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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上漂泊的少年

愛上漂泊的少年

李來生 著

  • 浪漫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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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9-04-08上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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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錄

愛上漂泊的少年 李來生 2597 2019-04-07 20:19:34

  第一章回憶錄

  2015年,李小雷大三,他在酒吧唱歌,一晚上120元,他會在他的節(jié)目結(jié)束之后,到酒吧門口不遠(yuǎn)的煎餅攤,買一張加雙份雞蛋和培根的煎餅果子,然后從沿路的便利店買一瓶啤酒,一個人背著吉他,聽著音樂,走回學(xué)校。酒吧離學(xué)校不算遠(yuǎn)也不很近,三站地鐵的距離,李小雷走得不緊不慢,也就是半個小時的路程,然后他會熟練地帶著吉他,翻過略比他個子高一點的宿舍圍墻。這個時候盡管宿舍門已經(jīng)關(guān)了,兩個室友卻還沒睡去,李小雷回去以后,會提著酒瓶,拉著何雪到走廊上吹風(fēng)。何雪是一個有著女生名字的男生,他會點上一支煙,也不遞給李小雷——他知道李小雷不愛抽煙。這個時候,兩個人就看著宿舍樓底那片湖,以及湖對面燈紅酒綠的三星級酒店,沉默一支煙的時間,然后兩個人回宿舍,各忙各的,一直到入眠。

  偶爾的時候,吧臺邊喝酒的男男女女,也會找服務(wù)員遞給李小雷一瓶酒,或是掃二維碼給他一些打賞。他就會朝著服務(wù)生走來的方向,或是大概掃視一眼全場,點一點頭,算作感謝。

  至于臺下喝的爛醉的女子,滿身酒氣地湊過來要他的微信號碼,他大多是會禮貌拒絕,實在難以推卻,便勉強加了,然后在他到學(xué)校之前一并刪除,反正她們醉得連眼睛都睜不開,醒來后也不會記得昨天晚上到底是加了誰的微信,或是睡在了誰的床上。

  李小雷跟酒吧其他的駐唱歌手有些不同,他不會在唱歌前說上很多的俏皮或者帶有很多性暗示的話,他上來就直接唱他該唱的歌。李小雷的聲音有一些磁性,但是并不滄桑,不是那種純正的煙酒嗓,加上他大多數(shù)時候只唱一些不瘟不火的民謠,在那些喝酒劃拳大聲咒罵的男子們聽來,這無異于小情侶吵架,讓人提不起興致。但是如果卡座上還坐著幾名異性,或者獨自一人的失意女子,李小雷的歌就會在臺下找到共鳴。失落的人們趁著酒精麻醉,在燈光里留下?lián)u晃的剪影。李小雷不看吉他的時候,就看著這些黑影,要么就閉上眼睛,沉浸在自己的旋律里。

  李小雷看不清臺下那些影子,但是臺下的人,卻能將他看得清楚。

  吳佳從開始對李小雷有印象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大半年的時間,這段時間里,她真正愛上過一個男人,談了四場戀愛,分了三次手,至于喝得大醉又在酒店醒來的次數(shù),她不愿去數(shù),也數(shù)不清。吳佳的家境相當(dāng)不錯,她的父親是三線城市一個鼎鼎有名的品牌公司的董事長,所以即便她已經(jīng)大學(xué)畢業(yè)兩年,家里人都不急著催,也不要求她回家鄉(xiāng)發(fā)展,只給了她一張卡,讓她留在南京的時候隨便刷。

  現(xiàn)在吳佳身旁的男子叫紀(jì)嚴(yán),是她這半年來交往的第四個。他家境不如吳佳,吃飯穿衣上酒吧,都指望著吳佳,所以對吳佳唯唯諾諾,極為順從??墒菂羌芽偸怯X得不舒服,她不喜歡逆來順受的人,若非是他的眉眼很像那個男人,吳佳甚至都不會抬眼看他一下。

  吳佳喝了不少酒,此時遞給了他幾百塊錢,讓他到酒吧樓下買幾包煙,順便買一盒避孕套。恰好李小雷上臺,正拿著吉他調(diào)音。吳佳的眼睛眨了一下,雙手支著下巴,目光就聚集在李小雷身上。

  吳佳跟李小雷認(rèn)識不深,但是在她被那個男人甩了,來這里喝酒的時候,李小雷把她唱哭了。那天李小雷唱的是《莉莉安》,李小雷的音域還不怎么能觸摸到那首歌的最低音,可是吳佳就是哭了,她在哭那個“在海上撐著船帆的孤獨的人”,也在哭她自己。從那之后,李小雷就成了這個酒吧里,吳佳最喜歡的歌手。那是一種復(fù)雜的喜歡,吳佳看到李小雷就會想到那個心痛的夜晚,可是吳佳又莫名地留戀那個夜晚。

  紀(jì)嚴(yán)剛走,一伙兒人就進了酒吧,嬉戲打鬧著,坐在吳佳旁邊的座椅上。

  吳佳不很喜歡吵鬧,加上他們又占了紀(jì)嚴(yán)的位子,吳佳脾氣很不好地踢了那個座椅,讓坐在上面的人讓開。

  坐在上面的姑娘先是一愣,一伙人都是一陣安靜,然后就是更大聲的叫囂。

  “你誰阿?她坐這里關(guān)你什么事啊?”

  “你他媽不長眼睛啊,我坐在這里,這就是我的地兒,我管你之前誰坐在這兒?!?p>  “他媽老子不打女人,你快滾吧,別讓我們再看到你?!?p>  吳佳大小姐日子慣了,受不起這氣,可是對面的人口舌伶俐,吳佳只能瞪著眼杵在那里。

  這個時候紀(jì)嚴(yán)買完煙回來,看見這么多人圍著吳佳,反身往門外走,湊在門口探頭向里張望。

  吳佳起先是沒看到紀(jì)嚴(yán)的,但是酒吧門邊的穿衣鏡,正好照著紀(jì)嚴(yán)縮頭縮腦的模樣,吳佳的眼圈就紅了,她就死死看著穿衣鏡。這個時候,已經(jīng)有兩名女子上前搓揉吳佳的衣服了,吳佳還是沒有動。吳佳心里還是想念著那個男人,她無比堅定地相信,要是他和她還沒有分手,他看到吳佳這個樣子,是不管說什么也要上前打一架的。

  吳佳沒有注意到,當(dāng)她留下眼淚的時候,吉他聲已經(jīng)停了一段時間了。

  李小雷從臺上下來了,他其實并不清楚具體的情況。

  他在臺上的時候,無非是看到一堆左面的側(cè)臉朝著一個向右的側(cè)臉,隱隱約約幾個向左的側(cè)臉還朝向右的那個側(cè)臉動了手。

  可是他們聲音太大了,已經(jīng)影響到李小雷和他的吉他了,這個時候維護場紀(jì)也算是唱臺歌手的基本要求。

  其實李小雷并不認(rèn)識吳佳,也不認(rèn)識另一撥人。但是那群起哄的人反倒安靜了許多,他們畢竟不是為了打架而來的,他們也不懂吳佳到底喝了多少酒,同一個醉酒的女子爭執(zhí)本就沒有多大的意思,他們無非是面子上過不去,這個時候李小雷下來勸架,自然下了臺階。

  李小雷歌還沒有開始唱,起哄的人又迅速安靜下來,整個酒吧都有一點悻悻的意思,人們慵懶地等著聽歌,提不起興趣。

  加上李小雷唱的歌又沒多大的激情,這個場自然而然的冷下來。

  李小雷也沒有那種陶醉的感覺了,心不在焉地彈著琴。

  吳佳從爭執(zhí)之后就沒說過話,也不坐在吧臺邊,直接坐到臺下,悶悶的,不說話。她忽然聽到李小雷又彈起《莉莉安》,苦澀的味道在她的喉嚨上摩擦,李小雷似乎晃神一般,前奏重復(fù)了幾遍,遲遲沒有開口。

