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一個人從城南走回到位于城西的小區(qū)樓下的,頂著這樣的傷痛、路人的眼光還有一顆支離破碎的自尊心。
沒有司機(jī)愿意讓她搭乘,她看起來糟糕透了。渾身上下骯臟透了,沒有人愿意為一個乘客而多出那幾十塊錢的洗車費(fèi)。
她路過一個個陌生的人,一個個路口,紅燈停綠燈行的。她不是沒想過讓葉思齊跑到這里來接她回去,至少她不用一個人面對這些異樣的眼光,也能早些治療身上的疼痛。
可她沒有,她一個人緩慢的、疼痛著前進(jìn)著。
沒有人知道那天夜晚她在想什么,經(jīng)受什么。
所以,在凳子上看著葉思齊一顆顆掉下來的眼淚的時候,她的內(nèi)心是平靜的。
葉思齊蹲在她身旁,雙手無措的不知道該怎么觸碰她。
葉陶陶安慰的摸了摸他的腦袋,“我沒事,都是皮外傷。你背我回去,洗個澡擦點(diǎn)藥就好了?!?p> 靠在葉思齊有些瘦削的背上的時候,葉陶陶心里發(fā)出一聲安心的喟嘆。她終于可以放下一路上緊繃的神經(jīng),輕松的睡下。她知道,葉思齊會將她的一切安頓好的。
隔天葉陶陶被臉上的疼痛拉扯醒了,她皺著眉頭不情愿的微微睜開了眼睛。
橙黃的光線順著窗簾間的縫隙投射進(jìn)來,空氣里的塵埃也隨著在這窄窄的線條里起舞,忽上忽下。
晨光的盡頭落在窗邊葉思齊的右頰上,就像剛出生的嬰兒那樣,干凈、明朗。略長的前發(fā)遮住的雙眸,在長睫微微顫動之下就要睜開。
睫毛輕眨,他睜開了眼。
看見葉陶陶正在看著他,那雙迷蒙的雙眼瞬間煥發(fā)出神采。
醒了,有沒有好一點(diǎn)?他急切的問,本子上的字也寫得有些潦草。
葉陶陶沒看本子,但也大概知道他要問什么。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有什么吃的沒有,我快要餓死了?!?p> 葉思齊連忙去廚房給她端來一直煲在鍋里的白粥,坐在床頭邊的地板上,拿小勺子喂給她吃。
葉陶陶吃完一碗白粥,這才感覺自己肚子里重新活了過來。
葉思齊收拾完碗重新過來的時候,葉陶陶問他:“都幾點(diǎn)了,你還不去上學(xué)?”
我請了假,今上午就不去上課了。葉思齊說。
葉陶陶就沒再說什么。房間里重新歸于寧靜,只聽得見葉思齊拿著掃帚輕輕掃拭的響動。
葉陶陶突然想起點(diǎn)什么,迅速的拿眼看了一眼自己的身體。
“昨天,你給我換的衣服,洗的澡?”
掃地的聲音兀的停止了。葉陶陶抬眼去看葉思齊。
葉思齊的臉漲得通紅,拿著掃帚的手抖的跟得了癲癇病似的。
“等我休息好了,看我不揍死你丫的?!比~陶陶斜睨著他。
葉思齊被嚇得掃帚一扔,頭搖的撥浪鼓似的。拿出本子,飛快地寫著些什么。湊過來遞給葉陶陶看。
我沒有看到什么,真的!我把眼睛蒙起來了,真的什么都沒有看到!
“那摸到了?”葉陶陶咬牙切齒的問。
顫抖的手不抖了,通紅的臉快要滴出血滴子了,這次他沒再遞本子過來辯解些什么了。
“葉思齊,你丫的死定了,死定了!”葉陶陶這個時候才后悔昨晚光顧著睡過去了,連自己的肉體都不管不顧。
之后,葉陶陶在床上躺著過了幾天豬的生活。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別提多舒服了。
一個人憋得慌了,趁著葉思齊放學(xué)回來總要跟他說個不停,過過嘴癮。
大多數(shù)時候她都是在說那天晚上她去赴方瑤的約發(fā)生的事。
“你別看我好像是傷得挺重的,其實(shí)那些慫貨傷得比我重多了。一個個不是斷了手,就是斷了腳,現(xiàn)在還擱醫(yī)院躺著哎喲哎喲直叫喚呢?!比~陶陶眼帶輕蔑的說起那些人。
“葉思齊,我說的你信不信?!比~思齊在旁邊看書,突然就讓葉陶陶點(diǎn)了名。
連忙點(diǎn)了點(diǎn)頭,我信。
“就是嘛,我葉陶陶是什么人,輪得著受他們的欺負(fù)嗎。左勾拳右勾拳,他們就連爹媽也不知道是誰了。”葉陶陶聲音里滿是自得。
她還在叭叭的說著些什么,突然看見窗外漸漸暗下來的天色,心里涌起一股悲涼。
“人啊就是在你得意的時候巴結(jié)你,恨不得叫你媽、姥姥、祖宗??僧?dāng)你一落魄的時候,一個個就趾高氣揚(yáng)的全都踩在你頭上恨不得把你踩到爛泥里才高興。”葉陶陶喃喃的在說著。
葉思齊放下書,靜靜的聽著。
“我從小沒什么親情,也沒感受過轟轟烈烈的愛情,就剩點(diǎn)兒友情。我曾經(jīng)想把它牢牢抓在手中,不管什么時候我都絕不放棄它。可結(jié)果呢,呵,就他媽這樣糟踐我?!比~陶陶說著,順著眼角透明的液體不斷地滑進(jìn)發(fā)梢里。
葉陶陶突然把被子拉過頭頂,不再說話,被子里透出一絲微小的、傷心的哭泣聲。
葉思齊的心也跟著難受,如果現(xiàn)在方瑤站在他面前他會毫不猶豫的沖過去,扯爛她的包、扎破她的跑車輪胎,他雖然不打女人,但也要她試試難受極了的滋味。
葉陶陶是真的傷心了,她不再想著去找以前的老朋友幫忙。刪除了一切的聯(lián)系方式,不管那些人當(dāng)中會不會有好意想要幫助她的人,她一切都拒絕。
她不想要自尊心再次受到碾壓,又可憐兮兮的獨(dú)自把它粘好放回胸膛。
又過了好些天,葉陶陶身上的傷都好的差不多了。家里也快彈盡糧絕了,葉思齊已經(jīng)盡量不讓葉陶陶看出他的愁容。可葉陶陶天天吃飽了撐的無事,連粗神經(jīng)也變得敏感了不少。
這天,她拖著傷軀,把在商場買的衣服退了回去,還死皮賴臉的讓人家退了全款??上Я四羌淮┝艘淮蔚娜棺?,那可是四千塊啊,夠她跟葉思齊兩個人一個月的開銷了。
這倒霉催的方瑤,簡直恨死她了。
葉陶陶從商場出來,打算順便就去超市把這幾天需要的食材、生活用品買了。
她已有很多年沒進(jìn)過超市買東西了,看著什么都覺得新鮮。
她也想著要買些菜,買些肉,就挑著那種長的勻稱好看的買。買的都是一些她喜歡吃的食物,想著回去讓葉思齊給她做飯吃。
葉思齊做菜的手藝也不咋地,可她也不挑,她現(xiàn)在也沒什么可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