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天賜已被激怒,他根本逃不出去,溫小喬看著那孩子揮手一拉一拽,安子松便像個人偶被他扣在掌心動彈不得,嚇得連連求饒,哭爹叫娘。
淅瀝的水聲在洞內(nèi)響起,伴隨一股難聞的騷味,不是洞外的雨聲,而是安子松驚恐的尿了褲子。
天賜雖比面前的男子矮了半個腦袋,卻緩緩從地面升起,懸浮于半空后,張嘴咬斷了安子松的脖子,他的頭像皮球般滾落在地,如同噴泉似的血液從脖子中四處飛濺,天賜趕緊吸入口中,蒼白的臉上露出陶醉、滿足的表情。
看著眼前的一幕,溫小喬再反應遲鈍也能想到這個孩子就是綠安村里的那只胎靈,只是沒有想到在他身上會有這樣的一段故事。她原以為胎靈天生暴力,本以殺人為趣,卻從未想過他是被逼如此!
如果不是世人愚昧,強行逼迫安百陶或者安子松,這只名叫天賜的胎靈或許不會變成殺人狂魔!人心就像一個大染缸,跟著善良的人生活,就連天生兇殘的胎靈也會壓抑體內(nèi)的殘暴,以一個孩子的形態(tài)健康成長。
事已至此,溫小喬身為局外人根本沒辦法阻止或改變什么,只能看著天賜體內(nèi)壓抑多年的殘忍、暴力在極度的痛苦和絕望中覆蓋了身與心,將安子松生吞活剝后跌落地面,布滿血絲的目光逐漸恢復成漆黑的瞳眸,迷茫的看向早已氣絕的安百陶。
他身上繚繞的紅光也慢慢散去,恢復成八歲孩童的模樣。
仿佛方才那暴力血腥的一幕,只是溫小喬眼中產(chǎn)生的幻覺罷了。
從未開口說過話的天賜慢慢爬到老人身邊,伸手抓著他的胳膊,用力搖了半晌,見他仍然一動不動,竟然張嘴輕喚一聲,“爹爹!”
倘若安百陶還活著,定會因為這聲呼喊而老淚縱橫,喜不自勝。
可眼下的老人只剩冰冷的身體,靈魂逐漸剝離肉身,懵懂的飄至半空,即將沉入冥界。
便在此時,天賜若有所覺的抬頭,像是看得到明明沒有實體的靈魂,忽然嘶吼一聲,縱身躍起,伸手抓住安百陶的靈魂,強行塞回他的肉身。
溫小喬心頭一沉,驀然明白為何綠安村里的人都沒有靈魂沉入冥界了!她原以為定是這只胎靈將綠安村的村民連人帶魂一并吞噬,卻未料到會是這樣的場面,一時呆愣。
天賜做完這一切后,臉上露出個古怪、冰冷的笑容,然后抬起右臂,用嘴在手腕上咬出個口子,任由鮮血滲出后,伸到安百陶的嘴邊。
殷紅的血液緩緩流進安百陶的唇齒中,眼看他臉上逐漸浮起的尸斑又退了回去,慘白如紙的臉色恢復少許的紅潤,溫小喬睜大雙眼,簡直難以置信。
活人生吞胎靈的血液會出現(xiàn)什么樣的情況?她在心中不斷的問,卻沒有答案,連《幽冥志》都沒辦法給她任何提示,可見她眼前所見的一切,都是從來沒有發(fā)生過的事情!
安百陶活過來了,而且身上的傷也在快速愈合,復原的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重要的是,他還擁有全部記憶,也很清楚今晚到底發(fā)生了什么。當他推開天賜,踉踉蹌蹌走到安子松的衣服面前時,淚水如雨而下,喉嚨里也發(fā)出野獸般的悲鳴低吼,令人聽著也覺格外悲傷。
溫小喬以為故事到此為止,卻沒想到這只是個開始。
死而復生的安百陶似乎越來越不對勁,他總是很焦燥的在洞里走來走去,偶爾也從喉嚨里發(fā)出野獸般的嘶吼,最重要的是,無論天賜從樹林中踩來果子,還是打來野物烤好給他,他吃什么吐什么,完全不能下咽。
無法補充營養(yǎng)的安百陶臉色越來越差,從蠟黃變得烏青,雙眼也逐漸變得血紅。他的皮肉很快萎縮,五官深陷形如骷髏,令人看了只覺非??膳?。
短短一周的時間,安百陶就從正常人變成一只怪物,而且讓天賜也沒有想到的是,他親眼看到老人半夜驚醒,逃出山洞跑到林間,身手敏捷的抓住一只野兔,張嘴便咬,他嘴邊全是兔毛和著鮮血,臉上卻露出喜悅滿足的情緒,卻只顯得那張臉更加恐怖絕倫。
十步之外,溫小喬默默看著事情變得越來越糟,隱約想到一個問題:因為胎靈之血死而復生的活人,莫非也會變成另一個只食生靈血肉的怪物?
可她并沒有等到最后的答案便從夢中驚醒,將她從夢中拉回現(xiàn)實的還是那段童謠以及孩子的笑聲,嚇得她一身冷汗從黑暗里跳下地,驚恐的望著窗外的院子。
四周一片漆黑,她仿佛才睡了不到半個時辰,可在她的感覺里,足足度過八年的光陰。
短暫的怔忡后,溫小喬的意識慢慢清明,扭頭看向仍睡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東方南笙,長長的吐了口氣。
從懷中掏出絲帕,她擦了擦臉上的冷汗,這才走到床邊,伸手探了探少年的脈搏。
觸手滾燙,但有好轉(zhuǎn)的跡象,溫小喬只好化了塊冰磚包在毛巾里替東方南笙降溫,一邊思索夢里的故事,將現(xiàn)有的線索串聯(lián),得出一個即定的事實:綠安村因為安百陶的死而復生變得再沒有前途和希望,這個善良、固執(zhí)的老人也慢慢無法控制內(nèi)心的殺戮與饑餓。
他起初只是生吃山林里的動物,可后來那些生靈無法滿足他的饑餓,他只好逃回村子里去吃人,他吃掉了本該親如一家的村民,天賜則吸掉所有人的魂魄,令胎靈的力量越來越強,乃至最后所有村民都死于這對父子手中。
那么,溫小喬與九靈之前在后山懸崖里察覺到的可怕氣息,應該不是天賜就是安百陶,一定是這樣!
就在溫小喬想得出神時,驀然地動山搖,像是什么重物忽然砸向九靈布設的結(jié)界,令她身軀一晃,差點從坐椅上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