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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了光

第三十七章-離別前夜

別了光 蕭憫默 2163 2019-05-24 21:08:29

  蕭子慎腦海中浮現(xiàn)出種種畫面,一面是自己過往種種,痛苦的記憶,沉重的枷鎖。爾虞我詐中,漸漸失去了本心。最初的他也曾期盼著簡單平靜的生活,與相愛之人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一個小院,幾株花卉,養(yǎng)條拉布拉多,有一雙兒女。等到兩個人都老了,坐在躺椅上,望著夕陽,回憶著過去相伴的數(shù)十載,這樣的日子豈不快哉?這對于他來說,只是一場夢,一場很快就醒的夢。夕陽西下,斷腸人都在天涯。如今讀來,卻是這般滋味。

  最后的他,還是選擇了一條截然不同的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一步步鏟除了異己。他做這些的時候,心里是解氣的,似乎是為母親伸張的正義,終是來了。但是并不快樂。他總說是為了母親,他為一生等待的母親所不平。母親也是出身書香門第,性情溫良亦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美人,也是父親明媒正娶的妻。他也不是私生子,可他卻活得像個私生子那般不見天日。自從他有記憶開始,父親對他和母親總是異常冷淡,后來他終于明白,原來是因為沒有愛,而母親只和那個女人的背影有幾分相似,卻成了一輩子的替代品。他也明白了,原來父親的偏心可以到了這個程度,他看重自己前妻留下的兒子,而視他若草芥,甚至未曾有過半分在意過他們母子的性命。即便如此,母親仍守著那半分期待,終其一生等待那無望的愛,郁郁而終??裳傺僖幌㈤g,那個男人都未曾來看過一眼,連葬禮都沒有參加。最后母親一個人葬在那里,那個男人連死后同穴的機會都給了另外的女人。他為母親的一生而感到不公,她什么都沒有做錯,活著時,蕭家未曾給過她半分尊重,死后還要遭人非議??杀氖牵赣H尸骨未寒時,那個男人又把昔日里捧在手心的女人迎回了家,因為那個女人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最終發(fā)現(xiàn)父親才是那個最癡心的人。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

  他不忍母親如此,所以哪怕他傾其所有,也要打敗了被稱為“王”的父親。父親敗了,蒼老的他也有這么一天,他不再是蕭子慎記憶中傲視天下的帝王般男人了,只是一個痛失愛子的老父親。而他,蕭子慎也終于坐上了那把椅子。站在高處,看著那個名義上父親創(chuàng)造的商業(yè)帝國。他終于不再是那個卑微的自己,抬起頭,伸手就能夠到他所有想要的東西。世界,于他,已然是唾手可得。但他似乎沒有得到預計的快樂,他開始夜夜失眠,輾轉(zhuǎn)發(fā)側(cè)間,情緒越來越不穩(wěn)定。他明明白白得知道,自己究竟失去了什么?

  而另一面是,重新見到舒妤的時候。剛開始的時候,他并沒有對她上心。最初,只是想要還她的人情。畢竟,那個時候,那張飯卡不光解決了他的燃眉之急,還給了他久違的溫暖。那種久違的感覺,讓他覺得他自己不再是棄兒,不再形單影只??梢哉f是,舒妤救贖了當時的他。后來的他,再也沒有當時那般的悸動了。何況,這這世上,錢能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只有人情債最為難辦。他向來只是個商人,在商言商,從不吃虧。他算計了開頭,卻沒算到結(jié)局。后來,竟然會把自己搭進去了,那真真是失算了,也是他從未想過的事情。和她在一起的五年,蕭子慎睡得無比安穩(wěn),很少失眠。兩個人之間雖然是協(xié)議夫妻,更多的時候是朋友,至少是可以交心的朋友。舒妤偶爾也愿意和他談談心,雖然總是恰到好處得點到為止,從未有過流露出太多真實的情緒。至少,和外人相比,舒妤待他,還是不一樣的。

  后來想想,蕭子慎是敗在了自己的貪念上,他一直想要的都太多了。他想要真心,一顆只屬于他的真心,可真心談何容易?他輸在一開始起跑線上,錯誤的時間和地點,無論遇到誰,都是一樣的結(jié)果。想到此處,蕭子慎也是終于通透了。于她,只希望一生平安喜樂。他也就夠了。原來,喜歡是瘋狂,愛是克制,是這樣的意思。第一次,他發(fā)自真心希望舒妤能夠快樂,即便給她快樂的那個人不是他。而他也愿意繼續(xù)背負沉重的枷鎖,負重前行。有時,他也在想,如果他愿意止步于一個合適的位置,也許今天他們便仍可以是朋友,或許也會是可相伴一生的友人??赡且膊粫鞘捵由?,那是他永遠不會做的選擇。所以,這錯從開始就注定了。

  清晨,晨曦初上,原本漆黑一片的湖面漸漸帶上了光亮。他驅(qū)車回到家,這是約定好的周末,最后的周末。

  昨晚,舒妤也是一夜未眠。她坐在熟悉的窗前,望著同樣漆黑的夜。對于原本堅定的決定,滿是猶疑。這么多年的顛沛流離,已經(jīng)讓她覺得無比心累了,這里難道不是自己心之所安的地方?離開這里,得到的自由,會是真正的自由嗎?其實,答案是猶疑的。這么多年來,少了的不僅僅是年少時的單純,更多的是那種無畏前路的孤勇。因是沒了勇氣,所以從不抉擇,總是那般希冀可以逃離。那血淋淋的現(xiàn)實,終究還是讓她心有余悸。她實在是沒有能力再承受那般苦澀和沉重。思前想后,離開,便是選擇不親眼所見那些成人世界的殘忍。歸根結(jié)底,還是她的軟弱。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才發(fā)現(xiàn)如今長吁短嘆早已沒了任何意義。

  舒妤回憶了這短短的二十多年,有真心,有假意,那些畫面像電影一般一幀一幀在腦海中滾動著。年少時的明媚,肆無忌憚;青春時代的荒唐,茍且;成人世界的刀光劍影,爾虞我詐。盡管有些記憶已經(jīng)不是那么明晰了,那些刻在骨子里的東西卻會是亙古不變的。近幾年來,舒妤為了達到目的,早已忘了本心。昔年,先生的教誨猶在耳邊,如今這副模樣,見到九泉之下的先生,又該如何自處?想來也是可笑,當年的信誓旦旦,如今自己卻變成了曾經(jīng)最為厭棄的樣子。這還真是長大的代價,無比心酸的代價。自己經(jīng)歷過黑暗的深淵,才知道今日光明的來之不易。既然決定將前塵往事都忘了,不如和所有故人都相忘于江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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