  吳佳也不知道自己怎樣起身,就從李小雷面前把話筒提走了,朝李小雷看了一眼,點了一下頭。

  李小雷有些吃驚,但隨即又重復(fù)了一遍前奏,然后彈了下去。

  吳佳的聲音居然相當(dāng)好聽,不帶煙酒味,反而有一絲空靈,連之前同她吵架的那伙人都徹徹底底地安靜下來,整個酒吧除了吉他與歌聲,透露出空空蕩蕩的意境。

  李小雷一反原本的漫不經(jīng)心,居然在吉他上彈出了和聲與變調(diào),這是他之前從不曾在這首歌上嘗試過的,他波瀾不驚的心里泛起一陣陣漣漪。

  第二遍副歌的時候,吳佳開始流眼淚,等到她第三次唱“離這很遠(yuǎn)的地方”的時候,泣不成聲。

  然后李小雷就不彈了,吳佳就站在臺上,抱著坐著的李小雷痛哭?!独蚶虬病窙]有唱完就結(jié)束了,但是沒有人起哄,也沒有人噓聲,一切等到李小雷拉著吳佳,抱著吉他下臺為止,幾個人嘆了幾口氣,還有幾個人拍了一段視頻,然后就各自開始聊各自的話題,仿佛之前的事情從未發(fā)生過。

  紀(jì)嚴(yán)這個時候是揣著煙和避孕套走上前的,他本想從李小雷手上接過半醉的吳佳,但是吳佳把紀(jì)嚴(yán)推走,指著紀(jì)嚴(yán)的臉上罵了幾句,說再也不要見到他。直到紀(jì)嚴(yán)沮喪地離開酒吧,吳佳就朝著李小雷懷里一歪,不省人事。

  李小雷這個時候本來應(yīng)該收拾收拾準(zhǔn)備往學(xué)校走,但是懷里還有一個尚不知道名字的女子,加上手里還拿著琴,他連捂住腦袋或者撓撓頭發(fā)都做不到。

  酒吧里熟悉李小雷的服務(wù)生看到李小雷和他身邊的美麗女子,目光中流露著驚羨,但也沒有更多復(fù)雜的情感,酒吧的歌手和醉酒女人的深夜故事早已是司空見慣。

  可是李小雷沒有經(jīng)歷過這種事情,他也不想帶著女人去開房。開房是一件頂麻煩的事,尤其是這種滿身酒氣的陌生人,萬一在房間里酒精中毒或是開始發(fā)酒瘋,李小雷很難有爭辯的辦法。李小雷想到器官販賣和仙人跳,雖然這個女子有著美麗的臉龐,可他也說不清這個女人是不是心里憋著壞。他打算在酒吧門口等一會兒,看看那個被這女人氣走的男子還會不會再回來把她抱走。

  李小雷買了兩塊煎餅的功夫,已經(jīng)有好幾個蹲在酒吧門口的男子朝吳佳張望了——酒吧門口的廣場上,總會有這些各懷心思的撿尸男子。

  李小雷把一個煎餅吃完,看了一下手機,發(fā)現(xiàn)還差一分鐘就到午夜十二點了。他皺了皺眉頭,按照往常11:30下班來算,這個點他已經(jīng)差不多走到學(xué)校了,可是這個女人還是沒有醒。李小雷在考慮,要是她還是醒不來,要不要就把她丟在這里,可是他看了看那些帶著黑色帽子的男人們,在黑夜里露著光的眼睛,他有些于心不忍。

  00:20的時候,何雪打電話過來問他情況,李小雷說會晚些回去,何雪就告訴他鑰匙放在宿舍靠走廊的窗臺上,自己拿鑰匙開門就行。

  00:45的時候,做煎餅的老人開始收攤,她看了一眼李小雷手里的一整個沒吃的煎餅,就主動幫他把煎餅放在鐵板上,又加熱了一下。

  01:00的時候,老人把小車推走,廣場邊的出租車司機開始變多,說著酒話的人陸續(xù)從酒吧和迪廳出來,李小雷嘆了口氣,把自己的吉他從包里拿出來,又把吉他包墊在女人身下,讓她躺著。

  01:25的時候,李小雷的手機和充電寶的電都快用完了,他把手機調(diào)成省電模式,然后抬頭看了一眼女人。

  01:40的時候,女人睜開了眼睛,她下意識地想抽出身下的被子蓋到身上,卻抽出了李小雷的吉他包,然后身體接觸到冰冷的地面。她條件反射一般從地上坐起,然后捂住腦袋,頭腦里是轟轟的痛感。

  吳佳抬頭的第一眼,沒有看向李小雷,她是看向李小雷手里拿的煎餅的。李小雷看她醒了,就把煎餅果子遞給她。吳佳順著手臂往上看,就依稀記起昨天的事情來。

  她問了一句:“幾點了?”

  李小雷就揚揚手機的黑色屏幕:“沒電了?!?p>  她就從她的包里拿出手機,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將近2點:“去哪兒?”

  李小雷把煎餅塞到她手里:“你是問我還是問你自己?”

  “什么意思?”吳佳有些沒反應(yīng)過來。

  “你吃完我就回學(xué)校。你自己能走的吧?”

  “你還是個學(xué)生?”吳佳有些意外。

  李小雷不說是也不說不是,就盯著那塊被吳佳咬了一口的煎餅看,也不看吳佳的臉。過了一會兒,吳佳把煎餅湊到嘴邊,李小雷看到掉了色的嘴唇,純白的牙齒,以及被牙齒遮掩到的,柔軟的舌頭。

  “這么晚了,學(xué)校還回得去?”

  李小雷就把吉他裝進包里,然后從喉嚨里出來兩個字:“翻墻?!?p>  “真不住外面?”吳佳吃了點冷煎餅,裝作不在意地問。她的心里,卻有些緊張與期待。

  李小雷想了一下:“沒錢?!?p>  吳佳就松了一口氣:“那算我請你,還你煎餅果子錢?!?p>  李小雷想了想,點了一下頭。

  吳佳有些開心,同時卻多了一份失落,她擔(dān)心他跟紀(jì)嚴(yán)會是一路貨色。

  吳佳帶他去了她比較熟悉的酒店,一路上兩個人都沒有多少話。

  “一間大床房?!眳羌颜f這話的時候,朝向李小雷,“你帶身份證了吧?”

  李小雷點點頭,遞過去:“標(biāo)間吧,我鬧床?!?p>  吳佳被他的話說笑了,看了一眼服務(wù)員:“那就標(biāo)間吧,刷卡?!?p>  服務(wù)員報出價格之后,吳佳就去拿錢包,突然臉上一紅,小聲念著:“我錢包怎么不見了?!?p>  “我來吧。”李小雷站到吳佳身前,朝著前臺的服務(wù)員,“支付寶可以么?”

  “可以的,先生。”

  李小雷躺到床上的時候,問了吳佳一句:“錢包真不見了?”

  吳佳苦笑了一聲,隨即說的:“你放心,這錢算我欠你的,我明天就取錢還你?!?p>  “要不要報警?”

  “沒必要。也不是第一次了。錢包里沒多少現(xiàn)金,就一張卡,明天去掛失?!?p>  又過了一會兒,吳佳在床上翻了個身,面朝著李小雷:“看不出來,你錢不少啊?!?p>  李小雷也朝吳佳看了一眼,表示沒明白什么意思。

  “就剛剛,看到你余額?!?p>  李小雷“嗯”了一聲,困意上來了,昏睡過去。

  吳佳見李小雷半天不吭聲,叫了他幾聲“喂”,知道他睡著了,就把他那一邊的燈關(guān)上,一個人默默地流下眼淚,又偷偷地笑了起來。

  李小雷第二天醒過來的時候,吳佳已經(jīng)不見了,他發(fā)現(xiàn)沒丟什么,就把手機插上電。

  時間已經(jīng)是中午了,手機上有兩個來電未接,一個是何雪的,另外一個卻是陌生號碼。他給何雪回了電話,問了上午的課,何雪說已經(jīng)替他簽到,李小雷就安心地在床上躺了一會兒。

  沒多久,退房的電話就打來了,李小雷快速地沖了個澡,辦了退房,回了學(xué)校。

  下午沒有課,李小雷就在宿舍呆著,翻看著旅游攻略。

  突然,那個陌生的號碼又打了過來。

  李小雷接了——是昨天那個姑娘。

  “你好,我叫吳佳。”

  “你好,我叫李小雷。請問你怎么有我的手機號的?”

