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高風(fēng)黑,陰風(fēng)颼颼,任誰見到一個圓咕隆咚的影子在各個院子的廚房里滾來滾去,鉆來鉆去,他都不會害怕。
因?yàn)槟鞘羌嗜馀c厚臉皮于一身的,倩幽山莊少夫人,也就是我,傳說中的穿越小能人。
兩年下來,我已經(jīng)成功把自己養(yǎng)成了一個球。
其貌,圓咕隆咚。
其型,也是圓咕隆咚。
每十天,各個院子里都會統(tǒng)一發(fā)放油面肉,自從我掌握了送物車的路線和送貨規(guī)律之后,每個院子的肉和油都會很有覺悟地自動少一半。
他們找包子抗議,于是包子把每月的吃食都提了量,等他們拿到手的依舊還是會比平常的少一些,接著小廚房里的東西也還是會少。
看著我日益橫向發(fā)展的身子,包子忍不住跟我說:“你一定是上天派下來懲罰我的,別人都是偷錢財,你跑去偷吃的。在旁人看來,我是有多虧待你,竟連口飽飯也沒讓你吃到嗎?”
我腹誹,難道不是嗎?
再后來,送物車全改到早上送吃食和生活用品,各個院子的小廚房里再不敢放任何吃食。
對于倩幽山莊我一直有個誤區(qū),原本認(rèn)為倩幽山莊只是一座山莊的名字,沒想到這里竟真的是處山里的莊子。
包子的大豪宅沒有大門,幾十個散落的院子四周全是密林,密林外面還是密林,感情院子與院子之間那些樹林都是天然的,我還傻乎乎一直都以為是人工種植的,這一大片一大片的樹林子害的我總是走丟。
包子算是從根上斷了我繼續(xù)往球上面發(fā)展的路。
然,妞兒是誰啊,機(jī)智勇敢的周二寶啊。
作為一個來自二十一世紀(jì)的瓶子,有什么是我想不到學(xué)不了干不出的?
弓箭彈弓都不用自制,仗著我衣服上繡著的三個金字“少夫人”,這些物件兒隨便拿拿就是。
少夫人的名聲已經(jīng)在山莊里達(dá)到了聞風(fēng)喪膽的地步,看女人洗澡,看男人練功,本夫人都是光明正大的。
只有他們研究勾人的媚功和教訓(xùn)人的時候我是偷偷摸摸的,前者看得我冒鼻血,被拎回家。
后者,我看別人流鼻血也被拎回家。
出入他們的院子我全當(dāng)出入無人之境,拿了東西就跑。偶爾天太黑,有兩個不怕死的抓到我,一個黑影就會“嗖~”飛到我眼前,匡扶正義。
此匡扶正義,是他帶著我的人和我的贓一起逃離現(xiàn)場。
今天是本夫人來拿小刀的日子,昨天我拿了弓箭,擺弄半天,愣是沒把弓弦張開。我覺得這把小弓和我氣質(zhì)不搭,所以決定物歸原主。
當(dāng)我費(fèi)勁巴拉拖著梯子爬上“千刃”圍墻,一群黑影齊嗖嗖從四面八方飛出,一看又是我,他們齊嗖嗖躲起來。
顯然是怕了我,我站在墻頭,張開雙臂,閉上雙眼,清了清嗓子,高聲唱:“我要飛的更高,飛得更高...”然后一躍,享受風(fēng)一般自由落體的感覺。
別怕,妞兒才不是想不開自殺。
瞧,那個會飛的鬼魅黑影“嗖~”接住我。
為了鍛煉他的反應(yīng)速度,我從房頂跳下過,也從樹上跳下過。
為了鍛煉他的水下功夫,我還跳過水。我就想著哪一天把他折磨瘋了,他跑去跟包子請辭,兩年來,不管我怎么鬧,他都能以最快的速度出現(xiàn),我懷疑他和我一樣,晚上不睡覺,屬貓頭鷹的。
“黑大叔,你的輕功如此厲害,是不是也有我一份功勞?你說,你非得讓我拖著梯子爬上墻,你直接飛進(jìn)去給我開門不就好了。”
“屬下只負(fù)責(zé)您的安全?!贝艺局?,“歘~”人又不見蹤影。
這個叫千刃的院子里放著包子所有的武功秘籍和兵器。至于里面為什么會有小孩兒玩兒的弓箭和彈弓,我不想去知道,就算是他故意拿來送我的,我也不領(lǐng)情。
反正我的職能就是個陪睡的,他每天要到凌晨才睡覺,只要趕到凌晨之前出現(xiàn)在床上給他暖床就可以了,其余本夫人一概不管。
帶皮套的小刀放在正對大門的供桌上,我不客氣地塞進(jìn)隨身的小包包里。
要說起這個小包包,老厲害了,跟杜十娘的木箱子似的,里面什么都有,金元寶,兩副玉手鐲,兩串瑪瑙鏈子,若干珠子,若干調(diào)料,若干護(hù)膚霜全都是從柳千羽那兒坑的,當(dāng)然,包括這個包。
自從我知道他住蘭馨院,每夜必去膈應(yīng)他,他不喜歡我,我偏每夜去礙他的眼,喝他的茶,吃他的點(diǎn)心,摸他的衣服,爬他的床,卡他的油。
他吼我,我裝聽不到,他只要一碰到我,我就躺地上打滾。打了若干回滾,換回若干樣首飾。
假裝不要臉的碰到我這么一個死不要臉的算他倒霉,這就是傳說中的一物降一物。
以往不見他眼里冒火我絕不走,顯然,在我這兒兜了一大圈之后,他最近功力大漲,潔癖的怪毛病好像真被我治好了,昨天我躺著打滾的床上,今天還蓋著與昨日一樣的蘭色緞被。
偷東西偷得沒有趣味,就連欺負(fù)柳千羽也變得索然無味,最重要的,包子只能看不能吃,請問生活還有什么樂趣,還有什么盼頭?
