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漸明。
沁竹這晚,徹夜難眠。
早晨的飯桌上,她裝作若無其事,卻食不知味。
關(guān)于墜兒的事,究竟是自己想多了,還是當(dāng)真如此?莫非連墜兒也成了大夫人的爪牙?
這個念頭一直在腦海中盤旋。
或許,只是自己想多了吧。
越是有所顧慮的時候,就越是容易疑神疑鬼。
“甫兒,來多吃點,”
林母夾了塊魚肉放到他碗里,
“大清早地就出去辦公,晚上又不聽話,在外面瘋玩。一點都不注意休息,看你這陣子,眼圈都黑了?!?p> 林玄甫含糊地應(yīng)了聲,只是瞥了一眼,然后繼續(xù)悶頭吃飯。
“他已經(jīng)夠養(yǎng)尊處優(yōu)的了?!?p> 誰知這時,林太師卻“哼”了一聲,臉上極為不滿地看了他一眼。
“三句話就離不開訓(xùn)兒子,”林母瞪了林太師一眼,護(hù)犢道,“我不過是心疼兒子的身體,這也有錯了?
養(yǎng)尊處優(yōu)又怎么了?
是了,兒子現(xiàn)在貪玩驕縱,全都是我的責(zé)任!”
說完這番氣話后,不想林母卻將筷子往餐桌上一放,將臉瞥向別處,眼眶竟也微紅起來。
這一發(fā)展,倒是沁竹沒有預(yù)料到的。
她的思緒被徹底打斷,令她不由自主地將目光投到林母身上。
“我就說了他一句而已,”
林太師皺著眉,下意識看了沁竹以及在場丫鬟們一眼,一副既想勸又拉不下臉的樣子,
“你怎么又這樣了?”
這時,只見林玄甫也不再沒心沒肺地繼續(xù)扒飯,而是站起身來,嘴里還塞著飯,揮了揮手,朝著那些丫鬟們道:
“行了,都下去吧……”
在看眼色這點上,這個紈绔子弟倒是挺敏捷的。
隨后,不知他是為了方便父母能講話,還是他擔(dān)心被父母責(zé)備,趕緊拉了她的手腕,找借口道:
“娘子用完的話,隨為夫先下去吧……”
“你站住?!?p> 正在沁竹準(zhǔn)備起身,隨著他下去時,這時林母卻叫住了他,臉上的神情也稍微緩和了幾分,但眼眶還是有些泛紅。
“你爹說得對,你都是成親的人了,也不能讓你成天花天酒地了。”
林母強(qiáng)勢地看著他,似乎已經(jīng)下定決心要好好管制兒子一回,而林玄甫的神情自是心知不妙,
“以后每天,酉時之前必須到家,不準(zhǔn)在外頭鬼混。沒回來的話,每個月我多給你的那些銀兩,你就別想要了。
沁竹,這幾天你幫我看著甫兒,若是酉時前沒有回房,立刻向我稟報,不必在意他生不生氣,明白嗎?”
“娘——!”
這會兒,林玄甫倒是鎮(zhèn)定不住了,立刻哀求起來,像極了一個三四歲孩童,被長輩管束著別吃糖葫蘆時的那般。
“還敢討價還價!”
林太師瞪了他一眼,他立刻就不敢多說什么了。
他還是怕林太師的。
沁竹心里也極其不愿。
她巴不得這林玄甫,每日都能被人灌得爛醉才回來。
并且,她對像當(dāng)娘一般,管束一個長不大的男人,沒半點興趣。盡管她有時明顯感到,林母是希望她能做到此點的。
“是?!?p> 然而,她只能應(yīng)下。
說完此話后,她轉(zhuǎn)頭再次瞥了氣鼓鼓的林玄甫一眼,心想他父母再用心良苦,對于他,也是白費精力。
恰在這時,門外的小廝阿虎卻進(jìn)來了。
“老爺、夫人,”
或許是聽到了方才房內(nèi)的動靜,他進(jìn)來后小心翼翼地朝二人作了一揖,又轉(zhuǎn)向林玄甫道:
“少爺,門外有個唐老爺求見?!?p> “唐老爺?”