  “我昨天把你手機拆了,從電話卡上找的?!?p>  李小雷一陣無語。

  “對了,昨天的錢得還給你,你什么時候有空?”

  “下周吧,我買了去蘇州的高鐵,一會兒去蘇州了?!?p>  “去蘇州做什么?”

  “就看看?!?p>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你一個人去?”

  “嗯?!?p>  “哦?!?p>  草草收場。

  李小雷其實沒想著吳佳還錢,他平日里就是一副“沒所謂”的態(tài)度,他平生就兩大愛好,唱歌和旅游,所以對于還錢這事兒,他一點都沒放心上。

  在去蘇州的高鐵上,吳佳加了他的微信,李小雷也同意了。他正好閑得無聊,就翻看著吳佳的朋友圈。吳佳朋友圈的照片很少,都是些日常的三言兩語,有的時候幾個月也沒有一條消息。但是李小雷看得出來,吳佳家境相當(dāng)好,但是他認(rèn)識的女孩子里,吳佳算不得稀奇,如果不是那首《莉莉安》她唱的動人心弦,他都覺得沒有什么交流的必要。

  “同學(xué),你幫我看一下包行么?我上個廁所?!?p>  思緒被拉回,李小雷才注意到他的身邊其實是坐著一個女生。而且很巧的是,李小雷對這個女生有些印象。他們應(yīng)該算是同校的同屆,他記不清在什么場合見過這個女生,但是他們之間的確見過好幾次。

  “成么,同學(xué)?”那個女生又問了一遍。

  李小雷點點頭。

  女生走后,李小雷就塞上耳機??窗@種事,只要座位附近有人,別的人基本上是不可能去拿的。

  一首歌才放了一半,那個女生就回來了。

  “謝謝你啊。”

  “不客氣。”李小雷把耳機的聲音調(diào)低了兩點。

  “誒?咱們是不是之前見過?。俊?p>  李小雷歪了一下腦袋:“但我記不清在哪里見過你了。”

  “那個那個”女生的手在空中點了兩下,“李哲的生日party你是不是去了?你是那個彈吉他的吧?”

  李小雷記起李哲,順帶記起這個女生。

  “啊,我叫徐貝兒,你呢?”

  “嗯,李小雷。”

  “你是···周末回家?”

  “不是,我是去蘇州玩兒的?!?p>  “誒?你也去蘇州?”徐貝兒露出很開心的神情,“我正愁找不到人一起玩兒呢,咱倆正好做個伴兒!額···你是一個人來的吧?”

  “嗯,是?!?p>  “我發(fā)現(xiàn)你的話好少哎,你就不能多說點兒?”

  李小雷“???”了一下,張著嘴想說些什么,過了一會兒擠出兩個字:“不能?!?p>  “···”

  高鐵時間并不長,但是出了火車站李小雷才發(fā)現(xiàn),居然有幾個人已經(jīng)在出口處等著徐貝兒。兩個女生還有一個男生,那個男生正惡狠狠地盯著李小雷,嘴上卻沒說什么話。

  “這個是我同校的校友,李小雷。”

  “他們仨,那個男的,我初中同桌王曉。她們倆,噥,漂亮吧,吳楚,王瀾。王瀾和王曉是表兄妹哦?!?p>  李小雷依次打了招呼。王曉和王瀾的眼睛都很大,但是王曉目光中是一股英氣,王瀾卻是那種不食煙火的感覺。至于吳楚,李小雷不得不承認(rèn),這是他見過的姑娘里,可以排到前三的美麗女子,oversize仍然包裹不住她發(fā)育得極好的身體,至于臉蛋,那也是一等一的。一點世俗和一點高冷。

  看著王曉的眼神,李小雷對徐貝兒和他的關(guān)系猜得七七八八,所以刻意朝徐貝兒站遠(yuǎn)了一些。吳楚跟徐貝兒一樣,很是健談,又從徐貝兒那里聽說李小雷是酒吧駐唱,就立刻來了興趣,問東問西,還說晚上要帶李小雷去蘇州的酒吧里玩?zhèn)€痛快。

  “李小雷同學(xué)來蘇州原本是有什么打算嗎?”王曉問著。

  王曉看到李小雷跟徐貝兒交流并不十分熱切,反倒跟吳楚聊得多些,明白他和徐貝兒之間并沒有自己原本誤以為的關(guān)系,交流也就放松起來。

  李小雷原本不喜歡跟陌生人聊天,但是對他而言同性至少會比異性好相處些,至少用不著處處受著約束,此時王曉問起來,他反而說得多了些:“嗯,本來也沒什么事,逛逛觀前街,到各處林園走走,順便看一看蘇州河?!?p>  “蘇州河還是蘇州的河?”王曉問。

  “蘇州河。我聽我朋友很多次談起這條河,覺得應(yīng)該會很有故事感?!?p>  “蘇州河···在上海?!眳浅ξ亟釉?。

  “嗯?”李小雷遲疑了一下。

  晚上,五人去觀前街逛了一圈,王曉又在得月樓請大家吃了一頓。吳楚一直鬧著要去酒吧,所以幾個人就近找了一處清吧叫“楓林渡”,點了一些啤酒雞尾酒,雖然沒人駐場,但是氛圍相當(dāng)說得過去,幾個人聊著食物和音樂,偶爾打一打“性主題”的擦邊球,酒吧的燈光在他們臉上忽明忽暗,李小雷覺得這像時而隱藏時而顯露的人性,每個人都有著自己的陰晴圓缺。

  盡管李小雷周一到周五的晚上一直待在酒吧,但是自己卻不怎么會喝酒。一兩瓶啤酒還好,但是喝多了,尤其跟雞尾酒一混,李小雷就招架不住了,酒一喝,膽子大了,興致也高了。酒吧吧臺的角落里,斜放著一把銹了的吉他,李小雷掃了一遍弦,發(fā)現(xiàn)除了二弦斷了,其他的弦都能用,就校了一下音,以《三根弦上的布魯斯》開場,居然在小酒吧里引起一陣小高潮。吳楚的臉上泛著通紅,雙目迷離地看著坐在臺子上的李小雷,一瓶接一瓶地喝酒。

  李小雷是以趙照的《一把破吉他1999》結(jié)尾的,當(dāng)他唱到“愛上漂泊的少年郎,我只有一把破吉他”的時候,還特地把自己手上的破吉他揚起來,臺下就開始響起口哨與喝彩聲。吳楚的臉就更紅了。

  李小雷下臺的時候,手機上多了一條來電未接,是何雪。

  李小雷出了門,回?fù)苓^去。

  “小雷你晚上回宿舍么?”

  “不了,在蘇州呢?!?p>  “哦···那個···”

  李小雷突然繃不住笑:“怎么?今天又要帶小男生回去?”

  “嘿嘿···”

  “朋友,注意安全?!?p>  李小雷回到楓林渡的時候,他們桌上多了一位陌生的中年男子,半白的頭發(fā),絡(luò)腮胡子剪得卻很精神,看到李小雷回去了,臉上露出笑意,客氣地起身想與李小雷握手。徐貝兒和王曉都顯得相當(dāng)開心。

  “您好您好,我是這家酒吧的合伙人,我叫劉池?!?p>  李小雷禮貌性地握手,然后坐下來:“我叫李小雷?!?p>  “您是做什么工作的呢?”

