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屋前的湖心亭內(nèi)。
八角桌上擺放了諸多的精致菜肴。
卻是陶黃英吩咐廚房的師傅給做的,大都是當?shù)靥厣穗?,倒是比昨日喝酒時吃的飯菜要豐盛許多。
陶生飲了一杯酒,一臉的郁悶,說道,“老姐,你就拿這般酒出來招待貴客,是不是太小氣了?”
陶黃英哪里不知道陶生的心思,分明是他自己太想飲那百花酒了,說道,“百花酒不同于尋常釀制的酒。普通人中,也只有血氣旺盛之人才能勉強喝上一二盅,不然便可能虛不受補,反受其害。況且你昨日喝了大半壺的百花酒,再喝就不怕壞了根基?”
陶生訕笑,他倒是不在意百花酒的效用,只是貪百花酒的味道,說道,“姐姐說的是,小弟喝一杯當賠罪了!”
又飲了一杯!
看的陶黃英又氣又笑,說道,“張道長,小弟嗜酒如命,怎么都勸不住,還請勿見笑?!?p> 張自道笑道,“陶生雖然貪杯,卻實乃是真性情中人,貧道又怎么會見笑。而且貧道還不知如何感謝二位的百花酒。”
陶生說道,“道長若要真的感謝,就不如在寒舍多住上幾日,你我二人飲酒暢聊,豈不是人生一大樂事!”
陶黃英拿手拍了一下陶生的腦袋,氣笑道,“我看你是想著道長住在這里,喝酒時,我這個當姐的不會說你?!?p> 陶生抱拳賠笑道,“姐姐果真是英明!”
又對張自道說,“我也真拿道長當知己?!?p> 張自道搖頭,這位陶生才與他認識不過短短二三日,就以知己對待,不免有草率之嫌。
只聽陶生笑著解釋道,“道長可能有所不知,陶生有一門望氣之法,可看人心黑白善惡。能得道長這般知己,實為一大幸事。”
竟有這般術(shù)法?
張自道笑道,“你就不怕看錯?”
陶生卻頗為自豪的說道,“迄今為止,還未曾看錯過一人。”
陶黃英又拆了陶生的臺,笑道,“道長別聽陶生胡言,哪有什么觀人心黑白善惡的望氣之法。不過是他比大多人更容易觀出一個人的情緒波動罷了?!?p> 陶生就頗為郁悶的連喝了兩盅酒。
張自道笑道,“貧道以前時,曾聽聞過一首詩,覺得那詩所寫,倒是與陶生有一二分的相似?!?p> 陶黃英一雙美目便看向張自道。
陶生笑道,“那陶生便洗耳恭聽?!?p> 張自道說道,“那作詩的人,也是個愛酒的。”
“何詩?道長就莫要再賣關(guān)子了?!?p> 陶生催促道。
張自道非是賣關(guān)子,而是那詩中,卻是有幾句忘記了,只記得個大概。這會兒正在苦思冥想,沉吟了兩聲又兩聲后,才總算想起,不至于尷尬,說道,
“桃花塢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摘桃花換酒錢。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還來花下眠。酒醉酒醒日復日,花開花落年復年。但愿老死花酒間,不愿鞠躬車馬前。車塵馬足富者趣,酒盞花枝貧者緣。若將富貴比貧賤,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將花酒比車馬,他得驅(qū)馳我得閑。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見五陵豪杰墓,無花無酒鋤作田。”
一時無聲。
陶黃英聽的有些癡了。
那陶生在沉寂了片刻后,一拍桌子,道,“好詩!真是好詩!”
“張道長,那作詩的是何人?陶生一定要帶上一壺最好的酒,前去拜見,好詩,真是好詩!”
想見那位,不僅隔著人鬼殊途,還隔著不同的時空世界。
你卻是無法見到。
張自道搖了搖頭,說道,“作詩之人已故?!?p> 陶生便一呆,悵然若失,許久后才回了些神,道,“他賣桃花換酒吃,我賣菊花換酒吃。如此人生知己,哎,怎就故去了?道長,敢問作詩之人名諱?!?p> 張自道沉吟一聲,道,“姓唐,名寅,字伯虎?!?p> 陶生又一陣感懷。
卻又對陶黃英說道,“姐姐,陶生欲要尊唐寅為師,去尋酒道?!?p> 陶黃英從詩中幻境回了神來,皺了下眉頭,她這位小弟素來愛酒。如今又得了這么一篇飲酒的絕世佳作,只怕日后便更難管束。
陶黃英沒理會陶生略顯中二的誓言。
問張自道,“道長,不知唐寅前輩因何故去?”
張自道看了一眼陶生,也瞧出了陶家姐弟二人的心思,便有些后悔一時興起說了這篇詩來,他說道,“窮困潦倒,有志難伸,病死而終!”
十二字,所謂春秋筆法,不外如是。
陶黃英又有了底氣,訓那陶生道,“日后少喝酒!再敢喝的爛醉如泥,當心我把你種到西苑,第二天給你賣給他人!”
陶生滿是不信,只是不斷長嘆。
酒飯過后,張自道便打算去延陵城瞧上一瞧。
之前在柯縣時,又是度鬼,又是扮新娘,哪里還顧得上游賞一番古代都城。后又不愿隨李幾道士去倚天觀,匆匆離開柯縣。
半月以來,大都行在山野之間。
而莊園前處的延陵城,卻是要比柯縣繁華許多。
陶生仍在傷感中,也沒了心情與張自道一同去延陵城。
“不如我喊一位熟悉延陵城的人,陪道長一同去逛延陵城?”
陶生眼眶有些發(fā)紅,也不知是又喝醉了,還是傷感那唐寅的下場。
張自道本打算拒絕。
就聽那陶黃英說道,“道長,我下午要去延陵城內(nèi),不如與道長一同前往?!?p> 張自道只得點了下頭,說道,“也好。”
馬車內(nèi)寬大舒適,還有一小木桌固定在中央,上面放著些瓜果。陶黃英坐在里面,張自道則坐在側(cè)處。
駕車的是個少了一條胳膊的老者,名陶一條,也是一妖。他對張自道與小姐獨處在馬車內(nèi),甚是不滿。
不過陶黃英不介意,陶一條只得用眼神警告張自道,不要輕薄了小姐。
馬車內(nèi)。
陶黃英問道,“道長,能做出那般詩,那位唐寅前輩,縱然窮困,但年輕時也一定有諸多人仰慕吧?”
張自道笑道,“唐寅才氣橫溢,詩畫雙絕,應有人仰慕吧?!?p> 誒,不對。
唐寅年輕之時家境并不潦倒窮困。
就看陶黃英又神游天外。
這位妖,莫非仰慕書生?
張自道心中想到,便生出一分打趣的心思,說道,“陶小姐,實不相瞞,那首桃花換酒的詩,其實是貧道所作?!?p> 陶黃英看著張自道,半晌后突然笑出聲來,說道,“道長,莫要開我的玩笑了。”
張自道一本正經(jīng),笑道,“小姐既然不信,那貧道再作詩一首,如何?”
就聽駕著馬車的陶一條,呸了一聲,“無恥!”
活兒
飲酒,助興即可,切勿貪杯!(聊齋原著中所書,陶生時常爛醉如泥,落了個不幸結(jié)局?。玖硗?,謝凡間之過客的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