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陜交界處,雞心嶺隧道,一輛福田奧鈴重卡疾駛而過,集裝箱車身噴著一行醒目的紅字'雙橋人和種豬配種繁育中心'。
陳維就在這輛車的集裝箱中,他斜躺在幾袋堆放的整整齊齊的飼料上,正滿臉不爽的盯著對面。
那是一個被牢牢固定在車廂里的鐵籠子,籠子中鋪滿了柔軟的稻草,一頭碩大的肥豬側(cè)臥著。
這頭豬看上去最少也在二百斤以上,肥肥的肚皮、白的有點發(fā)亮的豬毛,蒲扇般的大耳朵耷拉著,短而粗的小尾巴隨著車廂的輕輕晃動不時的輕甩兩下,顯得十分愜意。
其實在陳維這個畢業(yè)于西南某農(nóng)業(yè)大學(xué)畜牧獸醫(yī)專業(yè)的農(nóng)學(xué)狗看來,這頭側(cè)臥的長白豬完全稱不上胖,它體軀修長、背部微弓,腹部平直,臀部肌肉豐滿細(xì)密,四肢健壯,可以說是標(biāo)準(zhǔn)的豬中帥哥。
在這個看臉的時代,帥哥肯定比普丑吃香的多!
豬界也一樣!
作為豬中帥哥的它不但遠(yuǎn)比那些只能存活六至七個月的同類活得更久,而且還能保住雄性生物最重要的特征。
嗯!好吧!這是一頭正處于生理巔峰期的種豬,生命和生活質(zhì)量都相當(dāng)有保障,專人護(hù)理,專業(yè)飼料,專用的圈舍。
當(dāng)然這一切的前提是它的性趣沒有開始衰退,見到不管什么樣子,什么身材的母豬都能興致勃勃的上去大戰(zhàn)三百回合。
別羨慕!什么事情跟工作扯上關(guān)系都不會給你帶來多大的愉悅,看看島國影視圈的男主角們!滄桑的面容和強顏歡笑的笑臉。
嗯~都是為了生活!
況且對于一頭種豬來說,這不僅僅關(guān)乎生活,還關(guān)乎生存!
因為一只不能繼續(xù)配種的公豬就約等于一個人到中年,卻掙不到錢的屌絲男人,存在的價值,都不算太大了!
“你說你,自己呆在車廂里就瞎吼亂撞,我一來你就安靜了,我看你是故意讓老子跟你一起呆在這臭烘烘的車廂里面!”
陳維不滿的嘟囔著,也不管他吐槽的對象是一只完全聽不懂人話的豬。
這頭長白公豬是要運到陜南某縣大型豬場去的,這是陳維今年談成的第一個訂單,他很有一點小心翼翼的,生怕出一點意外。
所以在聽到車廂里的動靜之后,他就主動要求去到車廂看著這個不安分的家伙。
剛到九月,集裝車廂不但有點臭還很有些悶熱,陳維隨手拿起一張公司的宣傳報紙疊了兩下,然后扇了起來。
目光落到報紙上,公司名稱歷歷在目,陳維牙疼般的嘶了一聲,人和是個好名字,可你一個搞種豬繁育的起這個名字就不太好了吧!
突然,本來側(cè)臥的公豬忽的一聲站了起來,圓圓的小眼睛里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沒等陳維起身,車子開始猛烈的左右搖擺了起來,猝不及防的陳維一下被甩到了半空,隨后腦袋重重的撞在了鐵籠子上,劇烈的疼痛讓他眼前一黑。
夔州府大寧縣通城里十三甲貓兒寨,這里屬于大巴山余脈,山高林密,少有平地。
當(dāng)然也少有良田,只有略顯平坦的山腰處,開墾出了一些層層疊疊的梯田,還有些用樹枝,茅草,石塊壘成的低矮房屋點綴其間。
哪怕在素來貧苦的大寧縣,這里也算是相當(dāng)困苦的地方了,雖然現(xiàn)在我大清煌煌盛世更有圣君在位,但這種地方每年餓死幾人也是家常便飯。
這等窮鄉(xiāng)僻壤別說是縣衙的衙役,就是負(fù)責(zé)收取地丁的甲長也懶得來此。
不過今天可能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一隊大約四五十人的兵丁出現(xiàn)在山腰。
他們穿著臟兮兮甚至破破爛爛的號服,正鬼子進(jìn)村般的四處亂竄,一陣雞飛狗跳之后,你擒著一只羊,我抓著兩只雞,臉上都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X你娘!你T娘的是窮鬼托生是吧!一筐野菜餅?zāi)阋部吹蒙希 ?p> 一個頭戴陰紋鏤花金頂,身穿海馬補服的把總類武官正把一條馬鞭甩的‘啪啪’作響。
喝罵的同時,狠狠的一腳踢在了一個正費力拖著一筐東西的兵丁屁股上,被踹的兵丁絲毫不氣惱,反倒露出一臉討好的神色,點頭哈腰之后又拖著竹筐往前去。
“馬老二,那只羊給老子留著,晚上老子要跟守備大人喝上兩杯!”