  “嗯,我還是大學(xué)生,沒有找工作呢。”

  中年男子“哦”了一聲,然后繼續(xù)說:“相信您也看出來了,我們這酒吧···”

  “這臺子好久沒人了吧?!崩钚±字钢_,嘆了一口氣。

  劉池也是很感慨的神色:“這唱臺本來是屬于這家酒吧另一個合伙人的。但是他···”

  “他怎么了嗎?”吳楚來了興趣。

  “兩年前,動脈硬化,腦血栓。”

  王瀾“啊”的一聲,捂住嘴巴,大大的眼睛忽閃忽閃的。

  徐貝兒也十分同情地看著劉池:“那他現(xiàn)在···”

  劉池眼睛突然一紅:“一個星期前,肺部并發(fā)癥感染,已經(jīng),已經(jīng)···”

  李小雷給劉池倒了一杯威士忌,沒有加飲料。

  劉池一口悶了半杯,胸口還是微微起伏著:“所以,我想請您在這里唱下去。不知道為什么,我在您的身上總能看到他的影子?!?p>  李小雷撓撓頭:“我只是來這里旅游的,并不在蘇州上學(xué),所以···”

  劉池露出失望的表情:“這樣···”然后嘆了一口氣,“好吧,那就算了···”

  劉池起身的時候,又對著李小雷說:“不過還是很謝謝您,剛剛跟他們說的話我也說到做到,你們這桌的單我買了,希望你們在楓林渡玩得開心?!?p>  但是吳楚、徐貝兒卻沒有了之前興奮的模樣,幾個人突然沉默起來。

  “您說的看到他的影子是什么意思?”李小雷突然跟著起身。

  “我也說不上來,嗯···這么說吧,您是我見到的除了他以外,第二個用食指與中指這樣掃弦的,而且您唱歌的神態(tài),真的像極了他···”劉池盡管十分失望,但是回答得還是很客氣。

  李小雷語氣猶豫著:“他···也姓劉?”

  “嗯。他是我親弟弟,我剛才沒跟說過么?”

  李小雷搖搖頭:“他叫劉楓?”

  劉池原本含在眼眶中的淚水,猛地流了下來:“你果真認(rèn)識他,你果真認(rèn)識他?!?p>  李小雷的記憶被拉回到他小學(xué)三年級的時候。那時候的他在媽媽的逼迫下,到了小區(qū)旁邊的琴行學(xué)鋼琴,但是學(xué)了不幾日,李小雷就沒了興趣,他反而對屋頂上那個小閣樓里的吉他聲充滿向往——或者僅僅是對那間小閣樓充滿向往。

  閣樓里是一位披著長發(fā)的吉他老師,也就是劉楓。李小雷鋼琴彈累了的時候,就會聽見劉楓用一口蘇州話唱蘇州小調(diào)。劉楓手里的吉他有魔力,居然可以彈出古箏的感覺,李小雷愛極了這種半帶方言的彈唱。他的媽媽后來拗不過他,讓他轉(zhuǎn)學(xué)了吉他。以至于那個彈鋼琴的老師后來一看到李小雷,就半帶開玩笑地咒罵劉楓,劉楓就會坐在一邊,吃幾顆紅色的藥丸,喝一口水,摸著李小雷的小腦袋:“是顆好苗子,是顆好苗子。”

  劉楓自稱為放蕩不羈的浪子,他彈民謠也彈古典,在他手里,這把琴是可以串聯(lián)古今,連接四海的。劉楓教了李小雷六年,從三年級到初三,劉楓的指法,李小雷學(xué)得八九不離十,包括他與眾不同的掃弦,以及他唱歌時那種陶醉的神情。但是李小雷的爸媽總說李小雷唱起歌來,少了些什么,李小雷媽媽覺得是那種長年累積起來的自信,李小雷爸爸則認(rèn)為是那種男人應(yīng)有的飄逸。只可惜劉楓在李小雷初三的下半學(xué)期就辭職了,那時李小雷忙著中考,連句再見的話也沒有說。

  這個時候,連最為穩(wěn)重的王瀾都開始對李小雷的身份好奇起來。

  李小雷對劉池說:“他曾經(jīng)教過我?guī)啄?。您跟他,長得很像,只不過您是短頭發(fā)?!?p>  劉池?fù)u搖頭:“可惜他后來啊,連頭發(fā)都沒有了。”他停頓了一會兒,似乎是在回憶李小雷之前臺上的表演,“像啊,那神情真像他?!?p>  李小雷就邀請劉池坐下,把他跟劉楓的故事講給劉池聽。

  劉池喝了好多酒,兩只眼睛紅通通的,能在黑暗里發(fā)光。

  “我能,明天去他的墓前祭拜一下么?”李小雷問。

  “我也去?!眳浅o接著。

  劉池說:“他這性子,哪里有墓能容得下?我按照他的遺囑,把他的骨灰全灑進黃浦江了。將來,他就隨著水流,去太平洋,去印度洋去逛吧?!?p>  李小雷越發(fā)猶豫:“您是劉老師的哥哥,照理說,我不應(yīng)該拒絕您的邀請,我要不···”

  劉池擺擺手:“話怎么能這么說,你是學(xué)生,最要緊的事就是好好學(xué)習(xí)了。這樣吧,這個酒吧,我也不知道還能再開多久,現(xiàn)在離你畢業(yè)還有一年多的時間,這一年多里,只要你想來,隨時過來。等到你畢業(yè),如果你還愿意,就過來唱一段時間,如果你不愿意,我就把這個酒吧關(guān)了。我也40多歲了,也該娶個媳婦,好好過日子了。這么著,我也算對得起我這個弟弟了。”

  “除了他,您不考慮再招一個駐唱?”王曉問。

  “你看,兩年了,我寧可這個地方荒廢了,我也不愿意找人來,我是不打算招人了,就這么著吧,今天我聽到我們家楓以前的事,也是開心得很,他是收了一個好徒弟啊。”

  三月的蘇州,天氣還是有些涼,李小雷他們從酒吧出來的時候,路上的路燈也都是淡黃色的,透著一股寒意。吳楚默默地走在李小雷身后,看他的身影被路燈拉長又縮短,她悄悄牽住李小雷的衣角,內(nèi)心有著一絲悸動。

  李小雷心事重重,并沒有發(fā)覺。徐貝兒和王曉不知不覺地靠在了一起,兩個人都喝了不少的酒,沒有注意到吳楚的舉動。只有王瀾看在眼里,大大的眼睛里有說不出的滋味。

  第二天的時候,幾個人都在酒店里睡到下午才醒來,然后晚上又去了楓林渡,李小雷跟劉池鄭重告別的時候,劉池的那把吉他送給了李小雷。這吉他雖然弦斷了,可是面板是十分的好,全單板,聲音渾厚好聽。劉池說:“楓活著的時候啊,就喜歡帶著他的吉他到處走,他死后呢,也沒留下什么。以后你要是有時間,就帶著它,去外面看看?!?p>  從蘇州回來,李小雷找人買了一套相當(dāng)好的琴弦和琴箱。他沒事兒的時候就把琴拿出來,調(diào)準(zhǔn)音,又松下來,拿棉一遍一遍地擦。他心里記著劉楓,但是并不把這種悲傷體現(xiàn)出來。李小雷還是李小雷,他該做什么的時候,還做什么。李小雷也不打算往蘇州跑,不去看一眼楓林渡,他覺得男人之間動感情的交流,有一次就足夠了,去的頻繁了,那種情懷就淡了。只不過吳楚開始對南京,有了不一樣的情愫。她因為想著一個人,居然喜歡起一座城。

  從蘇州回去后的第三天,李小雷接到吳佳的電話。

  “李小雷你是個大忙人啊?!?p>  “嗯?什么事?”

  “什么事?還你錢啊,怎么,不要?”

  “嗯,不用了吧,又沒多少錢?!?p>  “你!”吳佳憋著一口氣,“那我不還了。不過···我請你吃個下午茶,你總不能拒絕吧?”

  “今天么?我今天下午有課。”

  “豬鼻子插蔥,你長能耐了是吧!我不管,下午三點,我到你學(xué)校門口,你必須給我出現(xiàn)!”

  李小雷把電話掛了,睡了個午覺,安心去上課了。

  晚上他照常去了酒吧,唱了幾首歌。在11:30的時候,回了學(xué)校,又在零點翻過宿舍的圍墻。然后找何雪去走廊呆著。

  “小雷你最近···是不是惹了什么人?”

  “嗯?”李小雷有些意外,往常就算何雪有再多話,都是回了宿舍再說,今天居然抽著煙就開始跟他講話了,“我招惹了誰?”

  “就今天下午,我們學(xué)校校門,被一輛車堵了。門衛(wèi)說了半天都不肯走,最后報警讓警察給拖走了。”何雪吸了一口煙,“我當(dāng)時就在場!那個姑娘被拖出來的時候,朝著校園里面喊了三遍‘李小雷你個混蛋’,不過我也不確定是不是這七個字,她說得太含糊了,我都沒聽清?!?p>  “那那個女的后來怎么辦了?”

