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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牧頤

第七章。何謂善惡

歸牧頤 hi鶴知秋 3003 2019-04-12 00:28:30

  猛獸試探著靠近,量左右二側(cè)試探著有無人近,輕而俯身露獠牙,撕扯著女子衣物。

  口中斷續(xù)紫色衣角,咀嚼一二后吐舌拋扔他處,雪肌下隱約可見血脈流通,兇獸強忍著口液,不滿于女子背部瘦骨嶙峋,將其翻過身來,手中笛與劍抨擊地面作響,兇獸張口,撕裂下洛余肩頭血肉。尚且白絲相連,血肉割裂之聲似寸寸裂帛,殷紅而又粘稠的血液自肩頭浸入土地中,為二寸草長變作褐色,漸漸蔓延開來。

  兇獸貪婪的咀嚼著血肉,洛余卻感不到劇痛一般,直直昏睡。

  褐色悄然延伸,兇獸撕裂洛余身上衣帛,似乎已然開始享受美味,蹲坐在地緩慢咀嚼著肉絲,它似是多天未有點滴入腹,軀體瘦如柴,眼中冒著綠光,依依不舍將佳肴吞入腹中,再將衣帛缺口擴大,原本傷處血色成股而出,兇獸用舌舔著血液,不過須臾,洛余手中笛與箭亦沾染到血色,翠色漸黯,交融于血液中,點綴其間,崎嶇各處卻宛若有意薈聚成朵朵祥云,隱隱曦光現(xiàn),血色不止,曦光漸強,后而似不滿于瑣碎血滴,開始向周遭汲取血色,原上本是承蔓延之勢的褐色開始回收攏聚。

  兇獸早已撕下令一塊血肉,正沉溺各種滋味,可謂鮮嫩軟糯,入口有液蓬勃而出,不嘗留意霎時竹笛與箭高懸半空中,展開屏障來將尚且昏睡的洛余囊括其間,而兇獸卻因不抵沖力而彈飛九尺外。

  兇獸自喉中發(fā)出低吟,妄圖再歸去享用美食卻被屏障所阻隔不得近。幾經(jīng)嘗試,直至筋疲力盡,嗚咽一聲哀怨離去。

  屏障中,洛余原本孩童的面龐消散,身形漸長,可謂窈窕婀娜,肩部血肉迅速愈合,疤痕被勾勒成竹葉之形,墨發(fā)飄然,衣衫雖襤褸卻尚足以遮蔽私處,唇含朱丹,眉似罥煙,眉角上挑蘊不盡的風流。

  洛余做了個美夢。

  她枕在母親膝上,母親用手扶過她肩頭。

  母親道,“余兒,該長大了?!?p>  這是她頭一回見到不同于魔石中的母親,母親很是親和,婉言能將一切愁思驅(qū)散。

  洛余抓住母親的衣袖,眼眶中淚不住的滴落,嘀嗒成曲,母親在淺笑中化煙淡去,順風而離。

  洛余轉(zhuǎn)醒,無暇在意自己衣衫襤褸,只雙手捂住臉龐,無聲而淚下,竹笛與箭依偎身側(cè),似是撫慰。洛余將竹笛與箭緊握手中,邁步而歸。

  需得歸去,兄長還在哪里。

  是生是死,他皆會在那里。

  總會團聚。

  一起,

  回家。

  天色蒼茫,云掩晴空,灰蒙盡情傾灑無根水,沐過洛余身軀,發(fā)絲緊貼肌理,眼簾中不斷水成股而下。

  林間歸于寂靜,鳴禪錦鵲失了聲息,蛇蟲悉索著曠野,踏步落葉之上,在足中干裂,發(fā)出泯滅的聲響。

  洛余抬眸忘去。

  一時呆愣。

  那是洛余的兄長洛郅,的頭顱。被端立在平原中央,經(jīng)受風雨的洗禮,任波瀾敲打,一眼閉上,另一眼被羽箭穿刺,血淚漫過臉頰卻不容與雨水之中,倔強般停居此處。

  那是兄長。

  洛余向前挪動著身軀,卻在觸及地面時草木皆動,化作陣法迫使洛余單膝觸地。

  洛余不要再沒了兄長。

  掙扎起身,鋒刃刮割她的身軀,勁風痛襲腿部,再度癱坐在地。

  兄長答應(yīng)過余兒,會帶余兒去市集,管余兒玩鬧足,會帶余兒一躍蒼穹,漂泊云間嬉戲,會和父親一同,永遠在打雷時陪著余兒。

  數(shù)次起身,再倒,腿部酥軟。只得向前攀爬,指借力前行,早已血肉泥濘。

  洛余拔下橫亙在洛郅眼中的箭,將洛郅的頭顱抱在懷中。有尸腐土菌之氣,冰涼而又僵硬,可它就是兄長,洛郅。

  洛余最后一個親人。

  耳畔有風蕭蕭,臨玦攜一眾天將而至,出陣三鼓,高呼“清剿魔君余孽,歸天下于太平?!?p>  洛余茫然抬頭,緊抱兄長頭顱,她問“為何清剿?”

  “父親千年來不嘗出界,不嘗引發(fā)戰(zhàn)火,不嘗惡待過任意一仙者道友?!弊肿种榄^,“魔人行有法規(guī)約束,從未再肆意屠村禍亂蒼生?!?p>  臨玦出聲打斷“魔人異道,其心不正,人人得而誅之!”剎那,竹笛聲起,在臨玦脖頸上留下一層劃痕。

  臨玦惱怒,高呼,“匡天下正道,殺了這個魔女!”

