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天,還是輸血,掛吊瓶,云飛每天快中午的時候給我們帶飯上去,晚上等我們吃過晚飯以后就走了。連著兩天沒怎樣睡覺的守著悅悅,這天晚上九點多時,我趴在悅悅的床邊一下子睡著了,直到隔壁床的霞姐喊我:“李瑤,李瑤,悅悅的液快輸完了。”我才突然驚醒過來。護士過來直接把針拔了,我問她:“今天晚上不用輸液了嗎?”“不用,明天白天接著輸?!彼卮鹜昃妥吡?。
悅悅很是高興:“哦,終于不用白天黑夜的打針了。”輸了兩天血,掛了兩天兩夜的吊瓶,悅悅的氣色和精神都好了很多。
第三次輸血過后,主治大夫說明天可以開始給悅悅治療了。我想起縣醫(yī)院那個醫(yī)生說的刮宮療法,很緊張也很關心這個大夫會用什么治療方案:“怎樣治療呢?”她靜靜的胸有成竹的說:“用激素藥調整她的內分泌和體內激素水平,這是現(xiàn)在最常用的方法?!边€好,她沒說用刮宮療法,可是激素?我馬上又想起一個個大胖子來,“激素用了會發(fā)胖嗎?”她輕輕地笑了笑:“不會的,現(xiàn)在都是植物激素,副作用比較小?!蔽乙活w吊著的心慢慢地才放了下來。
看著悅悅一點點的恢復了生氣,我才有心思關心起同病室的病友來。一號床的霞姐,子宮肌瘤,整個子宮已經(jīng)切除了。三號床的蘋姨,也是子宮肌瘤,檢查是惡性,還沒有手術治療。四號床那個年輕漂亮的木子,其實比我還大兩歲,用悅悅的話說:“媽媽,木子阿姨看上去比你年輕,她好漂亮哦。”木子每天都在化療,宮頸癌,看著依舊年輕漂亮有活力的木子,完全顛覆了我印象中化療病人禿頭、滿臉憔悴、病懨懨的樣子了。
原來,我們身處一群重癥病人之間,難怪悅悅第一天住進來時,她們會有那么詫異的眼神了,肯定都在心里猜想著這么點小姑娘會是生了什么???
走廊盡頭有個女子在哭,她盡量壓抑著自己,她看著自己面前的小姑娘,有心疼?愧疚?還有擔心??墒悄莻€小姑娘倒是一臉無所謂:“你哭什么哭?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今天想吃牛肉還有冰激凌?!迸赃呥€有個中年男子愣愣的一臉沉重的看著她。
霞姐說:“那個小姑娘才十四歲,宮外孕,聽說要切除哪個地方,以后永遠都不能懷孕了。”
我一愣:“十四歲?”這才多大點呀,人生還沒開始咧。
“嗯,”霞姐肯定的點了點頭,“她從小跟著爺爺奶奶長大的,爸爸媽媽一直都在外地打工,才趕回來,她媽媽非常傷心難過,也很后悔沒有陪著孩子長大,她說如果她能一直陪著孩子,或許可以避免發(fā)生這種事。小姑娘倒是很無所謂,該吃吃,該喝喝,跟別人說說笑笑的,給她同學打電話還在笑,說自己宮外孕住院了要做手術?!毕冀銚e了搖頭,“估計還太小了,根本不懂以后再也不能懷孕對于一個女孩子來說意味著什么。”
“她還那么小,根本就還不懂事。都說現(xiàn)在養(yǎng)姑娘比養(yǎng)兒子壓力小,不用擔心成年以后要買房娶老婆,可是我覺得養(yǎng)姑娘平時要擔的心比養(yǎng)兒子擔的心多多了。兒子最多擔心他在外面打架鬧事,姑娘還得擔心在外面會不會被人給欺負了,現(xiàn)在這社會人面獸心的人到處都有,有時候防不勝防?!蔽逸p輕地嘆了口氣。
云飛上車做事去了,吃飯都是我出去買了回來和悅悅在病房吃。這天悅悅四點多就輸完液,再不用輸?shù)酵砩暇劈c多了。在病房關了那么多天,她快憋壞了,自己把衣服換好,然后說:“媽媽,你帶我出去玩呀,然后我們吃飯了再回來!”“不行,你才好一點點,不可以出去的?!甭犖疫@樣說,悅悅拉著我的胳膊一個勁的晃:“媽媽,最親最親的媽媽,我求求你了,就帶我出去嘛?!蔽肄植贿^,只好笑笑說:“好啦好啦,你先去護士站打個招呼了才可以出去?!彼d沖沖地跑去那里:“護士姐姐,我出去吃飯了就回可以嗎?”護士翻開她的病歷看了看:“不行,你最好不要出去。”悅悅的興奮勁一下就沒了,嘟著嘴巴慢慢的走了回來。
悅悅終歸只是小孩子,精神稍稍好了點就開始折騰:“媽媽,在這里呆的好無聊啊,你陪我玩撲克好嗎?霞姨,我們一起呀?!庇谑窍冀?、我就陪著她玩撲克牌。
云飛打電話過來,說明天來看悅悅,問有沒有什么東西需要帶過來,悅悅急忙說:“有的有的,你要把我的書和練習冊帶來,我那么多天沒去學校,馬上期末考試了,我要趕緊學習!”
一早,護士來打針時,悅悅把她的右手使勁藏在身后。護士笑著問她:“你干嘛呢?為啥不讓打右手了?”“我待會要寫作業(yè)的!”悅悅的樣子真是可愛至極。
云飛來了后,和悅悅一起躺在床上,有說有笑的倆人玩的很是開心。霞姐看著他們倆,突然說:“看著他們父女倆這樣子,真好。如果是繼父,不管對孩子怎么好,都不會這樣親密的。”說著,她眼睛里竟然泛出了淚花。
我有點訝然的看著霞姐:“你怎么突然這樣說呢?怎么了?”
她用手抹了抹眼睛,對著我笑了笑:“你看到的經(jīng)常來看我的那個男人是我第二個老公,我原來的老公不在了。我們以前是養(yǎng)魚的,有天半夜他起來去魚塘里看魚,不小心掉塘里淹死了?!鳖D了頓她接著說:“我后來跟現(xiàn)在的老公結婚時,女兒七歲,我老公人挺好,對我,對我女兒都很好,可是無論我老公對我女兒怎么好,他們倆之間都是客客氣氣的,不象悅悅和她爸爸這樣了。”說著,她又羨慕地看了看悅悅和云飛。
看著悅悅和云飛,想著霞姐的話,前幾天才堅定的一定離婚的念頭又開始動搖了,可是一直生活在他的謊言之中,我又真的是難以容忍了?;蛟S就象悅悅說的,不管云飛?就當他是陌生人?當他是一個與我不相干的陌生人,或許我還能過的舒心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