  “怎么辦?聽說是要行政拘留,估計要思想教育,呆好幾天呢。”

  “···”

  “到底是不是你?。俊?p>  “···”

  “不會真是你吧?”

  “···”

  周六的時候,李小雷又接到吳佳的電話。

  “李小雷你個混蛋?!?p>  然后吳佳就把電話掛了。

  李小雷去酒吧是上的工作日的班,周末就十分空閑了。之前吳楚跟他聯(lián)系著說要來南京玩,李小雷就去南京站接吳楚了。

  兩個人去了秦淮河。

  南京是一個沒有春天的城市,一旦暖起來,就十分暖和。吳楚來的時候,天氣好得不行,走了一會兒路,身上有了一層薄汗。吳楚的身材又好,脫下外套之后,線條更顯勾勒。路上來往的人,都多少朝著李小雷和吳楚兩人張望。李小雷跟著一群人的時候,還自如一些,兩個人的時候,就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了。所以一路上,多數(shù)時候是吳楚在講,李小雷聽著,吳楚講得興奮了,還挽著李小雷的手臂。李小雷手臂上感受到什么,面色一紅,也不方便明說。

  秦淮河其實是一條不很有意思的河,古韻早已被往來的游人踩踏殆盡,吳楚卻不覺得不耐煩,反而興奮地指東指西。一條街逛下來,她手上拿滿了烤串鴨腸,這倒讓李小雷不那么緊張了。

  吳楚問:“李小雷你也大三了,將來打算做什么?”

  李小雷就搖頭:“不知道啊,我沒什么想法。我就想著能滿世界地亂逛。你呢?”

  “我嘛,可能會出國吧,去深造個幾年?;貋懋?dāng)個海歸,將來多賺些錢。女人嘛,不能指望著男人去養(yǎng)家,我要花我自己的錢,買自己的包包和化妝品?!闭f這話的時候,吳楚拿著一根鴨腸,指著落下的太陽。

  “那挺好。”

  末了,李小雷也不再說話了。

  晚上的時候,吳楚說想再看李小雷彈一次吉他,李小雷說他今天不上班,吳楚就執(zhí)意要李小雷為她一個人彈。

  李小雷就從宿舍里拿出他的琴,帶到吳楚的住處。

  “嗯,你想聽什么?”

  “我都想聽,你把你會的都彈一遍吧。”

  李小雷笑了起來:“那可要些時候了?!?p>  吳楚就跟著笑:“只要不是超過三天三夜,我都聽著。”

  李小雷就一首接著一首地彈,吳楚一開始認(rèn)真地聽,后來就開始小聲地唱,再后來李小雷不唱了,只是彈著曲子,吳楚就能接著唱。吳楚唱不出來的,李小雷就笑她,吳楚就把枕頭扔過去。

  李小雷彈了一整夜,吳楚就邊唱邊聽了一整夜,第二天一大早,吳楚就趕著早班的高鐵去蘇州了。

  “歡迎再來。”李小雷說。

  “嗯。”吳楚答應(yīng)著,神色一黯。

  后來的幾周里,李小雷還遇見過幾次徐貝兒,徐貝兒笑稱她已經(jīng)同王曉談起戀愛,李小雷就祝福她。李小雷原本想問吳楚的近況,可是話卡著咽喉,總是說不出口。

  轉(zhuǎn)眼便是五月,大四的老生忙著畢業(yè)分別與找工作,校園籠罩一片淡淡的憂傷。

  李小雷的工資漲到了160元一晚,這期間,他帶著劉楓的吉他去了青島,還跑了一趟重慶。他感受著校園里別樣的氛圍,卻并不如何惆悵。他唯一遺憾的,就是酒吧門口的煎餅果子攤,據(jù)說還是被城管抓到了,那個頭發(fā)花白的老奶奶在城管署門口跪了一整夜,也沒有能把那小車求來。所以每次李小雷從酒吧出來的時候,眼里總有一塊空落落的。

  五月的第一個周四,李小雷又在酒吧遇到了吳佳。吳佳瘦了一圈,一個人坐在吧臺邊喝酒,她面前的煙灰缸里滿是煙蒂。

  是吳佳先叫住的李小雷。

  “好久不見?!?p>  “嗯,好久不見?!崩钚±字貜?fù)了一句,然后想了一會兒,又肯定地說了一句,“真的好久不見。”

  “嗯,我的父親遇上了車禍,現(xiàn)在公司已經(jīng)慢慢交到我手上了?!眳羌寻褵熎纾昂唵蝸碚f就是,我的好日子到頭了?!?p>  “人現(xiàn)在沒事?”

  “人?我爸?現(xiàn)在活蹦亂跳的,還嚷嚷著要帶我媽出國游。”

  李小雷撓撓頭,同情地看著她。

  “怎么樣?今天別去表演了,陪姐喝一杯?回頭姐把錢給你補上?!?p>  李小雷搖頭:“唱完陪你喝一點?!?p>  “也成?!?p>  李小雷上臺前,給何雪發(fā)了一條信息:晚上記得把鑰匙放窗臺上。

  因為李小雷最近有些感冒,嗓子很沙啞,他就索性在臉上架上口琴。吉他和口琴,一個節(jié)奏一個旋律,有些格外的氛圍。

  李小雷一直彈到11:30,然后鞠躬,下臺。

  李小雷看見有一個打算上前陪酒的服務(wù)生被吳佳打發(fā)走,然后李小雷就走過去。

  “繼續(xù)在這里喝還是換一家?”李小雷問她。

  “光喝酒怪沒意思的,去吃燒烤?!眳羌丫屠钚±?,“吉他放我車上。”

  李小雷也沒反對,上了后座,李小雷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就問她:“你那天在學(xué)校門口···”

  吳佳一個急剎車,李小雷的臉差點撞到車前玻璃。

  “你再說一句話,我把你舌頭割了,一會兒下酒!”

  李小雷就不說話了。

  過了一會兒,李小雷想了想,把吉他從包里拿出來,彈了一曲《卡農(nóng)》。

  吳佳就說:“我以為你小子整天只會唱那些情情愛愛的俗歌,沒想到你也有陽春白雪的時候?!?p>  李小雷就跟著說:“我也以為你整天就煙啊酒啊的,沒想到你還知道陽春白雪?!?p>  吳佳就給了他一個白眼:“再怎么說我也是哲學(xué)系畢業(yè)的高材生?!?p>  李小雷就繼續(xù)不說話了,他繼續(xù)彈《天空之城》,《喀秋莎》,吳佳也不吵他,把車載音樂關(guān)掉,靜靜地聽著。

  吳佳帶李小雷去吃的羊肉館子離城區(qū)有一段距離,但是去的時候,在館子里吃飯的人卻很多。

  吳佳點了一只烤全羊,又拿了幾瓶酒。

  酒一喝,李小雷的話就多了。

  “你今年大三,馬上就要畢業(yè)了。工作找好了嗎?”吳佳問。

  “沒呢,不想找,反正還有一年呢,先湊合著過唄?!?p>  “你這個人,人品還行,要不以后你就跟著我混。也不要你做啥,高興了彈個曲兒,讓我放松放松,逗我開心就成?!?p>  “我不。不可能?!崩钚±钻吨桓种割^,“我得出去逛逛,我想滿世界的轉(zhuǎn)悠呢?!?p>  “那你有錢嗎?”

  “沒有!”

  “那不就成了,你跟著我。你看,我談生意得到處跑吧,你就隨著我去轉(zhuǎn)悠唄?!?p>  “寄,寄人籬下,不干!”

