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吹了燈,只聽屋外傳來一聲慘叫。走到門前,透過縫隙向外看了看,只見一名妙齡少婦,被綠帽子王張歸弁揪住頭發(fā),一頓拳打腳踢。看張歸弁下手可是夠狠的,松開揪住頭發(fā)的手后,拳拳打在臉上,腳腳踢在心口窩,把那少婦打得東倒西歪。
少婦只是一開始叫了一聲,后來就沒了動靜。
距離有點(diǎn)遠(yuǎn),還是黑天,看不太清楚那少婦是不是已經(jīng)被打死了。不久后,張歸弁又揪著少婦的腦袋,把她拖走了??瓷賸D一動不動的雙腿,皮日休不禁嘖舌。
即使是老婆出軌,也不至于往死里打吧?而且你為何跑到我屋前打人?你小子是故意表演給我看的嗎?
想了一會,想不出門道來,躺到床上,蒙頭便睡。
一夜無話,次日清晨,早早推開門。
剛一見到陽光時,刺眼的黃色陽光讓他瞇了瞇眼睛,模糊的視線當(dāng)中,一體型曼妙的女子,赫然站在他門口。由于沒仔細(xì)看,還以為是兩個丫鬟其中的一個,皮日休沒在意地嘟囔道:“哦,起得好早?!闭f完他便轉(zhuǎn)過身去。
“拜您所賜,這一夜我也沒睡。”女子口氣有些冷地道。
“呵…”皮日休沒回頭,苦笑一聲道:“你們現(xiàn)在身份,說好聽點(diǎn)叫做丫鬟,說不好聽的便是圈養(yǎng)的山妓。這是你們的命,遲早有被人睡的一天。早也是睡,晚也是睡。三弟唐虎好歹也是條漢子,也沒讓你吃什么虧吧?!?p> “傳說趙先生氣度不凡、智謀過人,可先生一張口,說話竟如此粗俗不堪。真是讓小女子刮目相看?!迸油蝗粦嵟?。甩下一句話,扭身便走。
“唔?”這時皮日休才扭回頭,仔細(xì)看向女孩,原來這并不是兩個丫鬟其中之一,而是一個滿臉淤青的女子。她的聲音略顯沙啞。他連忙伸手,卻只是抓了抓空氣,“你是玉竹嗎?”
玉竹站住腳,慢慢扭回頭道:“你當(dāng)真見過我?”
“沒有?!逼と招葑吡诉^來,憐惜的目光看著玉竹那張五顏六色的臉,“我并沒見過你,不過這并不耽誤我喊出你的名字。而且如果不是你的聲音已經(jīng)喊啞了,或許我也不會把你當(dāng)成丫鬟?!?p> “你見過穿這么好衣服的丫鬟嗎?”玉竹展開雙臂,故意展示自己的綠緞子面錦繡衣服。
一套上身緊致,袖子寬大的唐裝,穿在她身上倒也好看。玲瓏身段,俊俏臉龐,姿色迷人。難怪讓兩個副寨主為她爭風(fēng)吃醋。
聽了玉竹的話,皮日休突然想笑,“平日里,你也這樣說話嗎?倒是風(fēng)趣?!?p> “哼。”玉竹笑了:“趙先生,現(xiàn)在我來求你幫個忙?!?p> “唔?”皮日休一愣:“我能幫你什么忙?”
“聽說趙先生家財萬貫,這次拜山,竟然自己出資來請孟寨主下山。一出手就是五百兩白銀,四十兩黃金。這樣的大手筆,當(dāng)真讓人小女子心動了?!?p> “我的錢,你心動什么?”
玉竹不答,感嘆一聲繼續(xù)道:“如今,拜先生所賜,我成了破鞋。張歸弁把我毒打一頓,好懸沒要了我的命。昨天如不是丫鬟小玉幫我擋住那一棒,恐怕今日躺在病榻之上的就是我了。”
皮日休擰眉不語。
玉竹繼續(xù)道:“張歸弁不要我了,還扣了我所有的箱籠。讓我凈身出戶。”
皮日休不看玉竹,仰頭望著天上的白云。
玉竹繼續(xù)道:“鄧天王那個喪良心的也不要我了,如今我沒地方去?!鳖D了一下,突然換成哭腔,“其實(shí),出了這種事,我已經(jīng)覺得沒臉見人了。不如找個深井跳進(jìn)去算了??墒亲蛞剐∮駷榱司任遥米约旱母觳矒踝×藦垰w弁的全力一擊,現(xiàn)在她的胳膊已經(jīng)斷了?!币贿吙?,一邊可憐兮兮地道:“一個丫鬟,只剩下一只胳膊,將來可怎么活呢。為了她,我想我還不能死,此后我要想盡辦法給她醫(yī)病。醫(yī)不好,我就伺候她,報答她的救命之恩?!?p> 原來,她找自己是為了報恩,聞言皮日休心軟了,“你找我,是來借錢的?”
“可以說是借,也可以說是要。當(dāng)然你也可以認(rèn)為我是來求?!庇裰竦哪樕辖z毫沒有懇求的意味,甚至淡淡的還有些埋怨之色。
皮日休剛想說“既然是骨折,那就趕緊找郎中接骨”,可突然想起這是唐朝,接骨技術(shù)古樸而又落后,棒傷導(dǎo)致的粉碎性骨折,多是不能痊愈的。想到此處,不免有些心疼那丫鬟,“那好吧,你說,你需要多少錢?”
“多多益善?!庇裰衿铺闉樾?。
皮日休苦笑:“你可毫不掩飾你的貪婪?!?p> “為何要掩飾?如今我已經(jīng)是千瘡百孔的蕩婦。還有什么臉面可以要呢。”
“好了,給你五兩銀子。夠嗎?”說著,皮日休掏出一塊銀稞子。
“五兩…”玉竹眼睛一亮,連忙伸手搶也似的接走了,把銀稞子揣進(jìn)懷里,淡然一笑,又道:“如果是十兩,才符合趙先生的身價。”
“你還有完沒完了!”皮日休突然一揮袖子,手指著玉竹的鼻子大罵道:“五兩銀子,足夠你買二畝良田。你現(xiàn)在年紀(jì)輕輕,相貌又實(shí)屬上乘,難道還擔(dān)心嫁不出去嗎?別以為我看不透你的鬼心思。你跟我說了半天,其實(shí)是想害我。當(dāng)我不知嗎?見你可憐,明知你跟我耍鬼點(diǎn)子,我卻還給你留了三分薄面,然后給你點(diǎn)銀子打發(fā)你走,也算是仁至義盡??蓻]想到,你竟然得寸進(jìn)尺。十足不要臉的東西!”
“先生何出此言?”玉竹驚道。
“幼稚的把戲,在我趙璋面前也好意思拿出來。不知何為‘關(guān)公門前耍大刀’嗎?”皮日休指天大罵:“孟絕海,你還能不能有點(diǎn)出息。”
扭回頭來,指著玉竹繼續(xù)罵道:“你這女人能有今天,完全是自取其辱,如今得了我的銀子,便快快滾吧。什么小玉小紅的,少用假話唬我。我不上你的鬼當(dāng)!”
其實(shí),玉竹說得都是真的。而皮日休也認(rèn)為玉竹說得是真的。陳豹唐虎也覺得玉竹說得是真的。
可誰也沒想到,皮日休會突然來這么一招,倒是讓所有人都愣住了。
就連孟絕海安插在皮日休墻外的耳目,也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