我被元昭逼婚的事雖然還沒有鬧到滿城風(fēng)雨,但世家間的閑言碎語卻也漸漸多了起來。
大多數(shù)都是說我不識抬舉的,畢竟如今的太子妃會是將來的皇后,母儀天下的位子有誰不想坐呢?
所有啊,我就成了眾人口中不識抬舉的人,我就成了他們說的糟蹋太子殿下的一片真心的人。
其實這些閑言碎語,我本是不在意的,我寧愿承受所有爭議,只要讓元昭不再想要我。
可是并沒有?。?p> 元昭說到做到,確實給了我很長的時間考慮。
從那次他離開侯府以后,再沒有來找過我一次,只是時不時的派遣內(nèi)官為我送來南境的奏報。
日復(fù)一日,南境形勢越來越嚴(yán)峻,焉國人蠢蠢欲動,已有數(shù)次派輕騎挑釁南境駐軍,且規(guī)模一日大過一日,最近這一次,焉國副將夏侯淵更是踏馬雍冶關(guān),燒了我南境三個月的糧草。
這些戰(zhàn)報我每每一個人躲在仙絳閣里瞞著父親偷偷看,然后再一個人偷偷燒掉。
若是說前幾日我還心存幻想,那么我如今也算是徹底死心了。
焉國和啟朝的戰(zhàn)爭一定會打起來,而元昭,元昭也絕對不會放過我。
事情已經(jīng)到了再也不能拖下去的地步,我沒再猶豫一日,因為如今我也再沒有猶豫的資本,我若是再拖上一日,南境將士便多死傷一人,南境局勢便多危急一份。
我這樣的人,實在沒有勇氣去承擔(dān)雍冶關(guān)破的后果。
我瞞著父親,一個人騎了馬去東宮找元昭。
我想,我們之間也該有一個了斷了。
無論是我,還是南境,都再也不能就這么拖下去了。
第一次到東宮,宮殿很是巍峨,元昭在書房里焚了濃濃的龍涎香,提著朱筆批閱奏章。
他見到我時并沒有絲毫意外的神色,好像已經(jīng)早就知道我會此刻過來,其實他本就該知道的,他不是早就算好了嗎,他苦心籌謀這一切不就是為了等我有一天撐不下去了來找他,來向他屈服嗎?
元昭放下筆抬頭看向我,很是平淡的問,“想好了?”
我點點頭,生硬的嗯了一聲,然后開口對元昭說,“我還有些是想問你?!?p> “好。”元昭的聲音聽起了很是放松,他朗然笑道,“你問吧,只有是你問的,我必定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你讓陛下為許湛哥哥和月姐姐賜婚時,知不知道他們彼此的心意?”
元昭搖搖頭,理所當(dāng)然的說,“不知道,我以為許湛喜歡你,所以只想著怎么把他從你身邊趕開,沒有多想別的?!?p> “那如果許湛哥哥當(dāng)初御前拒婚,你是否會求陛下收回成命?”
“圣旨已下,斷沒有收回這一說?!?p> “那你有沒有想過抗旨不尊的后果是什么?你有沒有想過那個和你一起長大,相扶相持多年的至交好友會承擔(dān)什么罪責(zé)?”
元昭沉默了,不是因為無話可說,而是因為有些話,他已不愿意再對我說出來。可說與不說還有什么分別,他當(dāng)初算計時未曾為摯友考慮半分,又或者他根本就沒有把許湛當(dāng)做朋友的,許湛,不過是啟朝太子手下可堪驅(qū)使的一個臣下罷了,做臣子的,為了君上的籌謀,君上的幸福,稍稍付出些代價也是情理之中??!
想來他這些年對許湛的提拔和關(guān)照大概也只是為了將來能更好的利用和驅(qū)使吧?
我冷笑一聲,覺得很是虛偽,但卻還是不死心的說,“既然不肯說,那我便再問你一個別的,焉國圖謀向啟朝開戰(zhàn)這件事你是什么時候知道的?”
時至此刻我依然不愿意相信元昭是那種為了得到一個姑娘而至國家大義于不顧的人,作為一個將來要承襲國祚的太子殿下,他工于心計也好,自私冷血也好,但總不至于連自己的國土子民都不顧了吧?
“七夕之夜,你父重傷,我父病重之時?!痹押翢o修飾,回答的很平淡,好像覺得他本就該那個時候知道似的。
“很好,很好?!蔽腋尚陕晫λf,“你既知道有此一戰(zhàn),又打算如何應(yīng)對?”
“不必應(yīng)對。”元昭說,“南境之地?zé)熣峡澙@,土地貧瘠,幾乎年年都需要朝廷的救濟,留下也不過是我啟朝的附骨之疽,只會徒增內(nèi)耗而已,即便讓給焉國人也沒什么不好的?!?p> “原來是瞧不上南境的貧瘠?!蔽倚睦镱D時涼透了
原來我父親多年守著的,竟然是一方啟朝皇族已不愿再要對我國土,原來此刻束縛著我的南境,竟然是這么樣的境地?
我恍然大悟,原來他不是為了兒女情長,為了我而全然不顧國家大事。
他這么做,只是因為他早就已經(jīng)不想要南境了。拿一個本就打算要舍棄的東西來要挾我,果然是穩(wěn)賺不賠的好盤算。
不禁問道,“既然不想要南境之地,為何不寫一封國書割讓給焉國?”
“我雖然瞧不上南境,但那畢竟是大啟之地,是歷代先祖披荊斬棘打下來的,我若是棄了南境,豈不就成了啟朝的千古罪人了?”
“所以呢?”
“所以雍冶關(guān)失守的罪責(zé)自然應(yīng)該由別人來背負?!?p> “所以你就找上了我父親?”
“南境丟在撫南侯手里,本就是合情合理的事?!?p> “你說過會找人替我父親去南境。”
“那也要你嫁給我之后?!痹芽拷艺f,“南境以北一千里的煌首關(guān)里已經(jīng)駐守了十五萬大軍,軍備齊全,依仗地勢必然能將焉國人拒于關(guān)外,守將童奇是我從萬軍之中千挑萬選出的良將,以他的才能必然可以重挫焉國人。”
我苦笑兩聲稱贊道,“太子殿下好大手筆,不愧是帝王之才?!?p> “承蒙夸獎?!?p> “可你有沒有想過雍冶關(guān)里駐守的七萬南境守軍?他們也是我大啟的士兵,多少年來幾代人里為我你元氏鞠躬盡瘁死而后已!你有沒有想過雍冶關(guān)后一馬平川的大啟境內(nèi),還有多少生活艱苦的百姓要因為你的籌謀而無端承受戰(zhàn)火之災(zāi),從此流離失所,食不果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