  老板乘了兩大碗羊湯遞給兩人,李小雷也不喝,凈喝酒:“我得,我得到處看看,我答應(yīng)過我?guī)煾?,我得帶著他的吉他,去,去流浪。?p>  吳佳就笑著搖頭,李小雷哪怕平日里再正經(jīng),心底里頭還是個孩子。吳佳就勸他喝羊湯,李小雷不肯,吳佳就一勺一勺地喂。

  烤全羊剛吃了一半,兩人就飽了。吳佳把錢付了,就帶著李小雷出了門。李小雷前腳剛出門,“哇”的一聲,吐了一地,吳佳又反身回了店里,要了一瓶礦泉水給李小雷漱口。

  李小雷吐得滿身都是,吳佳也不嫌棄,硬是把他拖回了酒店,找服務(wù)員把他的外衣給洗了,吳佳看著睡在床上的李小雷,有一種很微妙的感覺,就好像自己是一個“撿尸”的,把李小雷給騙過來的。她說不上李小雷哪一點吸引她了,他跟她從前認(rèn)真喜歡過的那個人完全不一樣,說話也不懂得套路,做事也不圓滑,可是吳佳就是覺得李小雷順眼。但是吳佳的那種感情里,還摻雜著一點姐姐對弟弟的疼愛,想到這里,吳佳不禁臉上一紅。她猶豫了一下,還是起身出了門。

  李小雷又一次在正午醒來,這次他的身邊多了一袋早飯,還有一張紙條和一塌現(xiàn)金壓在他的手機下面。

  “上次的錢還你了。還有,從今天起,就沒有以前的吳佳了?!甭淇钍牵簠羌?。

  李小雷對這張紙條上的后半句話,似懂非懂,半知半解,加上宿醉,腦袋疼得厲害,他沖了個澡,然后把袋子里的粥和油條吃了。

  李小雷又去酒吧里打了一個月的工,等到了六月,就忙著期末考,再往后的暑假里,他到廈門吹了一個月的海風(fēng)。他在一個夜晚,在廈門的海邊,一艘廢舊的漁船上吃著大排檔,看見閃著燈的飛機劃破黑色天空,他就一時興起,撥了吳佳的號碼,卻是空號,他就從相冊里翻出吳佳留給他的紙條——那張紙條被他扔到了劉老師的吉他的琴箱里,平時也不取出來看——他的眼淚就落下來了。

  他在廈門的海邊寫了兩首歌,一首寫給吳佳,一首寫給吳楚,由于兩人都姓吳,他就把兩首歌稱作是:一“吳”所有。

  倒是王瀾不知道從哪里要到了李小雷的微信,跟他聊的話題逐漸多了起來。

  等到了大四上半年過完,兩個人已經(jīng)一起出去旅游了好幾次。他們在后海溜過冰,去XZ看過海,也去成都的茶館里打過牌。這期間李小雷偶爾問起吳楚,王瀾只說她忙,人已經(jīng)不在學(xué)校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到了大四的下半年,李小雷忽然想起一年以前的自己,想到了三月時認(rèn)識了吳佳和吳楚,又在四月和五月與她們分別,他就心生恍若隔世之感。若非他懷里抱著的王瀾是真真實實存在的,他甚至要懷疑這一整年都只是他夢里出現(xiàn)的事。

  當(dāng)然,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他會偷偷翻看吳佳的照片,有意思的是,雖然吳佳的手機號已經(jīng)注銷,但是她的微信卻一直留著,盡管這一年沒有發(fā)過任何動態(tài),但是李小雷總覺得當(dāng)他點開吳佳的微信,手機的另一頭就連著吳佳,他不敢給她發(fā)一條消息,生怕有鮮紅的感嘆號刺破他蒼白的夢,他甚至不敢在有人的地方點開她的微信號。

  他是在2月13號開學(xué)的,2月14是情人節(jié),他帶著王瀾慶祝他們未滿一周年的戀愛,王瀾那天晚上喝得酩酊大醉,她罵吳楚不是東西,偷偷摸摸拉著李小雷的衣角,她罵李小雷不是東西,居然也不反抗,就這么不明不白任由她牽著。李小雷那天破天荒地沒有喝醉,他把所有話都聽在耳朵里,然后起身買單。

  2月15號的時候,李小雷把自己的吉他砸了,砸得稀巴爛,他買了一張去往蘇州的票,去蘇州找吳楚。他把蘇大找了一個底朝天都沒有發(fā)現(xiàn)吳楚的身影。他蹲在校門邊上,抱頭痛哭,哭完之后起身,發(fā)現(xiàn)他居然找不到任何一個認(rèn)識的人,他就一言不發(fā)地買了回南京的票。

  回到南京,李小雷就跟王瀾分了手,他生了一場大病,發(fā)燒一直到41度,過了半個月才好。然后李小雷開始為自己的未來做打算,他去學(xué)了雅思,在半年里把出國的所有資料準(zhǔn)備好,然后在2017年的春節(jié)前后,收到了倫敦大學(xué)的錄取通知書。

  那一年的冬天格外的冷,李小雷蜷縮在家里打發(fā)日子。自從他把吉他砸了之后,他就再也沒有彈過一首歌,他的床前擺著兩張照片,一張是吳佳朋友圈里的自拍,另一張是吳楚在秦淮河邊,李小雷給她照的照片。李小雷對吳佳和吳楚談不上刻骨銘心的愛,甚至連喜歡都談不上,可是李小雷一想到她們兩個,他就覺得自己老了,老得一無所有。他偶爾還會記起寫給那兩個人的歌?!拔以?jīng)年少不知愁,背上行囊走···你用稻草編成指環(huán),說要戴到白頭?!薄澳菚r我會在你身旁,say to the father I do,帶上指環(huán)一身無暇,跟著我走向遠(yuǎn)方?!彼阶詈蠖挤植磺迥囊皇赘枋菍懡o誰的了,又或者每一首歌都是寫給兩個人的。

  李小雷活了23歲,他的生命里按說已經(jīng)走進又走出了相當(dāng)多的人,可是讓他印象這樣深刻的,卻是兩個見面不多的女子。他原本是個堅定的無神論者,可是每次路過寺廟的時候,都會進去為吳佳與吳楚兩個人分別求一段美好的姻緣。

  李小雷在2017年的前半年什么都沒做,他就呆在家里,也不想著要周游全世界,也不想著好好唱歌或是好好吃飯,所以李小雷瘦了一大圈,他像一條癩皮狗,橫臥在沙發(fā)上,指不定哪一天就會因為漏喘了一口氣而身亡。漫無目的的日子里,何雪來找過李小雷一次,并且告訴李小雷他快要結(jié)婚了,另一個男生是一個相當(dāng)溫柔體貼的人,他們倆打算在結(jié)婚的當(dāng)天,去醫(yī)院領(lǐng)養(yǎng)兩個孩子,一男一女。李小雷對他表達(dá)了誠摯的祝福。但是當(dāng)他得知兩人的婚禮舉辦在今年9月的時候,同時表達(dá)了一種遺憾,因為那個時候李小雷只能在大洋彼岸祝賀他們。何雪掏出一包煙:“抽么?”

  李小雷抽出一根。

  “第一次?”何雪問。

  “第一次?!崩钚±谆卮稹?p>  “那你用嘴吸,不要入肺?!?p>  李小雷還是嗆到了,煙熏得他的嗓子火燎火燎的,難受的要命??墒抢钚±走€是滿臉笑意,他看了看何雪,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干。”

  2017年5月的最后一天,李小雷過了自己23歲的生日。李小雷原本很喜歡23這個數(shù)字的,喬丹是23號,詹姆斯是23號,他小時候的學(xué)號也是23號,23跟他有緣,現(xiàn)在,他整23歲了,他開始害怕這個23了,這個23要了他的命,它一聲不吭地就把他之前的一切做了一個數(shù)字上的總結(jié),更要命的是,23歲的他,一無所有。

  好賴沒過幾天他就開始忙著出國的事了,他花了一個月的時間收拾行李,最后卻得知只能帶上兩個大箱子,而且不少東西還不能帶上飛機,他就又把多余的行李,能扔的盡量扔,這樣一來,他居然扔得只剩下一個箱子,他也不多想,在七月半的時候,他就帶著一箱行李上路。

  他提前了一個半月到倫敦,就在邦德街、牛津街、考文頓花園,還有什么格林威治一頓逛。英國美食向來以中國菜、意大利菜文明,連英國人自己都不愿意一門心思吃自己做的炸魚薯條,但是李小雷吃,他不僅吃,剛來的一個月里面,他有二十多天,除去早餐以外,中午和晚上都吃的這些東西——他實在是懶得去超市逛,每天到樓下的快餐店點一份十英鎊的炸魚薯條配啤酒。他很好奇英國人是不是一天到晚閑得慌,每次他吃炸魚薯條的時候,都有一撥又一撥的英國男女,什么也不點,一品托的啤酒喝到天黑,連氣都沒有了。

  李小雷在英國的時候,也并不很想家,衣食住行都很方便,除了每次用洗衣機、烘干機的時候,會把價錢換算成人民幣,然后好一陣肉疼,當(dāng)然,坐地鐵也是。

  李小雷在開學(xué)之前,打算好好吃一頓,他從網(wǎng)上找了一家米其林三星的酒店,點了一份他不認(rèn)識的牛排,還有一杯價錢還說得過去的紅酒,在餐廳里好一頓細(xì)嚼慢咽。結(jié)果對面桌上的意大利女人居然主動坐到他身邊。

  “你的眼睛真sexy?!迸苏f。(這里的sexy實在是不知道如何翻譯)

  “謝謝?!崩钚±紫肓艘幌?,又補充了一句,“你是第一個說我眼睛好看的人?!?p>  “哦,真的嗎?那你平時都認(rèn)識的是些什么人吶。”意大利女人有些替李小雷遺憾的語氣,“不過,我真的認(rèn)為你的眼睛很sexy?!?p>  “嗯,好吧,請問您有什么事呢?”李小雷還沒吃幾口,被人打斷,心里是有些不耐煩的。

  “哦,是這樣,你看我也是一個人來這里吃飯,不知道能不能與你拼一桌?”

