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拂覺得,面前這個人,長得有點(diǎn)好看。
長相這個東西,她以前沒有十分在意過??杉幢闳缢@種對樣貌不甚在意的,也覺得長成這個樣子,甚是不錯。
所以也就沒有特別在意他剛才說的那句話。
他只好又說了一遍,“它們是我的?!?p> 桐拂這才回過神來,低頭看了看手里的那幾顆透明的石頭,“這些是什么?”
他的目光落在她另一只手里的那把商陸上,微微皺了皺眉,“習(xí)醫(yī)采藥者,怎會不識琥珀?”
桐拂急忙搖頭,“不不,我跟著爹爹采藥,跑跑腿而已,我不懂的……”
她又遲疑了一瞬,問道:“琥珀與那珠玉、翡翠不是一類么……難道竟也可入藥?可與我說說?”
那人聞言非但不惱,反而生出悅色,“琥珀主安五臟,定魂魄,殺精魅邪鬼,消瘀血,通五淋......”
看她一臉茫然,他示意她走到一旁的松樹旁,指著樹身上的松脂道:“松柏脂入地,千年化為茯苓,茯苓化為琥珀。古人曾篤信這琥珀乃虎之精魄,所以認(rèn)定其有驅(qū)邪之用?!?p> 瞧她搖著腦袋一臉不信,他繼續(xù)道:“琥珀、羚羊角、人參、白茯神、甘草……研為細(xì)末,煉蜜丸……每服一丸,和湯嚼下,可愈神虛不寐,恍惚驚悸,安眠……”
桐拂有些走神,這位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謫仙一般的人物,怎么和爹爹一樣,說起草藥醫(yī)方來就神采飛揚(yáng)滔滔不絕……
這些在她聽來,很快就能讓自己打起盹兒來,的確是可以安神助眠的……
待注意到他一聲不吭望著自己,面上顯出微微的惱意,桐拂才意識到自己走神走得有點(diǎn)遠(yuǎn)。
“咳咳,琥珀竟有如此妙用,今日真正長了見識,謝過……”這才想起來不曉得他叫什么。
他聽她言辭懇切,惱意方淡去了幾分,出聲道:“在下姓陶,字通明?!?p> 桐拂腦子里有什么一掠而過,這名字仿佛在哪里聽過,“謝陶公子指教……”看到自己手里還攥著的那幾顆琥珀,急忙遞過去。
他大概是沒料到這么容易就拿到,愣了一下才伸手去取。
他的指尖無意拂過她的掌心,卻猛地縮回手去,神情大震,“你是何人?”
桐拂有些莫名,自己的手不冷不熱也沒長刀片,他如此驚駭?shù)臉幼樱呛蔚览恚?p> “我住山下,覆舟山南面?!彼鸬?。
“休要胡說!”他忽然正色打斷她,“那里是樂游池及芍藥苑,怎會有人?。侩y道你是正陽、林光殿的宮女?”
桐拂一頭霧水,這幾個地方,她聽都沒聽過,“我不是宮女,只是普通民戶。洪武年間后湖被封以后,我們......”
“洪武?”他打斷她,一臉訝色,“你竟妄呼年號?如今分明是建武三年......”
桐拂更加莫名,如今是建文年間,他為何會說建武?
再者,這覆舟山上哪來的芍藥?若是有,爹爹也不會每次跑幾日的路,辛辛苦苦去茅山采摘白芍了。
忍了忍沒忍住,她問道:“這里何處有芍藥?可有白芍?”
陶通明瞧她不似妄語,面上也無遮掩瘋癲的痕跡,沉默了一陣才出聲道:“隨我來。”
桐拂想著爹爹還在前頭等她,本不欲跟去,但又想著若真能在這里找到白芍,爹爹豈不是不用跋涉辛勞,于是還是提步跟上。
二人并沒有走遠(yuǎn),不過是轉(zhuǎn)過了幾道山壁就到了一處山崖邊,方才的山泉至此處已成急流,匯作一條瀑布如練直落入山下水潭間。
桐拂順著陶通明的目光往山南麓望下去,山林間一大片白色的花正開得荼蘼,如花枝覆雪,日光下?lián)u曳生姿。
她的一聲贊嘆尚未出口就覺出不妥,這其一,此刻已是深秋,芍藥怎會盛放?
其二,這么一大片的芍藥,又靠近山腳,即便是在山下也是瞧得見的。怎么從來不曾見過?
目光又往附近轉(zhuǎn)了轉(zhuǎn),更覺得詭異,這些個陌生的殿宇飛檐亭臺樓閣,是從哪里冒出來的?
她忽然覺得后頸發(fā)涼,“這……這可是覆舟山?”
他失笑,“不是覆舟山又是何處?難不成姑娘也不識得這后湖?”
桐拂望著千傾湖面略寬了寬心,卻仍然無法抹去心中疑慮,自語道:“為何今日看起來如此不同……”
她自然也就沒瞧見,身旁陶通明若有所思的目光。
“這位姑娘,可將手中琥珀再給我一觀?”他忽然道。
桐拂回過神,將那琥珀遞給他,一個沒拿穩(wěn),其中一顆直往那崖下落去。
她的驚呼聲未起,只見他一腳輕踢,將那顆已落至崖邊的琥珀揚(yáng)起至半空,身形微動間,已騰躍而起將那珠子握在手中,繼而輕巧地落回她的身旁站定。
這一套動作太快,桐拂還沒反應(yīng)過來,他已經(jīng)氣定神閑地在把玩那琉璃珠子,仿佛方才那一幕根本沒有發(fā)生過。
雖然自小在爹爹的嚴(yán)格管束下長大,但桐拂對行走江湖的俠士向來十分百分的敬佩。尤其是一劍在手,懲惡揚(yáng)善快意江湖的模樣,是她十分憧憬的。
她隨身所帶的峨眉刺,是偷偷買的,與街上練武賣藝的伍氏兄妹學(xué)了些皮毛。不過一般也就是用來采摘湖鮮,替天行道是從沒有過……
這么近距離地看到如此好的功夫,是她想都沒想過的,她越發(fā)肯定,自己應(yīng)該是在一個很美好的夢里。
“陶大俠,好功夫!”她不由贊道。
陶通明也不謙虛,揚(yáng)了揚(yáng)眉算是接受夸贊。
“姑娘可是善游水?”他忽然問道。
桐拂也不謙虛,“我的水性還不錯,比我好的還沒遇見。”
“而且,我估摸著,姑娘在水里來去自如。如今更可以隨心所至,自在悠游了?!?p> 他雖含笑望著自己,她卻總覺得他的笑意有些詭異,看著不是很舒服。這句話她也沒聽得很明白……
“這水珀,還是歸還給姑娘?!彼鋈簧焓謱⑵渲械囊涣g赀f給她。
桐拂遲疑地接過,“水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