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讓各家老祖如此快下定決心送后輩的原因,是因為他們都看到了無為居外那片荊棘叢突然長出了無數(shù)的參天大樹。
即便沒有親身經(jīng)歷,也聽周、贏幾位老祖說過,眼蟲來了!
即使季璃能拖住兩只高等蟲族,那媚蟲呢?還有那隱藏在暗處的黑衣人,又由誰來對付?
羅玉樓并沒有急著加入守陣的人群,他扭頭看了一眼大廳內(nèi)的兩人,皺眉沖著走出來的蔣丹寧吼道:“你怎么回事?多大的人了,道理不用我說你也該明白!快走!”
“不走了,季璃浪費了太多的時間和精力在我身上,我不想再這樣不死不活的拖累她了。”青紫的臉抬起來望向陣眼處的某人,動作有些僵硬。
“之前活著,是不想這樣不明不白的死去,現(xiàn)在,該說的都說了,想見的人也見了,心事已了?!?p> 蔣丹寧的話即是說給羅玉樓聽的,也是說給自己聽的。
羅玉樓輕嘆一聲,他也知道,如果季璃真出了事,蔣丹寧也別想活著,沒有醉仙酒維持生機,沒有季璃的真氣疏導,蔣丹寧活不過三個月。
唯一留在大廳內(nèi)的王老祖背對著廳外,面目猙獰,他不甘心就這樣死掉,可無論他怎樣運行體內(nèi)真氣,依舊無法解開定身術(shù)。
“轟!”一聲巨響,無為居為之一震,后山上的雪紛紛滑向山下。
大陣破了!
氣浪沖擊之下,眾老祖退出好遠方才穩(wěn)住身形。
羅玉樓真氣一卷,將劉家偉和蔣丹寧帶離,接著把二人拋給姜老祖,大喊一聲:“快走!”便反身沖回無為居。
虛影再現(xiàn),寶刀劈出,迎戰(zhàn)媚蟲。
姜老祖眼眶一紅,大聲道:“走!”,說話間,卷起二人朝著博格達峰方向疾馳!
如果季璃真出了事,唯一有機會抵抗的只有金色山洞中的星惑。
季璃見大陣已破,媚蟲殺向眾人,羅玉樓拼命纏住它,一咬牙,紅色魂魄小人不顧一切的纏著媚蟲的魂體沖向它的本體。
而季璃身形連閃,出現(xiàn)在媚蟲頭頂上方,碎星劍反手一撥,擋住黑冥,左手五指騰著黑焰生生插入復眼,配合被魂魄小人纏住拖入媚蟲體內(nèi)的魂體,全身真氣瞬間注入媚蟲體內(nèi),面目猙獰地沖羅玉樓喊道:“跑!”。
未等羅玉樓反應過來,一股強大的氣流震得他連連后退,胸口一熱,一口血噴了出來。
羅玉樓急看向季璃,只見無為居上空一片氣流翻滾,地面上的積雪和碎石沙被卷到空中,煙塵滾滾,遮天閉日。
片刻后,一陣刺耳的哨聲響起,無數(shù)張比原來小得多的嘴巴沖出那片區(qū)域,用一種極為怪異的方式想聚合在一起,看上去并不太成功。
心一橫,羅玉樓壓下體內(nèi)的震傷,十指掐訣,身形一晃,出現(xiàn)在嘴巴面前,怒吼一聲:“羅氏斷魂斬!”
刀氣激蕩處,氣勢滔天,甚至壓下了哨聲,讓黑冥剛受重創(chuàng)的魂體再度分離,同樣,也激發(fā)了它的兇性。
一只外形似兔子的動物出現(xiàn)在半空,兩只耳朵更像是兩條毒蛇,不停地扭曲著,蛇頭處沖著羅玉樓探來,一對血紅的圓眼沒有瞳孔,裂至腦后的大嘴露出閃著金屬光澤的尖牙。
這,便是黑冥的蟲體。
羅玉樓怒目圓瞪,一邊快速吸收外界的真氣,一邊將手中凝聚的真氣寶刀一橫,迎向兩只蛇頭。
真氣寶刀剛砍到蛇的七寸處,那蛇頭竟然化為無數(shù)細小的微粒,羅玉樓一愣,肩膀一痛,方發(fā)現(xiàn)微粒重新生成蛇頭,正牢牢咬住自己的肩膀,一拉一扯間,羅玉樓雙手竟被生生咬斷,血流如柱!