  李小雷轉(zhuǎn)頭看了看,這個點,大半個餐廳都空無一人,真不知道這個女人怎么想的,但是畢竟人生地不熟,李小雷也就答應(yīng)了。

  “但是我身上的錢只夠我一個人吃哦?!边@是李小雷在女人把刀叉拿過來之前說的最后一句話。

  意大利女人叫德爾·彭西,德爾代表她的祖上是個意大利的貴族,彭西在意大利語里是迷失的意思,直譯成中文,大體意思就是迷失的貴族。

  李小雷告訴彭西自己的名字,結(jié)果李小雷半杯紅酒喝完,彭西都沒能完整地讀出來。

  “你還是叫我Leo吧?!崩钚±渍f。

  彭西跟李小雷的交往沒有太多的戲劇性,異國他鄉(xiāng),干柴烈火。彭西住的地方原本比李小雷的敞亮,但是拗不過李小雷執(zhí)意不肯搬走,彭西就搬到李小雷的住所。這樣的結(jié)果就是,李小雷狹窄而擁擠的房屋更加不堪重負(fù)。但是每天都彌漫在濃郁的荷爾蒙氣息中,兩人都不覺得狹窄的空間有什么不妥。

  “其實我很能理解你,Leo。并且我很感謝你?!?p>  “感謝我?為什么這么說?”

  “因為你很直接地告訴我,這樣我就不會花更多時間去追求一段無解的愛情。所以我感謝你?!?p>  “嗯,有道理,我們的時間都是那么有限,再美好的愛情也敵不過時間的消耗?!?p>  “不,你錯了?!迸砦鬟@個時候像一個憂郁的詩人,“只要你愿意相信,時間也會輸給愛情。”

  彭西在當(dāng)天的下午離開了李小雷的住所。

  李小雷送走彭西,失落了好幾天,但是圣誕節(jié)的來臨,沖淡了這種情愫。倫敦開始下雪,李小雷也迎來他開學(xué)后的第一個假期。

  李小雷再次遇到吳佳是在邦德街。

  李小雷是去邦德街的店里買剃須刀的,這個時候一個姑娘湊到李小雷身邊,緊張地說了一句:“幫幫我?!崩钚±缀芤馔猓驗樗牭搅司眠`的中文。

  李小雷問她怎么了,姑娘就指著遠(yuǎn)處一個大老黑說:“他要打劫我。”

  李小雷這時才看清她的臉頰:“吳佳?”李小雷問。

  “誒?你是小雷?”吳佳也顯得十分意外,他鄉(xiāng)遇故人,吳佳一把抱住李小雷,在他臉上狠狠地親了一口,全然忘了之前的慌張。

  李小雷問吳佳怎么回事,吳佳就說這個黑人用中文跟她說了“打劫”兩個字。李小雷半信半疑,但是看吳佳的神色不像說謊。他也曾聽說過倫敦有些秩序不好的地方,只不過在倫敦市中心公然用中文說“打劫”的,他還是見所未見。

  他朝那個黑人走去。

  “打劫。”黑人露出白凈的牙齒,半帶笑意,在李小雷看來卻是非常猙獰,加上黑人一對花臂,真的是嚇人得要命。

  李小雷大駭,脫口而出:“You wanna rob me?”

  黑人聽完這話,居然比李小雷還要恐慌:“No! It is just kinda Chinese greeting.”

  李小雷更為吃驚:“Who told you about this greeting?”

  “A friend of mine.”

  李小雷稍微理了一下思路,算是想懂了。這就像李連杰版黃飛鴻里面,十三姨騙李連杰說外國人之間打招呼用“I love you”一樣,騙得李連杰每次看到十三姨,都用“我愛你”開場。李小雷暗暗咒罵了那個黑人的friend,然后把“你好”教給他,再三叮囑他不要再說“打劫”了。

  吳佳原本嚇得不輕,看到李小雷的瞬間,一顆心算是沉到底了,但是看見李小雷朝著那個高他一頭的黑人朋友走去,她的一顆心登時又提了起來,直到李小雷安然無恙回到她身邊,吳佳居然眼圈都紅了,她輕輕錘了一下李小雷的胸口,暗嘆一年多沒見,李小雷居然結(jié)實了許多。

  吳佳本來是想逛一會兒街,然后回自己住的酒店的,但是既然遇到了李小雷,興致自然不一樣了。

  “走,你帶姐去吃一頓?!?p>  “不去?!崩钚±踪I完剃須刀就準(zhǔn)備離開。

  “誒誒誒?你往哪兒走呢?你為啥不去?我剛來倫敦,人生地不熟的,你不陪著我,誰陪著我?”吳佳拽著李小雷的手不放。

  “沒錢?!崩钚±酌娌桓纳牟惶?p>  “那姐請你成不成?”

  李小雷看了一眼吳佳:“你這次不會忘帶卡了吧?”

  吳佳臉一紅,拎起包就追著李小雷打。

  “你他娘的給老娘站??!”

  路上來往的行人看著一前一后,你追我趕的少男少女,也是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

  既然是富婆買單,李小雷很不要臉地挑了一家他想吃許久又舍不得去的飯店。店在倫敦眼旁邊,透過玻璃窗,抬頭就可以看到頭頂上旋轉(zhuǎn)的摩天輪。

  吳佳看了一遍菜單,問李小雷:“誒,有沒有中文版的啊?”

  李小雷白了一眼吳佳:“沒有?!?p>  “那你,那你給我做一下翻譯?!眳羌炎е钚±滓桓觳玻盎蛘吣阏f什么好吃,我聽你的?!?p>  李小雷回想起上次無意中點到的牛內(nèi)臟,胃里一陣翻騰,他打了個冷戰(zhàn):“還是你自己來點吧,但是就一點,不好吃別怪我。”

  “李小雷!你幫不幫我點?”

  “不能啊,這要是點錯了,是會出人命的?!?p>  “真不能?”

  “真不能?!?p>  “嗯,那好,這頓飯你自己買單?!眳羌烟崞鸢痛蛩汶x開。

  李小雷趕緊拽住吳佳:“姐,這樣行不行。雖然我來這里已經(jīng)半年了,但是還是沒有摸清楚這里菜譜上的菜。不過我跟你點一樣的,要是好吃就沒問題,要是不好吃,大家一起不好吃,你可不許怪我?!?p>  吳佳聽了這話,立刻甜美地笑了起來:“乖,我怎么會怪你呢?!?p>  李小雷就仔細(xì)研究了一下菜名后面的配菜內(nèi)容,還拿手機詞典做了翻譯。最后點了兩份比較保險的pasta。李小雷剛點完菜,吳佳就一把搶過李小雷的手機。

  “喲,這屏保上是誰啊?”

  李小雷臉一紅。

  這是他出國前拍的,他把吳佳和吳楚的照片上下放好,拍了一張照片作為屏保。前段時間跟彭西交往的時候,他都沒舍得換。

  吳佳就湊到李小雷的耳邊,吹了一口氣:“原來你,喜歡姐姐啊?”

