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刑部尚書家孫兒滿月,林府除了林太師公務較外,沁竹和林母、林玄甫,都參加了此次家宴。
不過,這次家宴上,她倒是遇見了兩個熟人。
“爹,娘?!?p> 花園內(nèi),沁竹隨著陸母來到?jīng)鐾?。一到?jīng)鐾ぃ銓χ炎谝紊掀凡璧亩?,親切地喚道。
當然,那位衣著華貴,舉止端雅的婦人,自然不是沁竹的親娘,而是大夫人。除了少數(shù)大夫人允許的情況,否則,娘親是不會隨著尹洪出席在這種場合的。
平時在琴坊,她都是與其他人一樣,尊稱一聲“大夫人”,絕不敢逾越。
可眼下卻不同了。
她既嫁入太師府,周圍又有不少有頭有臉的外人在,她自然是要裝得更親密些,管大夫人叫聲“娘”,而非“大娘”。
大夫人也微笑點頭,并且做出很關(guān)心慈愛的那樣,噓寒問暖。
畢竟沁竹現(xiàn)在,可是太師府的兒媳。
二人心照不宣。
“親家母,”
尹洪見氛圍不錯,滿意地笑道,
“小女自幼嬌生慣養(yǎng),她進了林府,若有不懂事之處,可要勞煩親家母多加管教?!?p> “親家說笑了,”
林母也滿臉笑意,很莊重地回道,
“令嬡聰明孝順,對我們甫兒也是照顧周到,還用不著我來管教什么。”
尹洪聽了,眼中的神色更是泛著喜悅的光。
不必猜,也知道他現(xiàn)下肯定又是覺得,一旦二女兒討好了林府,大女兒再討好泰王府,那自己的官途自是高枕無憂了。
“如此便好……賢婿呢,近日公務還算繁忙?”
林母看向兒子,不想此刻,他正如不懂事的小兒一般,心不在焉地看園內(nèi)風景,完全沒留意到尹洪的話,
林母的面子顯然有些掛不?。?p> “甫兒,你岳父在和你說話呢?!?p> 他這才緩過神來,卻一臉茫然,完全不知尹洪方才說了什么,最終只道了聲:“岳父大人。”
“不妨,不妨,”尹洪連忙圓場,臉上仍是堆滿了笑意,“都是自家人,一時沒聽見,也沒什么關(guān)系?!?p> 接下來,又是些宦官家庭間互相寒暄的話。
沁竹坐在一旁,不動聲色。
以往,她在尹府,便極其厭煩這些虛情假意的官腔。為了利益套近關(guān)系,指不定哪一天,又為了利益在背后捅人一刀。
這點,她倒是和宿主相似。
只是,當初的尹沁竹在尹府,身為庶女,只能站在一旁。而現(xiàn)今,她作為太師府的兒媳,卻能與大夫人她們同座。
不過都是同一副皮囊,待遇卻天差地別,就因身份和地位的變化,得到的嘴臉也就不同。
想到這里,她不禁暗自冷笑。
人世間的規(guī)則還真是不可思議。
午飯過后,府中準備了備好了專用的幾間廂房,可供女客們暫且小憩。
林母有幾分困乏,便讓沁竹陪著,與其他幾名女客一起,進了同一間廂房小憩。
正在林母躺下身后,沁竹剛好將頭上的簪子取下放在小桌上時,門口卻傳來“砰砰”的敲門聲。
“誰?。俊?p> 林母看向門口,下意識般地朝那邊問道。
“回夫人,”
不想,門口來的,不是丫鬟,卻是一個小廝,
“尹侍郎尹老爺讓我來找林少夫人,說是父女間敘敘舊?!?p> 尹洪?
“我爹找我?”
沁竹感到莫名其妙。
關(guān)于巫師的事,詩雨母女一直瞞著尹洪。此刻他找自己,會有什么事呢?
“回少夫人,正是?!?p> 給昏暗小屋透著光線的正門那頭,傳來了小廝肯定的聲音。
“你去吧?!?p> 想必是覺得只是父女二人之間的簡單敘舊而已,因此林母也沒有多問,只淡然地對沁竹說了一句。
“是。”沁竹回應道。
沁竹出了廂房,一路跟著小廝,從偏廳繞到了后花園,再從后花園走向一條偏僻無人的小徑。
這不禁惹得沁竹生疑。
尹洪找她,會這般繞彎子?
不過她暫且未吭聲。
直到眼看眼前的只剩一排廢棄倉庫了,那小廝卻仍舊領(lǐng)著她朝前面走。
“你要帶我去哪里?”
沁竹停下腳步,看著小廝高健的背影冷聲質(zhì)問道。
那小廝卻轉(zhuǎn)過身來,鎮(zhèn)定地朝她行了一禮:
“少夫人,您來了就知道了……這偌大的尚書府內(nèi),來往的都是高官富商,您盡管放心。”
沁竹看了倉庫一眼,雖對此人保持著警惕,但還是跟著他往倉庫走。
先前,她還在想應該是大夫人借尹洪之口,想傳話與她,大概是有什么急事要交代。
但現(xiàn)下……即便是大夫人也不必約她到這個地方見面。
若是被人察覺,豈不是更惹人生疑?
沁竹走進倉庫,立即聞到了一股工具器械的霉銹味。
只見倉庫內(nèi)橫七豎八地擺放著各種老舊的木材、工具、弓箭等,上面還落滿了不少灰和蜘蛛網(wǎng),像是很久都沒人用過的那般。
她跟著小廝,從外屋朝里屋走過去。
“她來了?!?p> 那小廝先她幾步走進去,朝著里面的什么人說了聲。
她這時剛走到門檻,由于那人被墻面擋住了,她沒有看清里面的人是誰。
等下一秒,再往里面走了幾步,卻看到一個身形修長的人正背對著她,他身上的穿著,仍是同那小廝一樣。
這時,那人也似乎察覺到她的到來,下意識轉(zhuǎn)過身后,沁竹這才看到他的全貌。
盡管早已猜到幾分,但沁竹還是不由地倒吸了口涼氣。
是陸縉。
才短短幾月不見,他竟比先前消瘦了許多,臉上也再無往日開朗的神色。
再見他時,沁竹不禁想起在尹府的日子。雖然只過了幾個月,但這其中的變化極大,多少有些恍如隔世之感。
而陸縉看著她的臉,眼中的神色有幾分復雜。一時間,兩人竟相顧無言。良久,他才將視線定格到她的發(fā)髻上。
“你成親了……”
半響,他只說出了這一句。
在琴坊,巫師交代了她的兩件事,其中一件就是妥善處理陸縉的事。
陸縉會與家人斷絕關(guān)系,搬離陸府,這點是她萬沒有想到的。
她知道,只要他不死心,他就還可能再來找宿主。她在腦海中已經(jīng)預演了很多次與他再見時的畫面,卻沒料到,他第一句卻是這個。
但這一事實,對陸縉的這段感情而言,卻是致命的。
“我在外面等你們……”
那位小廝大概是陸縉的朋友,他看了陸縉一眼,留下這句,便轉(zhuǎn)身離去了。
“你來這里做什么?”
那人離去后,沁竹回應陸縉的,只有這冰冷的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