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來低調(diào)的吳府,今日卻門庭若市。老管家與一年輕小伙正在府前迎客,車馬人流早已排到幾里之外。此等盛宴,百姓見了皆稱堪比皇家
后院涼亭中,眾人皆圍著一位女子而席。只見那女子年約二十七八,身著梅紅衣裙,長及曳地,細腰以云帶約束,更顯出不盈一握。一頭青絲梳成華髻,發(fā)間一支七寶珊瑚簪,映得面若芙蓉,繁麗雍容,那小指大小的明珠,瑩亮如雪,星星點點在發(fā)間閃爍。面容清秀,仿若深山之中一股清流,加上今日的妝容,又添端正雍容,直覺典雅高貴。這女子身材高挑,體態(tài)豐盈,言行舉止也端莊嫻雅。一顰一笑之間流露出一種說不出的風(fēng)韻,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花
忽而一位丫鬟朝這女子走去,附耳說了什么。只見這女子輕柔一笑,沖在座的眾多夫人道:“后廚有些事理不過來,待我前去一番,怠慢諸位夫人之處還請見諒”
“何出此言,在此我們都覺得很自在,羅夫人有事不妨前去便是”一位身穿深綠華服,年約四十的夫人說道
原這女子便是吳萬慶之妻,大燕國兩朝太師,如今歸隱田園羅太師的孫女羅楚顏
嫁夫從夫,按理來說眾人該稱羅楚顏為吳夫人,而不是羅夫人
一切得從最初說起了。羅楚顏從十歲起,每逢災(zāi)難,就常常拿出自己的體己銀子來施粥。久而久之越發(fā)多的人問羅楚顏名號,羅楚顏也只道自己姓羅,從此便有了響徹大燕國的羅姑娘
其實羅楚顏是與人和離后嫁與吳萬慶為妻的。先前那人是個老實的讀書人,姓馬,待羅楚顏體貼溫柔,可無奈有個難纏的娘和姑子,其中的鹽腌事暫且不提。那時眾人便是稱羅楚顏為馬夫人,而二人和離后,眾人便稱羅楚顏為羅夫人了
直到和離幾年后,羅楚顏嫁與了一直未婚的吳萬慶,眾人也仍喚羅楚顏為羅夫人
某日,某位大人在吳萬慶面前不小心說漏嘴,將羅楚顏稱之為羅夫人。本以為吳萬慶怎么也會有些不愉,卻見吳萬慶臉色反而緩了下來
自此,羅夫人響徹大燕。同時揚名的,還有吳萬慶寵妻之言
且不說羅楚顏是吳萬慶之妻,就羅夫人這個名號而言,就不一般。就算被羅楚顏怠慢,也無人敢質(zhì)疑
緊接著另一位夫人附和道:“是啊,羅夫人快些去罷”
其余夫人也笑著點頭
隨后羅楚顏離去,若有清楚吳府格局之人,當知羅楚顏前去的方向,并不是廚房
“湘雅,商姑娘還未到么?”
湘雅長得敦厚,勝在白嫩,尤其一雙眼睛極其明亮
聞言那雙眸子輕輕眨了眨,脆聲道:“未曾,不過想必也快了,可要奴婢前去接一接?”
羅楚顏微微揚起嘴角搖了搖頭,使得今日的妝容柔和了些,瞧起來平易近人了許多
遲早會見著的,何況湘雅是她的貼身大丫鬟,親自去也不合適。盡管她很想自己去大門口候著,那也只能耐住性子
湘雅從羅楚顏口中得知商陸這個名號,也不過昨日。她沒有因為商陸是個庶女就看不起,反而詫異羅楚顏單單提起商陸
羅楚顏看起來極好相處,其實很難接近,更沒見過羅楚顏夸過什么人,這商陸便是其一。若湘雅知曉商陸的請?zhí)菂侨f慶親自所寫,定會更加驚詫
穿過回廊,來到了一座叫常安的院子。院子很大卻不奢華,反而是院中栽滿的各類花卉更為珍貴
“嫣兒”
一直無言坐于房中的陳熙嫣聞言抬起頭來,順著聲兒看去
“早來了這么些天,今日才來見我。若今日不是壽宴,那我是不是還見不到你?。俊?p> 陳熙嫣站起來,抿了抿唇角:“若不是你的壽辰,我又怎會來此?只不過脫不了身,你也如何不是?我會晚幾日歸去”
話外音便是說,她是專門為了羅楚顏而來。之前未得空一聚,所以她會晚幾日回吳郡
羅楚顏自是懂陳熙嫣的意思,聞言淺淺一笑:“聽說你已經(jīng)見過她了?”
陳熙嫣似是知曉羅楚顏所指何人,淡淡點了點:“還不錯”
“當然了,你也不看看誰的女兒!”
這個時候的羅楚顏一臉驕傲與疼愛,仿佛那人就是世間最好的人
見羅楚顏如此,陳熙嫣心口只覺堵得慌,一時之間也不知該如何言語,只好無言地看著對面一臉喜意的女子
沉淀了許久的情感,一旦散發(fā)只會更加強烈,此時的羅楚顏便是如此
“聽說她還提了親手做的膳食前去?我都還沒食過呢,倒讓你搶了先!”
此時的羅楚顏如同一個初出茅廬的少女一般,在嫉妒陳熙嫣,在期待那個她。又如同一個母親,心中忐忑又期待的等著那個久違的女兒
“既是母親又如何?難道還不許人捷足先登?又或是要我嘔出來給你?已經(jīng)過了這么些天,怕也嘔不出來了”陳熙嫣一臉淡然的說著如此重口味之言,仿佛不是出自她口
“還有你陳熙嫣辦不到的事?若那日不是你……”
有時候話說的太快,太狠絕,傷的不僅是旁人,還有自己
有些傷口看似愈合,可不經(jīng)意間觸碰,密密麻麻的疼痛感卻從未減輕。她是恨陳熙嫣的,可她最恨的人終是自己。若不是那日,那個女孩又如何能這么多年沒有母親?她又如何會這么多年無法做一個母親?
有些罪無法贖,也贖不盡
羅楚顏這么多年過不去這個坎,陳熙嫣又如何過得去?始于自己,罪因自己,怎可能若無其事?不過是藏在一角,不被他人瞧見而已
羅楚顏無意間的言語,只在陳熙嫣頭上敲了一棒。澀然涌上心頭,喉間如同灌了鉛
氣氛一時沉悶壓抑了下來,誰也未曾在多言一句,而湘雅與歡兒二人早在羅楚顏提起‘她’時退了出去
什么話該聽,什么話不該聽,身為丫鬟就該有自知之明
門外的二人,就算察覺房中的不對勁,也無可奈何。正好這時一個小丫鬟朝湘雅走來,附耳說了什么
小丫鬟走后,湘雅先在門外輕喊了一聲夫人,在得到羅楚顏的應(yīng)聲后,推門而進
“夫人,商姑娘到了”
聞言羅楚顏原本緊皺的眉頭,立馬松了開來:“現(xiàn)在在何處?”
“正朝悠院走去”
悠院正是今日待客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