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里篇
“神么？不存在吧，否則，人間怎么會是這樣一番慘烈景象?！睂幨庖е鴹蠲?，鮮紅的汁液染紅了嘴巴周圍的皮膚，空氣也是甜的了。
“人間，是怎樣的。你告訴我，從小到大，我都沒出過遠(yuǎn)門，每天就是吃飯，玩兒，睡覺，。我爹說再大點就帶我去捕魚，真無聊。”二?？恐鴫?，唉聲嘆氣。
“人間？很苦的。”寧殊的聲音沉了下去。
破舊的古剎，草很深，盛夏的草也抽發(fā)出了鮮艷的花朵，細(xì)細(xì)的草莖支撐著五顏六色的花盤，看起來有些吃力，微風(fēng)拂過，花香四溢，為這古剎添了許多芬芳。
“衛(wèi)和，你真的不走嗎？”簡陋的經(jīng)堂里，兩個和尚一站一坐，正說著話。
“我是和尚，這里是寺廟，我要往哪去？”打坐中的和尚凝神說道。
“和尚也要吃飯，和尚也要活命啊，如今適逢亂世，災(zāi)禍不斷，百姓們流離失所，權(quán)貴們?nèi)巳俗晕＃闼闼?，都多久沒收到香火錢了，寺里的師兄弟們都下山去了，田也沒人種，我，我準(zhǔn)備下山賣藝，你真不跟我走？”站的的和尚背著一個小小的包裹，右手執(zhí)棍，面色滄然。
“我哪都不去?！闭f完這句話，和尚便自顧的頌起經(jīng)來。
“存糧只剩半袋小麥了，你，珍重?！?p> 許久，他睜開雙目，清明而冷冽，“尚不能渡己，如何普渡眾生？”
“你來到這里也有小半月了，走，帶你去鎮(zhèn)子上逛逛?！倍Ｆ鹕?，一臉的興致勃勃。
“好?！睂幨獍咽掷飪H剩的最后一顆楊梅塞進嘴巴，雀躍的應(yīng)道。
二牛從屋檐下的簸箕里抓一把糙米，灑在雞窩的空地上，拍了拍手上的灰，拉過寧殊，把自己的一截腰帶放到他的手心。
“竹里很小，我們家是鎮(zhèn)子的西北角，往南走就是雜貨店，一些草鞋布衫，竹筐竹籃，乃至小小的一根魚線，總之生活里能用到的，這兒都有?！倍ＭＴ谝惶幤坡浜喡拿┎菸葑娱T口，一個滿是油污的木頭牌子斜斜的吊在門口正中上方，寫著雜貨二字，門口兩側(cè)立著大大小小的石缸竹筐草席草鞋之類，里面有的架子上擺著粗布，有的架子上擺著些香爐紙錢，看著好不擁擠。
“小店因周轉(zhuǎn)不靈明天就要搬走了，全場清倉處理，通通給錢就賣，給錢就賣了，二牛，我這兒有最好玩的竹蜻蜓，你要不要玩啊，就剩兩個了，一文錢兩個都給你。老板是個胖胖的中年男人，臉上泛著紅光，一團和氣，左手拿著兩只竹蜻蜓沖二牛擺了擺。。
“竹蜻蜓本來就是一文錢兩個，賈叔，騙小孩是不對的?！倍＠鴮幨庾呓它c，拿眼看老板手中的竹蜻蜓。
“什么是竹蜻蜓？”寧殊往前湊了湊，好奇的問。
“喲，二牛，這小瞎子是哪冒出來的，不是咱們竹里鎮(zhèn)的吧?！?p> “很簡單的，待會兒回去我做一個給你?！倍踝×速Z老板即將落到寧殊臉蛋上的肥手，手掌上有已凝固的油污和泥土，許是剛剛卸了貨。
“賣完這些東西那個老板就離開這里了嗎？那他會去哪里？”寧殊跟在二牛身后，問道。
“不可能賣完的，從我記事兒時候起，他的店就周轉(zhuǎn)不靈了清倉處理了，到現(xiàn)在他的店還是開的好好的，就是那么一說，騙騙那些過路人。”
“過路人，哦，我知道，那些要上終南山的術(shù)士?？晌衣犝f，他們個個都古怪的很，見到他們還是避著些好?！?p> “你這小娃娃說的好像和我們打過交道似的，說來聽聽，我們都是怎么個古怪法。”一道陰影山一般的壓了過來，一個紅杉黑巾豐神俊逸的少年不知何時站到了二牛和寧殊的身后。