羅玉樓閃身急退,悶哼一聲,虛立在半空中,看向正在吞噬自己雙臂的蛇頭,額頭上的汗混著血水流遍全身。
而此時,煙塵漸散,他看到季璃與眼蟲相對而立,久久未動,仿佛這片天地間只剩下一青一紅。
看到季璃腹部的血連那身耀眼的紅甲都無法遮掩時,羅玉樓便知她受傷極重。
而另一邊的青綠色眼蟲雖然看上去沒有受什么傷,但它也沒有動,只是周身的眼睛閉上了許多,頭部的三只紫色眼睛透著陰森的寒意。
眼蟲青黎的右眼轉(zhuǎn)向黑冥,嘴巴里吐出幾個單音節(jié),羅玉樓便見黑冥忿忿不甘的縮回頭頂?shù)膬蓷l毒蛇,扭頭沖著青黎吼了幾聲,瞬間消失在原地。
羅玉樓一閃身,和季璃并肩而立,盯著眼蟲族青黎,并暗中傳音:“季璃,快給我醉仙酒!今天拼命一戰(zhàn),也要將這只蟲子留下!”
“別看你大哥我沒有雙手,可我羅氏真氣寶刀不用手也能殺敵,就是真氣不足?!?p> 久未得到季璃的回應,羅玉樓悄悄用余光看向季璃,見她毫無血色的臉愈發(fā)蒼白,如若不是感應到她體內(nèi)的真氣流動,更像尊玉雕的美人。
羅玉樓心里一驚,季璃受得傷比他想象的還要嚴重,想來也是,對戰(zhàn)兩只高等蟲族,外加一只中等蟲族的頂尖強者,一定付出了極大的代價。
就在此時,不遠處傳來陣陣真氣激發(fā)的聲響,看方向正是后山處,而更遠處的天際白日星現(xiàn),羅玉樓目光一凌,那是姜老祖的拼命絕招“撼天探路,群星滅敵!”
黯啞的聲音傳來:“羅大哥,黑冥去追各家老祖了,你去助他們,這里有我!”
粗中有細的羅玉樓如何看不出來,季璃現(xiàn)在連暗中傳音都施展不出來了,這種情況下,他如何能走?
見羅玉樓不動,季璃艱難地吞咽一番又道:“你不去,他們必死無疑,放心,我的辦法對付青黎?!?p> “好!大哥聽你的!”羅玉樓深知季璃所說是實,能逼得姜老祖出絕招,一定是極危險了,一個虛空挪移朝那處趕去。
“想走?”青黎動了。
只見它頭頂那朵潔白剔透的曇花瞬間綻放,探入虛空之中,想攔住羅玉樓的去路。
與此同時,季璃也動了。
一掌拍向羅玉樓,助他飛遁,自己卻借勢反身沖向曇花。
碎星劍帶著季璃的身體沖入花蕊,刺向重重保護下的紫色眼睛,也就是青黎的真正魂體所在。
聽到身后漸漸遠去的轟鳴聲,羅玉樓不敢回頭,他很清楚,在那種情況下,想要拖住青黎,季璃一定是以命相搏,而自己一定不能辜負她爭取來的機會,就沖她臨別前與自己交錯而過時傳音給自己的三個字,那代表著季璃牽掛的某個人。
當羅玉樓趕到時,看到蔣丹寧正抱住白老祖的身體坐在雪地里,用他不似活人的青紫色的手拼命按住白老祖的胸口,血,染紅了衣袍,也染紅了那只青紫色的手。
而劉家偉和姜老祖倒在一旁,生死不知。
半空中,其余各老祖正與黑冥拼命,四周的氣流被撼天動地的真氣攪動,陽光下,猶如七彩幻影。
“帶他們走!”羅玉樓身后的人形虛影再現(xiàn),羅氏的真氣寶刀再次凝聚,空懸于半空中,十指翻飛,人形虛影首次握住寶刀,刀鳴聲聲,震退了其余眾人,劈向黑冥頭頂那兩條毒蛇。
眾人見羅玉樓趕來,心頭齊松一口氣,但見他沒有雙臂又心中大驚。
周老祖接到羅玉樓的暗中傳音,身形一頓,隨即暗中傳音給其余老祖,和受傷較輕的江、吳、季三位老祖一道,真氣一卷,各自帶著雪地里的四人沖向博格達峰方向。
遠隔幾千里之外的京城,還是那間有著超大屏幕的房間,還是那十幾位匆匆趕來的老者,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屏幕。
屏幕一分為二,一幕是無為居上空,一幕是眾老祖所在。
他們看到季璃手持碎星劍沖入青黎頭頂那朵潔白卻詭異的花蕊,然后畫面一黑,等影像再次出現(xiàn)時,煙霧彌漫,無法看清情況。
而羅玉樓與黑冥交手處,氣流激蕩下,半空甚至出現(xiàn)了裂縫,雖然時間極短,一閃而逝,但黑色的裂縫在七彩光照下格外明顯。
突然,一個巨大的黑色裂縫出現(xiàn),瞬間吞噬了黑冥和羅玉樓,眨眼間,剛才還殺氣滔天的半空不見他和黑冥的蹤跡,七彩之光也慢慢退去。
當一眾老者回頭再看無為居處時,煙霧散去后,畫面上呈現(xiàn)出一片廢墟,雪地里躺著媚蟲那似巨大蝴蝶的尸體。
陽光照射下,媚蟲的尸體漸漸轉(zhuǎn)化為細小的顆粒,隨風飄散在空中,好像這里曾經(jīng)發(fā)生過的一切都那么的不真實,斷垣殘壁,雪山皚皚。