  再如何懵懂天真,洛余亦懂了。

  父親操勞半生,妄圖全一個太平,卻抵不過魔必只能是魔。

  魔,原本是如何的?

  洛余為兄長施一避雨屏障,轉(zhuǎn)身,喚竹笛箭來,臥劍柄,以意奏竹笛,曲風蕭索,間斷間續(xù),往上空云間層層襲來,穿云破浪,擊落一陣彎弓天兵。

  箭以血祭,身側(cè)竹葉為障,羽箭削落則有四遭源源來償,洛余目中一片空洞,布滿污濁的面頰好似修羅鬼道重歸人士,享殺伐,腥血,以及他人的懼恐。

  早已不知病痛,竹笛仍續(xù)寫一派悲涼華章,機械般揮舞著劍柄,細箭幾經(jīng)彎折,遂換來又一竹枝,沐血而帶靈性,直指人命脈,剝?nèi)松ⅰ?p>  魔,害人性命,惑人心神,攪亂天下秩序為禍。

  一路酣戰(zhàn),縱然身傷痕千萬,血痂冷凝,洛余仍在行進。天兵早已不敢靠近,執(zhí)兵刃對之卻步步退卻。

  洛余笑了。

  今日,讓汝等見見何時真的魔。

  洛余伸舌舔過竹劍血跡,他人的驚恐,膽怯,不甘,盡然包囊在這一派鐵腥中。

  上挑的眉角仍是百媚生,洛余吸允著鮮血的氣味,腥臭難耐,卻非要心甘樂之。

  黍岐帶著魔君趕來時,見到的便是如此從鬼道誕生,踏足之處盡是殺戮的女子。

  女子衣衫片屢,身段窈窕,持劍立于萬千天將中,毫無遲疑,手起刀落展人首級,或直過甲胄取出心臟來,見其人心間深窟展顏開懷,而后將尚且蓬勃而動的臟器丟扔他處。

  那是天人永久的夢魘,無法逾越撼動的力量,那是魔人永久的追隨,無法超越的罪孽。

  黍岐躍升至女子身旁,見其踏步在四分五裂的軀體之上,轉(zhuǎn)眸,某色空洞無光,道“黍岐哥哥?”

  后別過頭去,徑直往洛郅哪處,將洛郅的頭顱再抱入懷中,洛郅閉著雙眸,似是懷抱著一場安然恬夢。

  “你且等等?!?p>  洛余道,轉(zhuǎn)眸,目色向烏云散處,“且待我片刻?!?p>  “歸來后,我們便帶著兄長,回魔界吧?!?p>  原本黃發(fā)小兒模樣的洛余此刻身足六尺有余,唇若朱丹,面若墨畫毫無生氣,“父親尚在等著余兒?!?p>  黍岐愕然。不知所云。

  只見洛余捏訣為得一蔽體衣衫,將洛郅的頭顱遞予黍岐,自化身虛光而去。

  黍岐心覺不妙,將尸首交給下屬,緊追其上。

  臨玦很是懊惱,原本將洛郅尸身置于那處,意在守株待兔將其一并剿滅,可為何原本的小崽子忽而持滅世之力,竟讓他一絲還手的余力都無,待到其人殺招來時,腦中僅有—逃!

  令下后將殞命的機會留給那些嫉惡如仇的天將,臨玦自歸于虛靈之境中,想是一來養(yǎng)傷,二來再度思誠對策。

  洛余隨一絲魔氣至一平曠廣園中,卻不見人煙,鳥獸避之而去,洛余闔眸,一奏竹曲,婉轉(zhuǎn)悠揚。

  洛郅用此以出入密林之間。

  只見風動,眼前景致未改,洛余橫眉,加注奏笛修為,云間似有波瀾撼動,洛余持竹劍,自上斬下,霹靂風行,云間破浪,一縫間可見眾人布陣加持結(jié)界,欠有幾位蒼顏老者扶胸倒地。

  “臨玦在哪里?”洛余問。

  虛靈一族有人出言道“魔女!你要如何?我虛靈一族向來框天下正道,怎容汝個黃毛小兒在此喧嘩!”

  更有人應(yīng)合“今朝便使這丫頭好生領(lǐng)教我虛靈一族神通,避世不出卻并非怕事,有傷我族人之心則必誅之!”

  洛余蹙眉,淡然一句,“交出臨玦,爾等可不死。”

  其下虛靈青壯之輩激然奮起,言辭激昂,更有甚者,騰躍上空持劍刺來,洛余虛晃身形避過,霎時落身于半空中,腳踏其人背部,竹劍輕撫當空,只見一青壯男子告訴墜落地面,自脖至腰一處三寸深血痕,首與身軀以一種近乎奇異的方式連接,儼然沒了聲息。

  洛余淡然立半空中,“我只要臨玦?!?p>  人群卻一派不堪受辱的模樣,群起而追之。

  兵戈襲來,道法交融,洛余奏笛曲溫順柔婉,四遭支起屏障來,將奪命之擊阻隔。

  起劍舞,紫衫雖風而動,身姿曼妙,手中竹劍應(yīng)之翻轉(zhuǎn),所過之處似有朱紅輕紗舞動。

  屏障在不停的侵襲中出現(xiàn)裂紋,洛余持劍之臂被擊中,想再做動作卻奈何不得,只被長劍刺入左肩之中。

  血花勝芳在紫色衣衫之上,洛余凝神默訣,黑氣將左肩的劍彈出體外,在白骨之上填充著血肉的空缺,臂膀亦有黑氣繚繞,洛余再招周遭一眾竹來,橫列身前,各個利可破風,冷呵一聲,竹劍出向四方,數(shù)人應(yīng)聲倒地,哀嚎遍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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