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幾道士一字一句地先說了倚天觀地址。
說罷,李幾道士轉(zhuǎn)念一想,倚天觀非坐落在晉國境內(nèi),而是遠(yuǎn)在晉國西北的梁國境內(nèi),據(jù)此地何止千里。
當(dāng)今天下世道艱辛,詭變之物百出。張道長雖說來歷特殊,但也未曾學(xué)得一招半式保命之法。此去倚天觀山高路遠(yuǎn),兩國接壤之地又多兵禍之災(zāi),張自道一人獨行恐難走到倚天觀。
李幾道士這一派以濟世度人為宗旨,降妖除魔為根本。
柯縣有妖,又不能裝作未見。
只是那鬼物實力莫測,李幾道士沒什么把握能鎮(zhèn)壓。若是再帶上尚未修道的張自道,豈不是更加束手束腳。
更讓李幾道士擔(dān)憂的是,一旦與那鬼物兵戈相見。祖師爺兵解后的轉(zhuǎn)世之身,又極為重要,算得上是他這一派的根基底蘊。張自道萬一被波及,那他就是萬死也難辭其咎。
李幾道士一時心煩意亂,不知作何是好。
李幾道士從懷中又掏出一張符箓,不同于剛才被銅錢引燃的符箓。這張符箓邊緣有金線勾勒的紋路,其上的朱砂畫符也更為繁復(fù)晦澀。
是他下山時,師父給他的保命之物。
“此符箓你收好?!?p> 頓了頓,李幾道士說道,“張道長,待會去城里購置了吃食,你不若先去南山觀再住上一日。若是明日中午前我未出現(xiàn)在南山觀,你也不必再來柯縣尋我,就去倚天觀。”
張自道卻沒去接那符箓,只是瞇著眼看著李幾道士。
李幾道士此時神色決然。
這哪里是在分別,分明是訣別。
張自道一語中的,說道,“你打不過那鬼?”
李幾道士在張自道面前不敢妄語,他說道,“不是打不過,只是那只鬼兇的很,不好對付?!?p> 說到這里,李幾道士言語有些猶豫。
他總不能說,張自道這位‘祖師爺’,現(xiàn)在扯了他的后腿。
張自道知曉李幾道士的心思,也不戳穿,只是說道,“符箓,你收好。至于我的安危,你放心,只要你有打不過那只鬼的趨勢,我一定跑得越遠(yuǎn)越好。”
“我也不勸你說一走了之,不去理會這類話。若是除鬼不成,至多明年的今天,我多買些黃紙和酒?!?p> 李幾道士苦笑道,“張道長,一言為定?!?p> 張自道點了下頭,突然說道,“你既然認(rèn)同我是倚天觀的同門道人,何不趁著除鬼前的光景,把你所會的道法傳授我一二。畢竟要去倚天觀,也不知道要耗費多少時日。”
李幾道士臉上的肉一顫,說道,“祖師爺,你就認(rèn)定了我打不過那鬼?!?p> 張自道說道,“主要你剛才要我收下符箓時說的話以及慷慨就義般的表情,挺有風(fēng)蕭蕭兮易水寒的意思?!?p> 李幾道士不知道風(fēng)蕭蕭兮易水寒是什么意思,但料想也不會是什么吉利的話。
李幾道士不想在張自道面前失了面子,反駁道,“我說那些是未雨綢繆,不表示我就打不過那只鬼?!?p> 見張自道只是看著他。
李幾道士說道,“好吧,本來我想著等回了倚天觀,讓師父給張道長講解道法。當(dāng)下情況特殊,我也就自作主張一回,把所學(xué)的一二道法,說給張道長?!?p> 張自道眨了眨眼,反應(yīng)過來,這個李幾道士雖說口口聲聲稱他是‘祖師爺’,言行也恭敬有加。如今看來,李幾道士對眼前的‘祖師爺’,心底還是存有一分懷疑的。
李幾道士說讓師父給張自道講解道法,多半是為了讓師門再次驗證他的身份。
轉(zhuǎn)念一想,轉(zhuǎn)世之說畢竟荒誕,張自道本身就不大信。何況他原非這個世界的人……
這些想法暫且不提,張自道只是說道,“如此有勞李道長了?!?p> 二人向柯縣走去。
“那枚銅錢可否讓我瞧一瞧?!?p> “上面鬼氣已被符箓化去大半,如何不可?!?p> 張自道把弄著方孔圓錢,表面生有一層綠銅銹。還有兩個很難辨認(rèn)出的小字,‘太和?!?p> 張自道問道,“如今在晉國內(nèi),是太和年間?”
李幾道士解釋道,“張道長看的仔細(xì),這枚銅錢的確是太和年間所鑄成的。只是‘太和’這個年號,非是晉國的年號,而是百年前在這方土地上亡了國的景國一段時期的年號。仔細(xì)算的話,距今差不多快兩百年了?!?p> 近乎兩百年時間的銅錢,那豈不是說那個鬼也存在了兩百年?
難怪李幾道士會覺得難以鎮(zhèn)壓那鬼。
張自道說道,“你覺得那鬼?”
李幾道士苦笑一下,說道,“怕是個活了百年的老鬼?!?p> 老鬼?
張自道拇指摩挲銅錢一面,他說道,“這枚銅錢,暫且放我這里?!?p> 柯縣城內(nèi)。
張自道同李幾道士走進一家旅舍。
說是旅舍,不過分為兩部分,前堂是酒飯鋪,是家老字號,門前牌匾上寫著‘百味樓’三個字,開了多年,烹調(diào)甚是得法,往常時日在樓內(nèi)飲酒吃菜的客人甚多。
穿過前堂,后面的堂屋才是供客人住宿的旅舍。
今日二個道士走進百味樓,只見三倆零星的客人在吃飯。
一酒保迎了上來,說道,“兩位道爺是打尖還是住店?!?p> “住店,勞煩再做些飯菜送到房內(nèi)?!?p> 吃飽喝足后,李幾道士說道,“我已經(jīng)把修行道籍《黃庭經(jīng)》給你說了,又說了一門‘?dāng)匮?,一門‘?dāng)z鬼’,你無事時便可嘗試修行。我現(xiàn)在去城內(nèi)打聽一下消息,看城內(nèi)除了銅錢老鬼,還有無其它的妖邪。”
李幾道士出去打探消息。
張自道則坐在房間里,神色變幻不定,他攤開手掌,掌心躺著一枚銅錢。
這枚兩百年前,生了銅銹的銅錢,像是一個觸發(fā)裝置,張自道拿起它后,某件東西被打開。
自觀一童一叟下棋之后,張自道莫名來到此方世界。
本打算游方天下,也好探尋那一童一叟的蹤跡。
可是天下之大,那一童一叟又非是凡人。張自道對于能否尋到那二人,不抱任何期望。
如今,尋那一童一叟的線索有了。
張自道手中憑空多出一本線裝古書來,封皮前白后黑。
將書頁翻開,第一頁上寫著兩行小字。
“張自道,觀棋一百零八手,得棋子二枚?!?p> “天之道,有得必有失?!?p> 翻開第二頁,卻畫著一個大紅嫁衣,縷金鸞鳳霞帔,紅蓋頭半掀開,露出一頂向住鎏金鑲珠的鳳冠。
無人穿著。
嫁衣之下,散落一些銅錢。
正是‘太和’銅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