此一役之后,無為居成了博格達峰之后的第二個禁地,各世家死傷慘重,后山加上無為居,從黑衣人手下逃出生天的年輕修士不足二十人。
而各家老祖都蹤跡全無,季璃失蹤,羅玉樓失蹤,太多太多的人在這一戰(zhàn)中失蹤。
其實,知道這一戰(zhàn)慘烈的人,或是看過那段影像的人,心里都清楚,這些人生還的可能性幾乎為零,但仍不愿宣布他們死亡,而用失蹤代替,失蹤代表還有生還的可能。
畢竟,季璃和羅玉樓是當今世上唯二的兩位筑基修士,他們代表著修煉界最強戰(zhàn)力,人們不愿意相信他們就這樣逝去。
特別是季璃,她每遇強敵總能奇跡般的活下來,也許,她正在某處療傷。
隨著時間一天天滑過,人們心里也知道兩人生還的可能性幾乎為零,可關(guān)心他們的人依舊盼著奇跡的出現(xiàn)。
比如向陽和唐戰(zhàn),贏老祖護送他們?nèi)チ司┏呛蟊汶x開了,而艾嫚和已經(jīng)過了定身術(shù)時效的姜汎舟卻留在了京城。
向陽和唐戰(zhàn)匯合后,經(jīng)過商量找來了向陽的二叔向民,他們都知道,要想短時間內(nèi)擁有打敗蟲族的武力是不可能的,沒有了季璃提供的醉仙酒,修煉就是按部就搬,只能另尋捷徑。
將修煉術(shù)與現(xiàn)代武器相結(jié)合的思路,是唐戰(zhàn)和向陽眼下能想到的唯一途徑。
在向民的積極參與下,三人開始了一次又一次的嘗試。
經(jīng)過無數(shù)次的測試后,他們終于找到了一種即能承受真氣連續(xù)輸出不變形,又能投入規(guī)模生產(chǎn)的特殊金屬----碘化鈦。
確認成功的那一瞬間,向陽哭了,抱著唐戰(zhàn)嚎啕大哭。
唐戰(zhàn)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能理解這段時間以來向陽的心情,親如兄弟的朋友下落不明,他口中的笨女人季璃更是幾無生還可能,自從看完那段影像之后,向陽再也不找人打聽他們的下落了,每天除了修煉,就是守在他二叔的實驗室里,只要一種金屬的試制模型出來,他一定會第一個測試,以修煉者的身份提出問題要求改進。
能讓一個人快速的成長起來,過程一定不美好。
遭遇大變之后,有的人會怨天尤人,從此一蹶不振;有的人會喝下苦水,振作后重新出發(fā)。好在,向陽是第二種人。
要想大批量得到這種特殊的金屬碘化鈦必須依賴劉家的資源,向陽不得不將劉家偉的情況告訴了他父母。
劉家偉雙親其實早在出事后第三天便知道了,是由ZF的相關(guān)人員告之的,兩人聽完向陽的述說后,立即答應了他的請求,只提了一個要求:劉家偉生要見人,死要見尸!
他們和向陽一樣,始終堅信自己唯一的兒子還活著,而季璃這個名字再次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這是一個讓他們即陌生又熟悉的名字,兒子一個人在國內(nèi),怎么會放心,所以,他們有派人暗中保護,知子莫若母,兒子什么心思,做母親的如何猜不到?
五月,春末夏初。
幾個月來,修煉界各世家一邊舔舐傷痛,一邊積極準備應戰(zhàn),可蟲族好像消失了一樣沒了動靜。
一切如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街頭巷尾人來人往,一無所知的人們依舊相互抱怨著日日高漲的物價和房價,學生們最苦惱的還是那些永遠做不完的作業(yè),電視里每天播著愛看不看的連續(xù)劇。
看著跨進掛著某某實驗所牌子大門的唐戰(zhàn),站在二樓露臺上抽著煙的向陽瞇縫著眼睛,吞吐著煙圈。
“回來啦!”
唐戰(zhàn)一抬頭,沖著向陽點了點頭,原地一縱身落到向陽身旁,掃了一眼地上的煙頭,本想說什么,后又忍住了。
“怎么樣?他們是什么意見?”
見唐戰(zhàn)沒有吱聲,向陽嗤笑一聲,道:“我就知道會是這么個結(jié)果,都怕死!事到如今,居然還有人抱有幻想,認為可以有蟲族談判?真是天大的笑話!”
向陽丟掉煙頭,狠狠的踩了幾下,接著道:“早告訴你不要去了,那個什么修煉者協(xié)會就是一幫只會耍嘴皮子的慫貨!指望他們?人類死絕了他們也不擔心,哪家沒留個后路?說不定早就暗中和蟲族勾結(jié)了?!?p> 唐戰(zhàn)白眼一翻,道:“你既然知道,干嘛還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