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個決定很快被他打翻了,因為烈親王的禮品流水似的往鐘府送,金子六百兩,白銀六百兩,珍珠六斛各色錦緞各十六匹,其余首飾珠寶更是不計其數,親王府更是放話了,這些東西就是給王妃用著玩的,聘禮在大婚之前才會送來。
烈親王這么大陣仗,鐘府雖然比不上但也不能太過寒酸讓人戳脊梁骨,所以又重新給鐘毓秀備了嫁妝,不過王府倒是說了王爺憐惜王妃辛苦不需要王妃親自準備嫁衣,嫁衣將與聘禮一同送到鐘府。
鐘府上下對鐘毓秀可謂是又羨又妒,唯獨鐘毓秀的親弟弟鐘簡對姐姐很是擔憂,當時雖然所有人都很驚喜可選秀過后就有人把當日的事情傳了出來,他這才知道姐姐不愿嫁是為了他才不得不委屈求全嫁給了她不喜歡的男人。
所以他對姐姐很是憐惜,也很是擔憂生怕姐姐會受委屈。
“你放心吧,姐姐不會受委屈的。”鐘毓秀繡完帕子的最后一針對鐘簡笑道。
還能怎么委屈呢?上輩子的鐘毓秀把能受的委屈能吃的苦能流的淚都用完了,這輩子即便還是嫁給這個男人她也不會再讓自己受任何委屈了,她只需守住本心就好,若不然就找個理由或者借口找個庵子出了家青燈古佛倒也輕松自在。
鐘簡嘆口氣憂心忡忡的走了,走之前看見鐘毓秀身邊的大丫鬟雅琴捧著一套紅翡翠頭面進來,不用想都知道是王府送來的,這樣一想或許王爺會對姐姐好也不一定。
鐘毓秀看著這首飾擺手讓雅琴放下就讓她退下了,她則一個人看著這些首飾發(fā)呆。
“怎么?不喜歡?”一個男聲突兀的在鐘毓秀的閨房里響起。
鐘毓秀透過銅鏡看這個男人,他的個子很高她才長到他肩膀的位置,身上穿了一套暗灰色繡云紋的長袍,墨色的長發(fā)束一半留了一半,劍眉星目鼻梁高挺唇上只透出一點粉紅,整個人倒是透出一點書生氣。
這是她未出閣時最喜歡的男子打扮,婚后的夏清硯常常是把頭發(fā)全束起來著深色衣衫,久而久之鐘毓秀也就不再奢望了,可如今她卻突然看見他換上了她最喜歡的打扮。
“毓娘,再給我個機會可以嗎?”
機會?還有什么機會呢?上輩子鐘毓秀把命都給了他,最后卻連個名分都沒有。
“烈親王側妃鐘氏品德不端,行事張狂,責令奪側妃位,身份低賤者不得葬入皇陵?!辩娯剐阈Σ[瞇的喝了一口茶“夏清硯,我循規(guī)蹈矩小心翼翼一生,到最后卻說我行事張狂?你不是說我身份低賤不得入皇陵不配陪在你身邊么?”
夏清硯聽著身子漸漸變涼,鐘毓秀說的是他上輩子給她的休書,他以為這樣會對她好,可沒想過她那樣剛烈接到休書冷靜的磕了個頭就走了,可她轉身就喝了斷腸散,死的那樣慘烈。
他至今都記得她站在城門大聲斥責他的樣子,那樣嬌艷那樣決絕,他想對她說你回來,我后悔了,可卻都來不及了,他眼睜睜的看著她大口大口的噴涌著鮮血,看著她如蝴蝶般從城門口墜下。
“我知道從前是我錯了,是我沒有好好珍惜你,毓娘,如今上天垂憐我們讓我們重來一次,你給我一個機會讓我重新對你好一次好不好?”
夏清硯紅著眼眶看著如今正值青春貌美的鐘毓秀,眼前晃著的卻是眼角已經有了皺紋的鐘毓秀對他笑著說:“王爺,有你陪著臣妾臣妾就什么都不怕了?!?p> 鐘毓秀不再多言語,她把能說的話都說了,能做的事也不過守好自己的本心罷了。
突然眼前一黑,唇上一陣溫熱。
鐘毓秀知道這是夏清硯的唇,夫妻十幾年骨子里的默契是改不了的,她知道他的每個習慣,比如他突然捂住她的眼睛其實是害怕她的目光……
想到這里鐘毓秀突然一笑,看到鐘毓秀的笑容夏清硯突然一愣,她笑得這樣燦爛真的難得。
“你笑什么?”
“我笑我們夫妻十幾年我了解你的每一個習慣,你說我如果殺了你會不會輕而易舉呢?”
夏清硯一怔:“你想殺我?”
鐘毓秀收斂了笑容:“如果我說我想呢?”說罷隨手拿了一塊糕點遞給夏清硯,夏清硯看都沒看就吞了“你就不怕我在這里下毒?”
“不怕”夏清硯虔誠的看著鐘毓秀“哪怕你直接給我一瓶毒藥我都敢喝。”
他突然咧開嘴笑得有些傻氣:“誰讓我欠你的呢?”
……
夏清硯回到王府后就去了梨花院那里是鐘毓秀上輩子住了十二年的地方,起初給鐘毓秀選院子的時候原本不是這里的,可是他上輩子的王妃說鐘毓秀是個喜好清雅的人,梨花院景色別致最是風雅,可景致沒看多少,他們的結局倒是如這梨花院的名字一般應了一個“離”字。
他身首異處,她血濺城門。
想起上輩子夏清硯內心不由得有些悲愴,因為上輩子事情的所有起因不過是他的一句話,他不僅與心愛的人產生隔閡甚至生離死別,與他的兄弟子侄更是離心離德,他明明是無心的一句話卻因這無心的話付出了慘烈的代價。
上輩子啟泰帝對太子的人選猶豫再三難以確定,最后問他若是他選的太子難以擔當大任怎么辦?
那時的他驕傲無腦開口就道:“若是太子不行還有其他皇子若是其他皇子也不行,那臣弟就算被天下人唾罵那也不會讓我夏家江山落到其他人手里。”言外之意就是他要弒君奪位了。
也是從那個時候起,啟泰帝就不怎么與他交心了皇后看他的目光也多了深意,而他的更是子嗣稀薄,原本鐘毓秀已為他育有一女了,可卻不知怎么竟染了天花沒幾日就死了,高側妃正在孕中卻在回娘家的路上驚了馬險些一尸兩命,他的王妃白氏更是一無所有。
直到他被砍頭的前一天,他才知道他的好王妃早在他口出狂言的時候就投奔了當時的二皇子后來的新帝,他的女兒也是她干的好事,高側妃也是皇后安插在他這里的釘子,甚至當初肚子里的孩子都不是他的,死亡也是高側妃的自導自演,后院里陳貴妾早在他事發(fā)后卷了銀子跑了。
他偌大的王府里唯一對他好的,竟然只有一個鐘毓秀,可這樣對他好的鐘毓秀卻被他逼死了。
臨死前想著,如果他能再見到鐘毓秀一定要跟她道歉,要告訴她是他錯了然后好好跟她過日子,現在他回來了可是她卻不肯原諒他了。
夏清硯捂住眼,黑暗里他仿佛看見了鐘毓秀梳著婦人發(fā)髻走向他:“王爺臣妾從來沒有出賣過你,你為什么不信呢?”
“毓娘,我信了,你能原諒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