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行在水上,又是過了小半個時辰,項無邪才又聽到撐船的女子說道:“我們到了,你們可以摘下眼罩了?!?p> 項無邪閉著眼,心中又是微微一驚,原來不只是自己,便是沉魚落雁閣中的弟子門人,出入門派,竟都是要用眼罩蒙住雙眼。
“有勞兩位姐姐了?!甭纺憧涂蜌鈿獾恼f道。她們幾人的眼罩去了,可是項無邪還是如進來時一般被蒙著。他感覺自己雙臂又被人托著,幾個起落到了岸上。
項無邪心中不禁好笑,若是日日出入宮門,都要這般高來高去,也無怪乎每個弟子都有一身卓絕的輕功了。
幾個人剛剛上了岸,往前走了不多久便是一道道臺階,帶著項無邪的那個少女本是用繩子牽引著,可是到了石階上,也不得不放慢了步子,讓項無邪一步步跟上。
項無邪暗暗叫苦,他心里計算著得爬了九十級臺階,才又站在了平地上,本是長舒了口氣,卻聽一個輕快急促的腳步聲從上而下,顯然是從更高的臺階上奔下來的,心中不由暗罵幾聲,也不知道當(dāng)年建造此處的人是多么無聊,居然修建了如此高的臺階。
那個女子遠遠看到了他們一行數(shù)人,又加快了步伐,待到了他們身前,才稍稍止住說道:“哎呀,凝香,果真是你。我這幾日一直站在宮門外面,生怕錯過了,剛才遠遠看見兩位姐姐撐了船過來,可終于把你等來了。”
“小雪,你這丫頭,不好好呆在宮主身邊,在這等我做什么?”凝香笑著上前擰了擰那小丫頭粉嘟嘟的臉蛋說道,“你要的那個什么胭脂水粉,本姑娘可是一直記在心里的,你還怕本姑娘跑了不成?!?p> “哎呀,快放開放開?!苯行⊙┑难绢^哎呦叫了一聲,趕忙拍開路凝香不老實的手,說道,“不是,不是我找你,是宮主……”
“宮主……哎呀……”路凝香驚呼一聲,吐了吐香舌,小心翼翼問道,“宮主知道我是為什么出去吧?!?p> “那個宮主可沒有告訴我,宮主只是說,我若是等不到你回來,也便不用回去了,人家這幾日一直在這等著,飯也沒有吃好,覺也沒有睡好?!毙⊙┟嗣约旱男《亲?,頗為委屈的說道。
“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吃吃,也沒見把你吃死。行了,你把本姑娘等來了,你老人家趕快去好好休息休息,大吃一頓吧?!甭纺阄Φ?,“本姑娘要去跟宮主大人回報了?!?p> “哎呀,你等等,你等等,宮主還說了,要是見到路凝香回來了,也不必急著去見她,自己在沉魚宮的碧波潭前面跪著便是了,什么時候把潭中養(yǎng)的那幾尾魚數(shù)清楚了,什么時候再去見她便是。”小雪直了直身子,故作老氣橫秋的學(xué)著她們宮主說話。
“啊……天可憐見,本姑娘我都是為了咱家宮主大人啊?!甭纺阋宦?,一整張小臉頓時垮了下來,她巴巴的撅著小嘴說道,“櫻雪姐姐,你先去丹房里找執(zhí)事長老把解藥給領(lǐng)了,記得多給我另一份,本姑娘我要去碧波潭前罰跪?!?p> 說著,路凝香便苦著張臉慢慢往臺階上爬。
櫻雪領(lǐng)了命,卻是疑惑道:“那這小子怎么處理?”她面露難色,“我們宮中全是女子,他畢竟是一個男人,不知要安置到何處?”
“安置什么,一起帶著,陪本姑娘去碧波潭罰跪!”路凝香一臉憤慨的說道。
項無邪聽這兩個小丫頭你一言我一語,嘰嘰喳喳,本是忍俊不禁,險些便要笑出來,如今聽到路凝香這蠻不講理的安排,除了心中腹誹幾句,竟也別無他法,只得也耷拉著身子跟在后面。
項無邪心里數(shù)著,爬了整整三百六十級臺階,這才到了他們的宮門外面,路凝香一路碎碎念的,到了宮門口,卻是難得的閉了嘴,輕輕踮著腳,做賊似的晃到了碧波潭前,猶豫了半天,項無邪感覺她的身子在自己身前晃來晃去,左顧右盼了半晌,這才死心,撅著櫻桃小嘴跪在了碧波潭前,裝模作樣的開始數(shù)池子里面的魚了。
項無邪靜靜聽著路凝香在那看金魚,自己卻只能傻乎乎的站在她身后,偏偏雙手被縛,還被遮住了雙目,站得久了,身上都有幾分不自在了,本想趁人不注意活動活動,卻是突然聽到一絲極其輕微的聲響。
他閉了雙目,功力便都聚到雙耳,此刻的聽力比起平時要強了許多,可是來人身法武功卻更勝一籌,若非來人靠的他太近了,阻了經(jīng)過的風(fēng),項無邪竟然毫無所覺,單單這份神出鬼沒的輕功,便是他望塵莫及了。他頓時一驚,身子繃直,感覺后背都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路凝香顯然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不妥,還是在那看似很認真的數(shù)著池子里的魚:“八十九……九十……九十一……哎呀,不對不對,你這小花魚怎么又來搗亂,害本姑娘又要從頭數(shù)了……”
項無邪凝神靜氣,近乎于屏住了呼吸,小心的感受著身后那人的動作,可是那人便是如此簡單的站在二人身后,項無邪幾乎以為自己感知出錯了,又過了片刻,風(fēng)又吹來,似乎那人又不知去向。
那人來的悄無聲息,去的更是沒有一絲動靜。項無邪眉頭微微皺起,正在想著心事,鼻中卻是嗅到一絲淡淡的清香,這香氣不是花草蟲魚的氣息,而是女子身上的香氣。
項無邪喉頭微動,原來那人未曾離去,竟然是站到了自己的面前,只是她的身法實在太過高明,聽聞江湖上有踏雪無痕,凌波而起,羅襪無塵這等絕世的輕功,自己卻從不曾親見,不想在這與世隔絕之地倒真實碰到了。
“起來吧?!?p> 項無邪雙耳一動,這聲音如空谷幽蘭,婉轉(zhuǎn)悠揚,偏是無悲無喜,如一汪清泉,本似水如歌,清澈動聽,卻是陷于絕地,未有生機。只是項無邪卻還是盼著她多說幾句話,這樣的聲音,便是只發(fā)出一個音符,也已然是世間絕美妙音,余音繞梁,三日不絕也。
“真要聽你這丫頭在這念叨一天,只怕我這沉魚宮都得不了片刻安寧了。”
女子果然又說了一句,項無邪心中一動,險些便喜形于色,忘乎所以。
“宮主……”路凝香聽到聲音,轉(zhuǎn)過身來,便有了幾分哭腔。
那女子眉頭微微一皺,淡淡問道:“你可知,私自帶生人進我沉魚落雁閣乃是死罪,而帶男子進來,便是本宮也不能赦免你了。”
“凝香知道,不過……不過是大宮主讓凝香這么做的?!甭纺阙s忙說道。
“哦?!”
女子的聲音還是平淡恬然,項無邪卻是忽然感到一股濃烈的殺氣,一道赤裸裸、毫不掩飾的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