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梁胤龍起身,獨自離開家中,任梁塵怎樣呼喊也沒有回應(yīng),很快便完全消失,直至午間也沒有回來。
不過這時卻來了一位不速之客,他懷中抱劍,身穿灰色布衣頭戴寬大草帽,行走間微微低頭,特意壓低的草帽遮擋他半張臉。
“你們家管事的呢?”見只有梁塵一人,看樣子也不像是能打造兵器的鐵匠,那人扯著如同已經(jīng)撕裂的沙啞聲音詢問。
“我們家鐵匠出去了,不知道客官是需要打造兵刃還是修補兵刃?”梁塵雖然擔(dān)心父親,不過既然來了客人也是要做生意的,倒了一碗水就要端到那人面前。
殊不知那人似乎不愿自己與其離得太近,在即將靠近他時,其體內(nèi)豁然爆發(fā)強猛勁氣,直接將梁塵震飛,狠狠撞在楓樹樹身上,碗碎于地,楓葉散落。
“既然現(xiàn)在沒人,那便日后再說?!蹦侨藢挻蟮牟菝币粋?cè)輕輕上抬,射出一道毫無任何感情的目光,然后徑直離開了。
梁塵艱難起身,感覺后背疼痛萬分,他面露驚駭,沒想到村內(nèi)除了游騎之外,還有其他人能夠氣勁外放,這可是“聚氣境”高手才有的手段。
“他到底是什么人?”
剛剛將碎裂的碗收拾干凈,門外便傳來腳步聲,回頭看去,父親手提酒壺搖搖晃晃走了進來,徑直進了里屋。
“父親,您剛?cè)ツ睦锪?。?p> 梁塵上前攙扶,卻被其用柔力推開,梁胤龍一頭躺在床上,露出苦笑,短短的時間,他似乎蒼老了很多,目光也變得渙散。
“我梁胤龍定不會讓自己兒子沒出息,好男兒必要報效國家,也是我夜夜期盼的.....必須進入武道營...必須...”
隨后他費力抬起腦袋看向院中楓樹下方的土地,似乎在思索更在糾結(jié),不過很快便“咚”的一聲軟倒在床沉沉睡去。
梁塵站在床邊看了沉睡的父親半晌,在他的記憶中,父親經(jīng)常喝酒,卻從沒有真正醉過,這是他第一次醉倒也是第一次在自己面前失態(tài),看來他還是受到了沉重打擊。
轉(zhuǎn)頭看向院中楓樹下方的土地,那里很普通,沒有什么特別之處,可為何今日父親會突然看向那里呢?
梁塵有些好奇,出了里屋,在院中的角落拿起一把鐵鍬開始挖掘。
土下已經(jīng)被或粗或細的樹根遮擋,挖掘起來十分吃力,需要將其撥開或是切斷才能繼續(xù),如此足足挖掘了大約一個小時,才被地下的硬物阻擋。
將泥土撥開,由精鐵打造的盒子赫然出現(xiàn)在眼前,將其拿出,用鐵鍬撬開蓋子,里面整齊放著卷好的紙張和一張刻有龍形圖案的古樸面具。
“這....”
梁塵驚訝萬分,同時他內(nèi)心深處生出一股罪惡感,畢竟未經(jīng)過父親同意便偷偷挖掘出了他的秘密。
不過眼下的兩樣物品不斷沖擊他的好奇心,讓他不禁強行說服自己,伸手將那卷紙張拿了出來。
一共是兩張紙卷在一起,翻開來看發(fā)現(xiàn)是父親親筆書寫的信,看了兩行,確定這是他為自己寫的,更像是為了提醒自己。
閱讀途中,梁塵身心具震,氣息粗重,雙手開始顫抖,眼眸中流出淚水。
他的父親竟曾是三品守國武將,所在青龍閣的“青龍將軍”,因先皇逝世而被卷入皇子奪權(quán)的泥沼中,為了幫助四皇子登基而與丞相一方勢力發(fā)生大戰(zhàn)。
皇子寄予期望,殊不知丞相早已暗中控制齊國多方軍隊勢力,最終在皇城外全軍覆沒,重傷下只好帶著母親逃到這偏僻村落。
然而母親跟隨父親逃亡下也是落下嚴重的傷勢,待在村內(nèi)艱難生下梁塵后便離開人世。
四皇子下落不明,母親離世,父親抑郁,慚愧萬分,從而酒不離身。
如今齊國奸臣當(dāng)?shù)?,昏庸皇帝貪圖享樂,國力日見削弱,可以說他的疏忽也是不可推卸的責(zé)任。
他欲東山再起推翻丞相勢力,卻無奈現(xiàn)已經(jīng)是個廢人,曾經(jīng)強大無匹的修為早已消失殆盡,如今只好將這畢生夙愿寄托在梁塵身上。
緊皺著眉頭全部讀完,梁塵感同身受,父親性格剛烈,極有原則,親身遭遇這種事情,著實會令他不甘心,能隱忍到現(xiàn)在實屬不易.......
仔細再翻閱了一遍確定沒有遺漏,目光則落在盒中那張古樸面具上。
面具安靜地躺在鐵盒之中,表情肅穆,只是其上刻下的龍紋栩栩如生。而當(dāng)注意力全部集中后,卻發(fā)現(xiàn)有一股無形力量似乎在牽引自己將它戴上。
梁塵有意反抗,只想將它拿起仔細端詳,殊不知此刻自己的表情已經(jīng)與面具如出一轍。
這時左耳龍吟之聲越來越強,而后轉(zhuǎn)至右耳,如此反復(fù)速度加快,令他感覺一陣眩暈。
咚!
