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章誤定終生
太子面色和悅:“我想不只父皇記得,在座的大臣也應(yīng)當(dāng)有所耳聞,鷹或棕,或黑,又或白,黃色鷹極為稀少,被世人稱為姻緣鳥,一但有好的姻緣降臨,它們便會分開站在男子與女子墻頭歌唱。
沈青云突然間明白,帝都麗城,凜冬時節(jié),鳥盡飛絕,今日墻頭卻出現(xiàn)了一只黃色小鷹,本有些好奇想捉來一看,沒想被幾個持有腰牌的侍衛(wèi)匆匆捉走,想必靜王府里也出現(xiàn)了這只鳥吧。
原來太子的法子竟是妖言惑眾,實(shí)在算不得高明,沈青云低頭泯了一口酒,一股淡淡的酒香灑在舌尖,久揮不去,這種意境里看一出好戲最是愜意。
“父皇您可知道昨日里咱們這對黃鷹飛走了,侍衛(wèi)們竟是在七弟與安照公主那里分別尋得了它們?!?p> 此話一出宴上一片嘩然,只有初歸朝的將士們一頭霧水,其中有沈青云,也有姚傅。
就在小半年前,麗城的某個街頭小樹上出現(xiàn)了一對黃色小鷹,有人捉其供入宮中,皇帝見后十分喜愛,聽說供鳥之人后來封了金衣捕頭,任職麗城衙門府。(花里胡哨公子隋意,江湖雜異錄的作者)
本以為到此人就是一個踩了狗屎運(yùn)的故事而已,沒想又有話從宮中傳來,傳說此鳥是從天下城那個能通神界的地方飛出,此鳥性靈,悟人語,知姻緣,又稱姻緣鳥,良緣現(xiàn),黃鷹鳴,斬良緣,天除名。
自炎華大陸第一城天下城毀滅,黃鷹便跟著絕跡,此番現(xiàn)世足以引得周圍人多幾分在意的目光。
老皇帝長長地噓了一口氣,有種耐人尋味的感覺,他在壓抑心里的暴怒,太子的行徑徹底打翻了他衡量。
黃鷹一計(jì)本就是他欲合攏沈青云與太子李戶,所以曾將姻緣鳥一事推至整個麗城,弄得人盡皆知,那時自已自然也站了支持的態(tài)度。
最后竟然半路被自已兒子挖了墻角,多么可笑。
“如果就那個金衣捕頭走了狗屎運(yùn),那七皇子靜王面前這堆狗屎豈非大到能踩著登天?!币园谅裏o理自居的五皇子看著沈青云與李去發(fā)出一陣嘲笑。
整個宴席上突然變得肅靜起來,只有五皇子的一竄笑聲異常突兀。
倒不是五皇子的話不好笑,而是沈青云身后那一排將士臉色難看的可怕,他們相信這群在戰(zhàn)場上來回走了許多次的亡命之徒解決事情的手段決不會溫婉。
張懷武被五皇子一口氣頂?shù)谜玖似饋?,然后又被沈青云拉了下來,沈青云依然在泯著小酒,臉上全然不見怒意:“記住,咱們都是粗人,在朝堂上能閉嘴,就不要說話?!?p> 張懷武依然心有天大的不甘,可是沈青云讓他閉嘴,他和眾將士便只能保持沉默。在小心打量著未來將軍夫婿的同時,他不忘對沈青云問道:“被人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說成一堆很大的狗屎,您真的不生氣?!币蛑藭r場上寂靜,張懷武聲音雖聲音不大,卻讓許多人都聽了進(jìn)去。
這一問,問得眾人精神抖擻,他們也想知道沈青云小小年紀(jì)如何這般鎮(zhèn)靜。
沈青云的話音不大不小,恰能答了許多顆無聊聊的好奇心:“何氣之有,若以狗屎來衡量,我尚能比喻成一堆登天般大的,而許多人卻不如我大,只能做一堆小小的狗屎,任人一腳就能踩在鞋底?!?p> 張懷武一陣哈哈大笑道:“將軍說得沒錯,這場上還是小堆的狗屎居多?!?p> 喜怒之色在東境將士與朝中大臣之間來了個轉(zhuǎn)變,不少人在心里數(shù)落著沈青云齷齪,無恥,就連沈培都?xì)獾美夏槹l(fā)綠。
“大膽,安照公主剛剛可是將在場所有人都罵了一遍,可知場上有天子在,豈容你污辱。”
沈青云神色淡然:“可否先問這位皇子剛剛可有在罵我如狗屎。”
五皇子拒口不認(rèn)道:“自然沒有?!?p> “既然這位皇子沒有罵我,我何常罵過在場之人?!?p> 總以為沈青云是個安份守已,低調(diào)沉默的女人,此刻才發(fā)現(xiàn)她大膽又狡猾。
張狂的五皇子竟被沈青云一個彎子繞得鴉口無言。
只見他無氣可出,卻突然出口朝著李去吐了一口。
一口希白的唾液粘在了李去長長的散發(fā)上。
這一暮皇帝沒有看到,沈青云和所有人都看到了。
沈青云沒有出聲,她要對皇室的人閉而遠(yuǎn)之;皇室宗親沒有出聲,因?yàn)槔钊シ路鹁褪撬麄冞@些人的一個玩物,大臣們沒有出聲,他們在看一場皇家演出的惡作劇。
李去沒有出聲,他只覺得那口唾液惡心至極,于是默然無聲的拿著餐刀割下那縷臟了的頭發(fā)。