收起馬鞭的把總對著兩個歡天喜地般從身旁走過的兵丁喊道,被叫做馬老二的兵丁微微一愣,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
“咳咳!”正待再罵幾句,鞏固下自己權(quán)威的把總聽見前方傳來幾聲輕輕的咳嗽,不自覺的把腰一彎,猶如聽到主人召喚的哈巴狗般搖頭晃腦的朝前奔去。
看著把總漸漸遠(yuǎn)去的背影,馬老二略略側(cè)過身體,一口口水吐在羊身上“吃吃吃!讓你吃老子的口水!”隨即把手里的羊狠狠的往地上一摜。
發(fā)出這聲咳嗽的不是別人,正是我大清的經(jīng)制武官,夔州協(xié)右營守備王茂春,王大人。
作為堂堂的正五品武官,王大人當(dāng)然不會像手下的兵丁一樣去搶奪這些泥腿子的三瓜兩棗。
不是他不在乎,說起來也挺可憐,以武力起家的大清朝也和明朝一樣,搞的也是文貴武輕、以文御武這一套。
別說他這個五品武官,就是如今夔州協(xié)的副將,正三品的大員見了一個七品文官知縣也得低人一頭。
而且由于身處內(nèi)陸,他這右營四汛合計官兵才僅僅四百五十一人,就算把手下的兵丁榨干,也榨不出幾個銀子,所以平時若有機會平白撈上幾只羊,王大守備還是挺愿意的。
不過這會,他大老遠(yuǎn)的從夔州府城行軍一百多里來此可不是為了幾只羊,而是他面前的這個山寨,一個小山包上用夯土巨石修建的廟宇樣建筑!
“王拐子!這地方都窮成這樣了,能有你說的那東西?雖說咋們還是沒出五服的兄弟,可你要是敢騙我的話,就算老子饒了你,跟著我跑了一百多里的弟兄們可不會饒了你!”
王大守備騎在一匹矮小的雜色滇馬身上,斜著眼看著馬頭左側(cè)一個瘦的跟麻桿一樣的男子說道。
麻桿男子聽見王守備的話連忙討好的說道:“三哥,您放寬心,我王拐子騙誰也不敢騙您??!錯不了,早些年就聽過貓兒寨上有寶物,不然他李猴兒一個山蠻子手里怎么會有二兩半的方錠!”
正說話間,手拿馬鞭的把總氣喘吁吁的跑了過來,他先沖著王守備身邊四個滿臉橫肉的親兵一點頭,然后徑直跑到馬前,雙手熟練的一個打千兒。
“標(biāo)下大寧汛把總趙一貴見過守備大人,守備大人萬福金安!”
王守備看也不看半跪在地上的把總淡淡的說道:“趙把總,你集合幾個身手敏捷的弟兄聽我命令,一會要是上面寨子的刁民還不肯打開寨門,你們就隨本官上去打破他這小寨子!事后重重有賞!”
說完右手輕輕一揮,示意還跪著的趙把總起身!
“來?。“堰@刁民李猴兒給我?guī)蟻?!?p> 剛起身的趙一貴極有眼力大喝一聲,指揮著幾個不遠(yuǎn)處兵丁將一個五花大綁的男子拖了過來跪在馬前!
“畜生!畜生??!我李正良怎么生了你這么個畜生兒子?。 ?p> 看著跪在馬前的男子,山寨上傳來一聲極為痛苦的怒喝,隨之影影綽綽的出現(xiàn)了幾個人影!
左側(cè)的王拐子上前幾步,狠狠的一腳將跪著的男子踹翻在地上。
“李老頭的聽著,大清夔州協(xié)右營守備王大人在此,你給我馬上打開寨門,倘若想要對抗官府,我們就先殺了你兒子,再把你滿門抄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