“啊！”二牛扭頭一看，發(fā)現(xiàn)這少年的身后還跟著一排畫風(fēng)詭異的奇人異士，有的腦袋是葫蘆狀的侏儒，有渾身黑毛只一張臉?biāo)迫说囊叭?，除了方才出言的少年，其余的多是些似人非人似妖非妖歪瓜裂棗的異類，很是難看駭人，見此情景，二牛早已尿了一褲兜了，雙腿發(fā)軟的一屁股墩在了地上。
寧殊只感覺手心一空，巨大的不安襲入心臟，“并非是我說你們古怪，實在是你們的名聲在江湖上不太好?！?p> “呸，什么江湖，定是那白蓮神教散播出去的，除了這終南山一處算得上是名門正派，旁的什么阿貓阿狗和咱們這些散修術(shù)士有何不同，自己封的神教，自己吹噓自己是正派，是名門，這也就罷了，還擺出一副門主的姿態(tài)整日對我們這些散修說三道四，什么白蓮神教，盡做些長舌婦一般的勾當(dāng)，真是叫人笑掉大牙?！焙J頭激憤難平的厲聲職責(zé)，兩側(cè)腮幫的橫肉不住的顫動，看起來有幾分滑稽。
“是啊是啊，我們修的是也是世世代代傳下來的修煉寶典，通宵達(dá)旦夜以繼日不敢懈怠分毫，怎的他們修的便是正道，我們修的便是不入流的邪道，真是豈有此理?！币粋€精瘦異常顴骨外凸如骷髏般的術(shù)士也忍不住開了口，神情很是憤憤難平。
“這次的終南群英會，便來看看那白蓮教烏烏泱泱的一眾教徒的實力究竟如何，若是叫我碰上了，我定要讓他知道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闭驹谧钅┑囊晃凰{(lán)皮紅毛的術(shù)士把拳頭捏的咯咯響。
“這竹里只進不出，江湖上的事情，你是如何知曉的？”少年眉毛輕挑，將手在他眼前使勁兒晃了晃。
“我父親告訴我的?！?p> “哦？你父親是誰？”
“寧雪川。”
少年的表情有片刻的凝滯，隨后咧嘴輕笑，“不認(rèn)識?！?p> “可我卻認(rèn)得你，你是皇甫······嗚嗚······”還沒等寧殊的話落地，少年便眼疾手快的使了個術(shù)法封了他的嘴，“去看看客棧那邊怎么樣了，這個當(dāng)口，可別再出什么岔子來。”
“這可是終南山腳下，誰敢在這里搗亂，不要命了?！焙J頭不置可否，跟上少年的步伐，向客棧行進。
“我見到你大哥了，他很好?！睂幨庠谛睦镙p聲說。
“二牛~”修文推開荊門，用手勢招呼著。
二牛急忙站了起來，向門外走去。
“跟我走?！毙尬耐熳《５氖志托∨芷饋?。
“去哪??？”二牛不安的大聲問道，胳膊被修文死死地拽住，只得稀里糊涂的跟著跑了起來。
“要去哪?。慷?。”寧殊將手里的最后一顆楊梅放到嘴里，小聲嘟囔道，緩緩地站起來，陽光熱烈的灑在他的身上，鍍了一層金色，還未等他抬腳，突然，風(fēng)聲大作，沙石被吹的飛起，重重的砸在腳踝處?？諝舛溉黄嗪畯毓牵@感覺，像極了鬼魅在他四周流竄呼嘯。
“誰在那？”
沒有人回答。
寧殊似是被凍住了心臟，整個人化為雕塑一般靜止在空氣里。風(fēng)聲漸弱，陽光再次降臨。
“有何異常？”少年擺弄著手里的一條小白蛇，信口問道。
樂幽緊緊攥住手中的佩劍，聲音有些顫抖，“是玄微君的魔靈，很完整，但很陌生，要不是溶月還記得，我······?！闭f到這兒，樂幽又將手里的劍握的更緊些。
“我想到了，只是不敢相信，他的魔靈，會這么快重聚！查下去，不要打草驚蛇?！?p> “是！”
“?。 币宦曬斎说膽K叫在竹林里爆發(fā)。
“噓！噓！噓！”修文死命的捂二牛的嘴，一臉驚恐，二牛面色慘白，雙腿發(fā)軟的跪在了地上，“怎么會有死人？他們，他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