太子仿佛適時的又站了出來:“父皇,那黃鷹賜姻緣一事,不如今日就定下?!?p> “萬萬不可,萬萬不可啊?!鄙蚺嗫迒手樀溃骸扒嘣颇憧烨笄蟊菹??!?p> 沈青云無動于衷,父女倆看起來十分不同心。
就在沈培快要抗不住時,終于又有人出來反駁。
姚傅將酒杯重重往桌上一擲道“太子若不喜歡,也不必如此羞辱安照公主,若是許了七皇子怕是太過委屈,臣肯請陛下將安照公主賜婚姚傅?!?p> 就在還沒有人開口時,沈青云順勢接上了一句:“倒也不算委屈?!?p> “公主可知你在說什么?”姚傅如同在場的人一樣意外。
“雖然您是一品將軍之子,但李去卻也是當(dāng)今陛下之子,嫁你不曾委屈,嫁靜王何屈之有,何況大家都知道,這是一樁天賜良緣?!?p> 姚傅瞪著眼睛吱了吱嘴剛想反駁什么,卻發(fā)現(xiàn)沈青云的話根本是個圈套,雖然李去的皇子身份名存實(shí)亡,但他若反駁自己比一個皇子還尊貴,那就是有謀逆之心。當(dāng)下他只干巴巴的擠出幾字:“公主可是想好了,天子尚在,信那黃鷹鳥作什么用?!?p> 不待沈青云回復(fù),沈培坐在隔著一個座的下方使勁的朝她使著眼色,沈青云神色淡然一副沒看見的樣子回應(yīng)著姚傅:“是啊,陛下是天子,天子尚信黃鷹賜良緣一說,我又為何不信。必下若是成全,臣自當(dāng)叩謝?!?p> 說完沈青云微有心虛的看向李去,沒錯,她是利用他脫身了,與其被指婚給太子又或姚傅這樣的權(quán)謀婚姻,還不如指婚給李去這樣一個一無所有的王爺。
而且這位王爺看似命比紙溥,沒準(zhǔn)哪天就歸西了,到時她還是自由身一個。
李去的臉上并沒有什么太大的表情,憑他對沈青云的一往情深,如何能想到,這個女子看上她竟是因?yàn)橛X得自己命不久已。一句“倒也不算委屈”在李去心中來來回回走了許多遍,如果可以,有生之年,他定情深不負(fù)。長發(fā)里有一雙明若星辰之海的眸子,眼睛轉(zhuǎn)動時隱約看到眼白之處有顆小小地漆黑眼痣。
左相此刻突然上前一步道:“陛下三思,安照公主三思?!?p> 沈培也站了出來:“陛下青云定是因太子剛才的話在賭氣,還請千萬不要當(dāng)真?!?p> 皇帝似乎找到了個臺階洋洋散散道:“既是賭氣之說那便算了?!?p> 沒人看到李去那雙晦澀暗淡的眼睛是多么的失落,她那樣一個意氣風(fēng)發(fā)的女子,怎么會屬于他。
皇帝此話一說大家的心也便跟著消停下來,必竟怎么看這個兩個人都不可能走到一起。
太子也不再鬧了,姚傅也安下心來。
然就在此時坐在中等座席的吳屏居像是突然蘇醒一樣興奮著道:“陛下剛剛臣沾著酒水替安照公主和七皇子算了生辰八字,那可是一樁上等姻緣,黃鷹果然是姻緣之鳥。”
這句話一下子把剛剛消隔的氣氛重新拉到了一個尷尬的境地。
已經(jīng)有人在小聲議議:“話說這個吳屏居一向會看陛下眼色行事,今日怎么糊涂了?!?p> “是啊,當(dāng)初和親之策還是吳大人提出,使得龍心大悅。”
太子聽到這句話像是壯了膽子又不怕死的來了一句:“父皇既是好姻緣,那賜婚便是功德,父皇定要成全。”
不遠(yuǎn)處午時的鐘聲沉悶的響起,鐘聲里一陣寒風(fēng)在金石臺上打了個卷,李去穿得很少很單溥,但是他卻覺得今天的天是暖和的。
靜王府一面銅境前,一位蒼老的婦人正為一個年輕男子挽發(fā)。
一束,一束,又一束,所有如墨般的長發(fā)被挽進(jìn)一個木質(zhì)發(fā)冠,婦人頓澀一下后拿起一根發(fā)籫輕輕橫入發(fā)冠。
良久女人開口道:“去兒,是真心想要娶她?”她不是生李去之人,卻是養(yǎng)大他的人,她哪里不知為何太子突然讓醫(yī)官為自己醫(yī)病,定是因?yàn)橐簱趿诉@門樣事,他知道去兒一直感激沈青云的出獄之恩,可是他是這樣一個出塵絕色的人,是真的愿意娶一個破了面相的女人么。
李去睜開合閉的雙眼望向鏡中的自已:“可能配得上。”他的語氣里透著涼涼的感覺。
“抬起頭來,絕不比任何一人差,去兒,活成自己想要的樣子。”
婦人的話說的真真切切,讓李去產(chǎn)生了一個從未有過的念頭:“阿娘,總有一天我會配得上她沈青云?!?p> 謙謙公子,卑以自牧,一眸一唇之間皆染出塵之意,原來帶有凌厲之氣的相貌在蒼白的相掩之下竟發(fā)散出一種遺世獨(dú)立的神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