  李小雷的臉一下子紅得跟個燈籠似的。

  “這有啥好害羞的,姐姐也喜歡你啊。你早說,那天晚上我就,我就···”吳佳一臉壞笑地在李小雷身上看來看去。末了,還咂一咂嘴,表現(xiàn)出很遺憾的樣子。

  “不過呢,也不算晚,你看,姐這不是來了嗎?”

  這個時候服務(wù)生先把軟飲料上了,李小雷抓著冰塊,就往嘴里塞,悶著頭不啃聲。

  “不過,這個小姑娘是誰?。苦?,發(fā)育得倒是挺好,你眼光不錯啊?!?p>  李小雷這時稍微冷靜了一點:“這屏保,我就隨便找了幾張照片拼接了一下,我都是隨便找的,定期更換的,你別太在意?!崩钚±妆镏豢跉庹f完,又趕緊深吸了一口氣,補充了一句,“我今天還要再換的,馬上就不用你這張照片了。”

  吳佳就饒有興味地說了一句:“是嗎?”

  李小雷就沉默了,過了一會兒,他悶著頭輕輕地問了一句:“你這一年都去哪兒了?”

  吳佳就拍著李小雷的肩膀:“誒喲,怎么了這是?我們家的大男孩兒哭鼻子了?”

  李小雷就抬起頭,老老實實說了一句:“沒有?!?p>  吳佳反倒沉默起來,閉上眼,皺著眉頭,說了一句:“這一年,我可不好過啊。公司里面那幫人···”吳佳睜開眼睛,用手擦了擦眼角,“算了,不提了,都過去了。這樣,我答應(yīng)你,以后只要你想找我,隨時都能找到我,好不好?”

  李小雷說:“我又沒找過你?!?p>  吳佳抓起一片烤脆了的面包就往李小雷頭上砸去:“你他娘的欠打!”

  吳佳進李小雷住的房間的時候,使勁用鼻子嗅了幾下,然后在李小雷腰上狠狠地擰了一下:“你小子膽子不小嘛,敢背著我在外面找女人了是不是?”

  李小雷吃痛地皺起眉頭,但是沒有叫出聲。

  吳佳又嗅了一下,有些贊嘆道:“艷福不淺嘛,還是個洋妞啊。一股子洋膻腥味。”

  李小雷吃驚不小,立即對吳佳的鼻子刮目相看,一時驚為天鼻。

  吳佳發(fā)覺李小雷盯著自己鼻子看,握著他的手,捏到自己鼻子上:“是不是覺得我的鼻子漂亮,以為是整的啊,你摸摸,這可是純天然···”

  吳佳的話還沒說完,李小雷就開始嘖嘖贊嘆了:“這怕是比狗鼻子還要靈吧。”

  只見電光火石間,房間里一地鴨毛。

  李小雷捂住腦袋,小聲嘀咕了一句:“你賠我枕頭?!?p>  李小雷和吳佳并排躺在一起的時候,李小雷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他悄悄捏了一下大腿上的肉,這才無比確定,他不是在做夢。吳佳無比真實地躺在他的身邊,雖然有衣覆體,但是隔著衣服,李小雷能體會到很多細(xì)微的觸感,這是李小雷跟彭西在一起所沒有過的感覺。

  吳佳顯然比李小雷想得多,她這時居然不緊不慢地拿起李小雷的手機,然后一手揪住李小雷的耳朵:“說,上面那個小姑娘是誰?”

  李小雷想掰開吳佳的手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吳佳手勁大得很,只得一邊被揪著,一邊老實回答吳佳的問題:“她叫吳楚,是我一個朋友?!?p>  “是女朋友的朋友還是女性朋友的朋友?”

  “女性朋友?!?p>  吳佳冷哼一聲:“怕是想要發(fā)展成女朋友,人家沒給你機會吧?!?p>  李小雷也不接話,他起身把靠床的窗戶打開一點,清涼而不寒冷的風(fēng)就吹進屋內(nèi)。

  “誒,你的吉他呢?”

  “砸了?!?p>  “砸了?怎么就給砸了呢?”

  “不怎么,就用不上了?!?p>  吳佳就開始捏李小雷的臉,也不說話。

  吳佳捏了整整一晚上,李小雷也就讓她捏了一晚上。

  “這次你不會再走了吧?”李小雷問她。

  “放心,我會待上一陣子?!?p>  李小雷聽到這話,就安心地閉上了眼睛。

  李小雷第二天醒過來的時候,吳佳還沒睡醒,李小雷本來想幫她拉拉被子,但是這個姑娘她的牙死死咬住被角,兩只手都狠命地拽著,李小雷想拉扯也拉扯不開,也就放棄了。

  李小雷沒有把窗簾拉開,但是他鉆到了窗簾后面看了一下天氣,居然是倫敦難得的好天氣,雖然外面還有積雪,但是太陽還是亮得通透。

  他到樓下買了兩包加熱即食的面,到廚房里煮好牛奶,但是李小雷只有一個杯子,他想了一想,把杯子里外洗了三邊,打算一會兒給吳佳用。

  他回房間,把加熱好的面和裝滿牛奶的杯子擺放到床頭。吳佳還沒醒。李小雷想了一想,把加熱面的封膜撕開一個小口子,他就對著吳佳的鼻子,把面的香味扇過去。

  吳佳還是沒有睜眼,但是李小雷看到被她咬住的那一塊被角,正慢慢被浸濕。李小雷就看著那塊被角,掏出手機拍了幾張照片,也不說話,也不喊醒吳佳,他心生一種現(xiàn)世安好的想法。

  不知道在哪一個瞬間,吳佳猛地睜眼,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現(xiàn)在幾點了?!比缓笃鹕?。直到她看到了坐在一旁的李小雷,然后揉了揉她的頭發(fā),低下頭,松了一口氣。他覺得這個場景很有意思,但是又莫名地開始同情吳佳。

  李小雷把面端送到她面前:“吃早飯?!?p>  吳佳很意外地問了一句:“給我的?”就準(zhǔn)備伸手去接。

  但是李小雷這個時候收手了,他把面放到了一邊。吳佳就愣在那里。

  李小雷把牛奶端過去:“剛醒,還是先喝口牛奶吧?!?p>  吳佳居然破天荒的沒有罵人,也沒有嘀咕,只是唯唯諾諾地雙手捧著杯子喝,喝了一半,眼睛上的睫毛就開始微微觸動起來。

  李小雷不合時宜地“額”了一聲,吳佳就停下,等著他說話。

  李小雷撓撓頭:“這個杯子是我用的,不過你放心,我倒牛奶之前洗過好幾遍了?!?p>  吳佳就笑起來了。李小雷第一次看吳佳笑得這么溫柔,臉就紅了。他不吱聲,把面推過去,然后自己捧著那碗開過口的面,一頓吃。

  “今天有什么安排嗎?”吳佳吃了幾口面,問李小雷。

  “我還不知道···”李小雷把面卷到叉子上,“你是一個人來英國的?”

  “哦,我爸的公司搞團建,公司高層集體英國游,我現(xiàn)在也是他的員工,就過來了?!?p>  “嗯,我就說···”

  “說什么?是不是想說緣分真奇妙?”

  李小雷咧了咧嘴:“我就說你英文這么不好,想不開了,還往英國跑?!?p>  吳佳把李小雷摁倒在床上,然后跨到他身上:“你個小兔崽子,看不出來啊,說話挺損啊,你再說一遍信不信老娘我分分鐘把你吃了?”

  李小雷就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和“任君采擷”的模樣。

  吳佳用食指勾著李小雷下巴:“喲,想不到一年不見,臉皮也跟著長啊。”

  李小雷就把手機上的照片給吳佳看,吳佳一把奪過去,把照片和最近刪除都刪了干凈,然后問他:“沒發(fā)給別人吧?百度云也不能上傳啊?!?p>  李小雷就豎了三根手指頭,還沒立誓,吳佳就捂住他的嘴:“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個死小孩兒,拍什么不好,你要是這照片傳出去,這影響可就大了?!?p>  李小雷就起身繼續(xù)吃面。

  吳佳就湊過來,從他身后抱住他:“這樣,你等我起來洗漱化個妝,咱們出去,你想怎么拍就怎么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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