林玄甫放下剛拿起的碗筷,一副一時未回過神來的表情,
“哪個唐老爺?”
“他說叫唐韜,是少爺?shù)呐笥选Kf……替少爺辦的事,辦妥了?,F(xiàn)在想來回見少爺?!?p> “你可認(rèn)得此人?”
林母不由詢問,似乎從未聽說過對方。
“好像有印象,不過記不清了,得看了人才能想起……”林玄甫卻搖了搖頭,眼中一片茫然的模樣,隨后又囑咐阿虎道,
“你讓他在門口等我,我正好要出去,有事邊走邊說。”
“是,少爺?!?p> 說完,阿虎便退下了。
林玄甫也隨意扒了幾口飯,在林母的再三強(qiáng)調(diào)酉時回家下,連忙出去了。
沁竹看著他吊兒郎當(dāng)?shù)谋秤?,一股愁悶再次涌上心頭。
是啊,她自己的事都一團(tuán)糟,又哪有心思去顧及這個花花太歲呢?
挨到下午,沁竹同往常一樣,讓小曼陪同著去了琴坊。
來的路上,她就已經(jīng)決定要將陸縉找她之事,紅玉丟失之事,全部如實地告訴巫師。
可是,當(dāng)琴師給小曼催眠后,正在沁竹想要通過暗道上樓時,卻被琴師止住了。
“巫師大人不在,她出遠(yuǎn)門了?!?p> “出遠(yuǎn)門?”
這可是從未有過之事。
她的紅玉剛丟,就收到巫師出遠(yuǎn)門的消息。
這紅玉可是至少每隔十天,就要戴上一次的,否則不僅自己有性命之憂,而且宿主也不一定就能蘇醒過來。
“還望姐姐告知,”她對那位琴師客氣道,“巫師大人大概什么時候能回來?”
“五天左右。”琴師仍是面無表情地道,“這幾天你有什么事情,直接告訴我就行了?!?p> 五天……
無論如何,自己還是先報備一聲,免得這五天之內(nèi)生了什么變故,引起巫師她們的懷疑。
“琴師姐姐,還望你轉(zhuǎn)告大夫人。昨天在尚書府的宴席上,陸縉來找過我了,希望同我離開京城。
我以當(dāng)初接觸他為的是他的家世為由,拒絕了他。
此外,在與他爭執(zhí)的過程中,我的紅玉掉了。那是巫師大人給我的封印之物,所以敢問姐姐,能否請姐姐重新給我一個封印物?”
“我做不了主,”
不管這琴師說的什么內(nèi)容,沁竹都覺得她的神色及目光,都極其陰冷。
“此事需我稟告大夫人后,再回復(fù)你?!?p> 在回府的路上,小曼指著街邊的一家店鋪對沁竹道:
“少夫人,您看。聽說這家店的栗子糕味道挺不錯的,要不咱們也去買點?”
沁竹順著她指的位置,望過去,只見那家小店鋪門外,還排著不少人,本就沒有興趣的她,更是對買糕點沒有半分好感。。
然而,她又不想這么早回林府。
也好,反正自己心中煩亂,打發(fā)小曼去排隊的時間,自己正好可以安靜一會兒。
“你去吧?!彼龑π÷溃拔以谕饷娴饶恪!?p> 待小曼在店鋪前排上隊后,沁竹則站到了街道的一旁,等著她。
其實,無論林府還是尹府,都是束縛她的牢籠,這兩個地方,她心里都很是抵觸。
然而,天下之大,她還能有其他的容身之所嗎?
她想不到。
“二小姐?”
不想,才剛站了一會兒,就聽到身旁有什么人叫住了自己。
沁竹下意識轉(zhuǎn)過頭去,沒想到叫住她的人,竟是墜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