他仰躺在地上,手中面具竟輕輕飄起,慢慢敷在他的臉龐之上而后消失不見,只有青色龍紋似真似幻。
龍吟變?nèi)踔敝涟察o下來,眩暈感豁然消失,梁塵睜開雙眼,此刻他突然感覺自己的腦海清晰冷靜無比,空中飄下的楓葉看得真切,甚至能夠追尋到它曾是哪條樹支上的。
吱呀!
極其短暫的聲響傳來,猛然轉(zhuǎn)頭看向內(nèi)屋。父親已經(jīng)起身看向這里,而梁塵目光先是看向梁胤龍身下木床的一角,剛才的聲音就是來自那里。
平時根本不會在意這些,只知道木床日久已經(jīng)不算牢固,此刻卻能清楚察覺聲響來源,并且他很確定。
“你!”
梁胤龍目光鎖定在地上那精鐵所制的鐵箱,他驚怒萬分,雙拳握緊發(fā)出啐響,即將暴走,然而在看向自己兒子那張充滿歉意的臉龐后卻泄了氣。
梁塵立即跪下,垂著頭道:“對不起父親,這是您的秘密,我不該擅自偷看?!?p> 梁胤龍酒意豁然消失,明明在沉睡,卻是忽然察覺危機一般,所以才猛然醒來。
他是個十分要強的人,沒想到自己難以啟齒的事情被兒子發(fā)現(xiàn),來到院中雙手將梁塵扶起,歷經(jīng)風(fēng)霜的臉龐上浮現(xiàn)羞愧之色,甚至不敢直視自己親兒子的雙眼。
“是我愧對齊國,愧對你們母子...”此刻父親的聲音充滿悔恨,他的情緒似乎將要崩潰,只是在努力硬撐。
梁塵急忙道:“父親,我相信您已經(jīng)很努力了,只是齊國早就沉淀太多隱患,趨勢所致不必自責(zé)。我想,只要國家沒有滅,還存在崛起的可能?!?p> “至于母親,我想她是世界上最能理解您的.....”
梁胤龍沉默,心里這道坎他始終邁不過去,說來也有些諷刺。不過,這種事情任放在誰的身上,想來都難以釋懷。
梁塵不想再揪著這個話題不放,欲詢問面具的事情,待轉(zhuǎn)頭看向鐵盒時卻是愣住了。
見狀,梁胤龍也看向鐵盒,不禁疑惑道:“那張面具呢?”
剛剛梁塵還拿在手中,只是聽到龍吟后便感到一陣眩暈仰躺在地面,怎么一下子就不見了?
他疑惑萬分,而此刻腦袋依然清晰冷靜,只是對面具的事情竟無法追尋,實在怪了,他不禁詢問父親。
梁胤龍看到同樣疑惑的梁塵后,眉頭皺得更緊,不過依然將面具的來歷和盤托出。
原來那張龍圖面具是父母逃亡中,自一處山洞中尋到的,當(dāng)時母親看龍圖精致,便收了起來,直到她離世,父親自然將其當(dāng)做紀念與信封一起埋進地下。
“那張面具材質(zhì)特殊,我為將時見過不少珍奇材料,卻唯獨辨別不出它是什么制成的?!?p> “它一直給我不好的感覺,并且當(dāng)日撿到時便發(fā)生了異象?!?p> “什么異象?”梁塵追著詢問。
梁胤龍回憶道:“當(dāng)時你母親喜歡,便將之抱在胸前,殊不知面具上的龍圖忽然如動了一樣變得虛幻,像是印進了你母親懷孕的肚子上一般。”
“唉....當(dāng)時我就要求立即扔了面具,卻不知你母親死活不同意,雙手緊緊抓著不放手,我百般勸解甚至厲喝也沒有效果。那張面具好像頃刻間,便成為你母親畢生無可或缺的東西一樣?!?p> “然后就帶回來,直到現(xiàn)在成為紀念品?”梁塵說道。
梁胤龍點頭,隨后忽想起什么,瞪大眼睛,面露擔(dān)憂激動道:“那張面具太詭異了,你不會受到什么影響吧。”
梁塵一怔,說實話,他也不清楚剛才發(fā)生了什么,不過見父親這般擔(dān)心也是安慰道:“不會的,我現(xiàn)在沒有任何不適?;蛟S是因為面具被埋藏時間太久,如今重見天日便快速離開這里了。”
這話有些牽強,雖然如今武道昌盛,開拓了前所未有的修煉局面,世間也接二連三出現(xiàn)寶物,但如傳說般那么附有靈性的寶物依然只是傳說。
不過看父親卻沉吟思索,梁塵詫異,認真觀察起來,卻發(fā)現(xiàn)腦海中竟然能夠追尋到父親的想法根源。
原來父親對梁塵的解釋還算認可,他的記憶中,面具本就詭異萬分,如今出現(xiàn)這種無法言說的現(xiàn)象也不是沒有可能。
相對來說,他則認為面具對自己兒子沒有造成傷害,因為他為將時接觸過太多奇珍異寶,它們運用起來皆是立竿見影,且需要受外力影響,不可能擁有自主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