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吧,”于紛紛揚揚的大雪中,石屋內的怒海沉天微笑著緩步而來,“又在想你姐姐了?”
起身的厲心望川趕忙手一招把石屋里的那把青陽傘取過來撐開,為對方擋去風雪,恭敬道:“外面風大,還請王上屈駕前院……”
怒海沉天點頭,言道:“往者已矣,凡事還是要向前看的?!备鴵u頭苦笑一聲兒,“似乎我也沒資格這樣來說你。共勉吧!”他為了左心水兒把黑山國鬧成這樣,的確沒資格來說別人。
厲心望川明白這個,趕忙打圓場道:“王上金口玉言,怎么訓誡微臣都是該當的?!彼綍r都是一副陰鷙寡言的樣貌,邪氣凜然,但在怒海沉天面前那就儼然是另外一個人了,奴顏婢膝,唯唯諾諾。
“別麻煩了,”到了前院見對方一副要興師動眾鋪張迎駕的氣勢,怒海沉天攔住了他,“就這樣挺好。今晚我過來,主要還是為了傾城那丫頭的事情。”說著看往厲心望川,“飄雨還沒睡下吧?”
厲心望川心中咯噔一聲兒,第一個念頭就是想跪下求情。對方都這樣說了,很明顯是找麻煩來的。公主傷成那樣,雖然不是默馨飄雨故意所為,但也跟她脫不開關系。他姐姐曾死前托孤,要他務必照顧好默馨飄雨,他含淚答應。這些年他的確把此女照顧得很好。但現在看來,怕是要食言了,這一關不好過。
一時間,惶急至不知該如何是好。
“這幾日那丫頭一直在鬧,”看穿了對方的怒海沉天道:“我也是沒辦法。去把她叫過來吧?!弊鳛檎莆罩鷼⒂鑺Z大權、至高無上的王上,他這樣說已是顧及了這些年的君臣之情,給足了對方臉面。
作為王上,從來都無我也是沒辦法這樣的說辭。
厲心望川自然明白這個,但明白并沒有用,麻煩該來的還是會來。于此,他難免心下狂汗。在權勢的穩(wěn)固和姐姐唯一的遺血兩者中掙扎了一瞬,他終究還是選擇了后者,跪下道:“王上開恩?!?p> 若不是當年為了權勢服下摧魂散的話,他眼下或許還有掙扎的余地。但事實既成,他也只能這樣哀求了。反抗?就別開玩笑了。那樣的話,到時死的就不是一個默馨飄雨了,而是他整個厲心家族。這中間孰輕孰重,他自然掂量的過來。這些年在黑山國,他兒女生了不少,為的就是把零落的家族再次振興起來。所以,他是不可能為了一個默馨飄雨,而把整個家族都搭進去的。若求情沒用的話,他也只能認了。
但在出結果前,他也必須得竭盡所能去保住默馨飄雨,這可是姐姐唯一的遺血啊,盡人事聽天命,若當真扳不回來,他也是盡了最大的努力了,一頭下去后就再沒敢抬起來,悲聲道:“王上,這是姐姐唯一的骨血了,還請王上看在微臣這些年忠心耿耿的份上饒過飄雨一次。微臣保證不會再有下次了?!?p> 雖然話是這個話,也夠悲切誠懇,但他心下還是沒底。因為是有前科在的。默馨飄雨為什么好好的鳳尾城不待,偏要去凡荊縣那個破地方?就是因為她幼時跟公主不對付,被受了怒海傾城挑唆的怒海沉天發(fā)落過去的?,F在她長大了回來了也知道了輕重,自然不會再跟公主起爭執(zhí)。結果,還是出了事。
這讓他哀求的同時,也很生姐夫默馨柴桑的氣。當年我都給你說了好好管教,好好管教,結果卻被你管教出這樣一個脾氣,到處惹事兒。
他本人雖然是個國奸,但在家教上卻一直很嚴,兒女極少有不成器的。起碼不會像默馨飄雨那樣跟個小混混似的,到處去做那些沒有出息的事情。
怒海沉天搖了搖頭,把他拉起來,“你急什么?我又沒說要殺她?!眳栃耐ㄒ宦犃ⅠR又跪下了,不停地磕頭,“謝謝王上開恩,謝謝王上開恩?!卑朦c凜然的樣子都沒有了,非常的奴顏婢膝。
這次怒海沉天就沒再拉他了,而是哼了一聲道,以不容忤逆的語氣:“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傾城那個樣子總得有個說法?!备催^來,“傾城的意思是,讓她以后老老實實的吧,命可以給她留著,但修煉的事兒就別想了?!?p> 厲心望川還要再接著哀求,因為在這以修煉和殺戮為主旋律的亂世叢林里,若被抽了妖骨,比殺了她也好不了多少,但見對方瞬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冷下去的臉色,他不再敢了,叩頭道:“謝王上!”
語氣聽上去,很明顯打了不少折扣。
“我已經夠讓步的了,”聽出對方語氣中那一絲不滿的怒海沉天道:“傾城那丫頭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guī)湍銊襁^的,沒用。一日沒有結果,她就一日不接受治療。你說我能怎么樣?”說著把他拉起來,“這些年君臣一場,你也幫我做了不少事情,這種情況下,能幫你的我肯定幫,實在是幫不了。”說著哼了一聲兒表示不滿,看過來質問,“你說我都為你做到這個地步了,你還有什么可不滿的?”
厲心望川又趕忙跪下,“微臣不敢?!?p> 怒海沉天滿意地點了點頭,再次把他拉了起來,道:“我知道你的情況。不過也別太擔心了,你要是實在過不了心下那道坎兒的話,最多我犧牲下名聲納了她,保她一生富貴,平平安安的。這總行了?”
厲心望川又差點兒跪下,對他來說,無論如何也使不得。飄雨失去母親,現在又被抽了妖骨,本來就夠可憐的了,哪還能再讓她去那個鬼地方。
若是黑山國一切正常的話,他自然巴不得把她送過去。那樣以來,他憑借著手中的權勢,肯定能保她當上王后。但是眼下的這位王上,心思全在死去的那個,對于別的女人,心早就冷了淡了。
這種情況下送過去,守活寡怕還是輕的,搞不好還會死在公主手里。那女的心狠手辣,王上又處處慣著,無法無天,在宮里就沒她不敢殺的人。
只得斟酌著言辭婉拒道:“飄雨任性糊涂,不配王上費心,還是交給微臣來看管吧。”
怒海沉天松了口氣,“既然你舍不得,那就照你說的辦吧?!彼粋€用情至深的人,若不是為了厲心望川的一片忠心,自然不會說出那樣的話,拍了拍對方的肩膀,語氣有些抱歉,“行了,去叫過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