我穿著鞋子直接鉆進(jìn)他的床,將被子捂住自己的頭。
兩年了,來到這個陌生的地方兩年,好幾個院子里的人都換了,我還呆在這兒,就像待宰的小羔羊,還是只迷茫的小肥羔羊。除了跳樹跳房頂能把黑大叔招出來說兩句話,我都不知道還能和誰開口說話。
包子很忙,我也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每日只在床上能看到他一會兒,有時候我睡著了,甚至都看不到,但卻能肯定他每夜都會回來。包子沒有再去逼我學(xué)什么琴啊詩的,反而弄得我更緊張,不知道對于這個小破身子,他還有什么更壞的打算。
不知道媽媽咪和爸爸比游到哪兒了,他們要是回來發(fā)現(xiàn)我死了一定很傷心,寶哥哥說過,就算我死了她也不會流一滴眼淚.
得了吧,林黛玉最會的就是哭。
竇云熙...不知道過得好不好。我想,我是希望他幸福的,死人的妙就是注定一輩子留在他心底,他一定是愛過我的,我知道。
我也想他。
我和他的走散,或許是命運(yùn)的捉弄。
屁!那就是自己個兒作的!作天作地作死自己,沒點(diǎn)兒數(shù)?
嗚嗚~
傷感的線頭一旦拉出一個尖兒,整個防御的外套就悄然褪去,剩下地上滿是凌亂的線頭,理不清扯不斷。
有一個地方到不了,那是自由,有一個地方回不去,那是家。
我想我的家人,我想我的寶哥,我還欠她一個對不起。
我想那個給我送了五年包裹的快遞小哥,我少他一個謝謝。
我想親愛的,我要對他說:“我愛你,請不要記住我,我想讓你幸福?!?p> 我想我的電視劇,我想我的小張哥哥,我想我的冰淇淋,我想我的奶茶,燒烤和火鍋...
眼淚涌出,浸濕了思緒,我想哭,我想嚎啕大哭。
“哇~”
柳樹妖氣得掀開被子的時候,我撲到他身上放聲大哭。
他怔住,顯然被我嚇到,我才不在乎女漢子形象在他面前崩塌,在這里,我只是個八歲的小女孩兒,想哭就哭,想鬧就鬧,想擦鼻涕就往柳千羽身上擦。
整個世界都安靜下來,只剩下眼淚澎湃的聲音。
釋放完情緒,我用他的袖子醒完最后一泡鼻涕,嗅了嗅鼻子。抬頭望他,他眼里蕩漾的是一種像母愛的憐憫,純凈如水的眼似是蒙上一層霧氣,仿佛清晨的湖面,氤氳繚繞。
見我看他,迅速推開我,立即轉(zhuǎn)變神情,發(fā)飆,道:“你這個臭丫頭,每日閑得不去好好服侍主子,跑我這兒來糟踐東西。一個杯子你坑我二十金,我的這件衣服可是自個兒繡了兩個月的,你看你都干了些什么!咦~臟兮兮的,說吧,怎么賠吧?”
“賠個屁,我又沒扒你衣服,還想訛我?”我捂嘴。
他瞪大了他的眼睛,伸出玉指對著我:“你...”
“你...”
我學(xué)舌:“你你你你你,說話都說不利索啦?”
我嘿嘿一笑:“柳樹妖,打今兒開始,咱倆就是哥們兒啦!”
社交障礙果然是心理病,有的治。
我以后沒事得多哭哭,瞧,我哭完,看到包子和黑大叔就開口了,這回哭完,看到柳樹精又開口了。
柳千羽貌似比我還激動,水霧繚繞著他的眼,微卷的睫毛閃啊閃,鼻頭微微泛紅你了半天,終于冒出“你終于對我開口說話啦?”
什么叫終于?我不解。
他的眼神我很熟悉,當(dāng)年媽媽咪見到寶哥哥的時候也是這般,有種吾家有女初成長的欣慰和感動。
然,美好只是一個瞬間。
“你剛叫我什么?柳樹妖?死丫頭,你是真的活得不耐煩了是不是?你自詡個少夫人成天在谷里作威作福,別以為我是怕了你和你家主子,想搞死你我都不用手指頭。”他拎起我的耳朵,很輕,哪兒像要?dú)⑷说臉幼印?p> “那你想用什么搞死我?你的小鳥?”
他驚得倒吸涼氣,一張白玉面龐頓時緋紅,清風(fēng)徐徐,遍地紅花飄...
調(diào)戲男人的滿足感油然而生,趁他氣得發(fā)愣的空隙我拔腿就跑,生怕跑慢一步尸骨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