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繼續(xù)說：“他當時調皮，光是給別人賠禮道歉買禮物的冤枉錢都不知花了多少。后來，他死活不肯讀書了，那么小，做農(nóng)活又沒力氣，只好讓他出去學藝。剛開始的時候，讓他學做衣服。拜師錢都給了，去了沒幾天，偷偷地跑了回來，再也不肯去了。后來讓他去學廚師，也是一個樣子，沒過多久就不學了。后來讓他去學開車，還是蠻喜歡，才好好地做了下來。”
旁邊床的病人說：“孩子不聽話不知要多操許多的心。”她看著我說：“所以你們現(xiàn)在得好好孝順你媽媽?！?p> 我沒出聲，沖著她笑了笑。
婆婆看著我，強調似的說：“云飛以前真的花了不少錢?！?p> 我明白她的意思，就是說我們現(xiàn)在給她花點錢不算什么，讓我們好好照顧她也是應該的。其實，我覺得兒女花錢給父母治病是應該的，孝順父母也是應該的。可是婆婆那樣子特意地強調，讓我覺得有點不舒服。當初她養(yǎng)大的是云飛，不是我?；ㄋ簧馘X的是云飛，不是我，我和云飛結婚時她沒為我們花什么錢，結婚以后我卻幫云飛還了許多婚前的欠款。完全可以這樣說，我就是一個倒貼的媳婦。
雖然，我心里不太高興，卻也沒有說出來。也暗暗地下定決心，不管她現(xiàn)在怎樣說，我肯定還是要云飛把我墊付的醫(yī)藥費給我。那是我自己掙來的錢，我現(xiàn)在不可能再貼錢給云飛或是云飛的家人了。我掙的錢用來給他媽媽養(yǎng)傷，他掙的錢給別的女人？在我清楚一切以后，不可能再這么做了。云飛掙的錢我可以隨便他用，愿意給誰給誰去，可是我掙的，不可能再花在與他有關的地方。
醫(yī)院不是一個開心的地方，卻是一個很容易讓人想開的地方?？粗纯嗟牟∪?，還有苦苦煎熬著等待最后時刻的人，覺得經(jīng)歷的所有痛苦都不是事，只要自己和家人健康安好，已是最好的幸福了。
看著同病房的兩個病人都已睡了，我終于還是忍不住對婆婆說：“云飛現(xiàn)在很不聽話您知道嗎？”我當然知道她知道，鳳阿姨不可能不告訴她。只是我沒說，婆婆也沒先開口提這個問題而已。
她尷尬地笑著說：“知道，聽你鳳阿姨說過了，只是，云飛也這么大了，我們也管不了了?！焙靡痪湓骑w這么大了，他們也管不了了！我不禁在心里冷笑了一下，管不了還是不管，那是一個態(tài)度問題。她接著說：“我曾經(jīng)找人給他算過命的，說他命里注定犯桃花，要等到他年紀大了就好了。你就多包容包容他，等他醒悟過來就好了?！?p> 我看著婆婆，想著她說的話，怎么想怎么覺得她只是在替她兒子考慮，好像是在說，你就隨便他玩，等到他玩不動了，或是玩膩了的時候就回來了，你好好幫他守著這個家，無論他何時回來，家還在。
小美打電話問我：“葉子她奶奶的傷好些了吧？什么時候出院？”
“恢復得蠻好，再過個兩三天應該就可以出院了吧?！?p> “撞人的摩托車司機給錢了沒？”
“就拿了三千過來了，說是家里實在沒有錢?！?p> “那醫(yī)藥費是你們先墊付的吧？”
“嗯?！蔽彝ｎD了一下接著說：“云飛現(xiàn)在掙的錢又沒給我，我先墊付的錢都是我自己辛辛苦苦攢的，我讓云飛把我墊付的錢給我，他還沒給，說要過幾天再給我?！?p> “哦?！毙∶篮孟裨谙胧裁矗^了會，她說：“上次問你，你說車上的事早就處理完了?？墒窃骑w去年底的時候，讓我借四萬塊錢給他?！?p> “他借錢做什么？沒聽說他又做什么別的生意呀。”
“問他借錢做什么，他沒說，只說過一段時間了再還我。但是我按照他給我的帳號去轉帳的時候，發(fā)現(xiàn)不是他的名字，感覺是一個女人的名字。我又打電話問他，他說是的，沒弄錯，就是那個帳號?！?p> 我已經(jīng)有點麻木了，聽到小美這樣說，我沒有特別的生氣。只是覺得云飛居然還借錢了給別的女人，是不是傻？我曾經(jīng)說：“只要他能讓我們母女衣食無憂，愿意哄著我，能夠做一個好父親，許多事情我愿意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笨墒菦]想到他不僅沒有讓我們母女衣食無憂，自己掙的錢不夠花，還借錢了去哄別的女人開心。突然發(fā)現(xiàn)失望是沒有極限的，我一直以為，我對云飛已經(jīng)徹底失望，可是聽到這個消息以后，我覺得，失望是可以累加的，沒有極限，沒有什么徹底，只有一次比一次更多一點的失望。
“瑤瑤？”小美見我半天沒出聲，有點擔心地說：“你沒事吧？”
我盡量輕松地說：“沒事！一次比一次更讓人崩潰的事都經(jīng)歷過了，云飛現(xiàn)在無論做了什么我都不會覺得稀奇也不會讓我更難過了。”話是這樣說，可是悲哀卻還是從心底開始漫延。他可以在外面一擲萬金，卻不過問我和悅悅，難道我們就這樣不值得他憐惜嗎？
“瑤瑤，男人還是要管的，你不能任由他這樣?！毙∶烙诌@樣告訴我。
管？我一片茫然，怎樣管？難道說云飛現(xiàn)在這樣，真的是我的問題？是我沒有管的原因？如果說男人真的要女人管著才會是一個好男人的話，那么，也許我不適合結婚，因為我不知道怎樣去管一個男人，不懂得怎樣才能管好一個男人。
“姐，你以后不要再借錢給他了。如果真有什么事要用錢，我會跟你說的。云飛現(xiàn)在在外面又是女人又是麻果的，他如果背著我找你們借錢了也不會做什么好事?！?p> “好，你這樣說我就明白了，知道以后該怎么做了。”
掛斷電話，我在屋里來回走著，腦子里不停地想著小美剛告訴我的事。借錢？四萬？突然有絲絲涼意從背后升起，會不會過段時間了，我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到處都是要還的債？再想了想，又安心了一點，這么多年，除了這次他找小美借了錢，以前每次需要借錢時，都是我想辦法去借的，他好像借不來錢。后來跟我的親戚朋友熟了以后，他如果開口借錢，他們都是會先問過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