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渡善渡惡難渡心（2）

　　懷安閉著眼道：“南無阿彌陀佛……施主，多謝你慷慨，只是小僧一心修行，絕不能被口舌之欲所惑……”

　　此話一出，似乎將這人徹底惹怒，他沉下臉，陰沉地打斷他道：“你不吃，就要死。”

　　懷安陡然一驚。

　　那人充滿惡意的微笑又慢慢浮現(xiàn)：“你在害怕？你瞧，你現(xiàn)在犯了七情中的懼。凡人有七情六欲、順應本心才是常事，你為何偏要逆天而行呢？”他再次道：“你吃還是不吃？”

　　懷安清秀的小臉不禁微微發(fā)白。

　　破禁，或者死，二者孰輕孰重？

　　對常人來說，這根本不是一個難做的選擇?？蓪λ@樣一個生于寺中長于寺中，尚不知人生苦樂的少年僧人來說，或許信仰，比命更重要。

　　“南無阿彌陀佛……”他重新閉上了眼。

　　“愚鈍，愚鈍……”那人已知他的抉擇，喃喃地嘆息道：“我最煩你們這種，將七情六欲避若蛇蝎的人了……”一邊伸出手，以和語氣截然不同的干脆利落，“咔擦”一聲擰斷了小僧的脖子。

　　虔誠的佛號被扼殺在喉嚨里。

　　而這僅僅只是一個序章。

　　那人輕輕在僧袍上擦了擦手，唇邊勾起冰冷又漫不經(jīng)心的笑意，悠閑地踱向僧人們起居的僧寮。

　　這是一場貓捉老鼠般，帶著惡意與戲弄的屠殺。

　　菩提廟百年傳承的香火氣也掩蓋不了空氣中的血腥味，暗紅粘稠的鮮血從僧寮的地面蜿蜒浸入干燥的泥土，斷肢與殘顱，零碎的眼珠與肺腑，剛從胸腔中掉落的心臟猶在微微抽搐……

　　廊廡上，慌不擇路的腳步聲在寂夜里猝然回響。

　　“救命……救命……”一個年輕僧人倉惶奔逃，單薄中衣上滿是斑駁血跡。

　　他幾乎已經(jīng)被嚇得失了魂，面色青白猶如死人，赤紅的雙目中，他終于看見了不遠處那道曾被萬千信徒跨過的廟門。

　　恰如被圍獵至絕境的山鹿，他抱著強烈的生的愿望，飛一般朝廟門奔去。

　　腕間經(jīng)年日久的佛珠終于不堪波折，“嘩啦”掉了一地，在廊廡上敲出滴滴噠噠的脆響。

　　在這珠落玉盤的聲響中，驀地，傳出了一聲低笑。

　　那人的身影出現(xiàn)在廊廡拐角，似乎因為剛見過血，他的臉上帶著愉悅的愜意和滿足，步伐輕慢，縱容地看著那僧人拍打著廟門。

　　“救命??！……救命啊……”他絕望地拉扯門栓。

　　無數(shù)人曾帶著希望從這道門跨進來，而今，這道門卻對他緊緊關閉。

　　“不如你求求菩薩？”那人忽然好心建議道。

　　僧人聽到他陡然變近的嗓音，脊背一寒，癱軟在門前，臉上早已是涕泗滿面，竟病急亂投醫(yī)地朝罪魁禍首磕起頭來：“菩……菩薩……菩薩饒命，菩薩饒命……”

　　那人微微一怔，忽而捧腹大笑起來，仿佛聽見了世上頂有趣的笑話，越笑越好笑，幾乎連眼淚都笑了出來。

　　僧人在他神經(jīng)質(zhì)的笑聲里愈發(fā)驚懼。

　　“我可不是菩薩啊……”他終于笑夠，雙手搭上僧人的肩，強硬地將他轉(zhuǎn)了個向，指點道：“這個，才是?！?p>　　枝頭掛滿簽牌的菩提圣樹靜靜佇立在夜色中，清風拂過，枝葉簌簌。

　　引渡與他相對而望，遲疑片刻，指著自己的鼻尖問：“這位仙君……菩薩二字，可是在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