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
孟青楊目光朝身后瞥去,拉了拉薄毯,觸碰傷口疼的呲牙咧嘴倒吸口冷氣,然后微微的側身,歪頭枕在曲起的手臂上后,目光才轉向她。
栗蔚云看著他一連串的動作,這是他少年時候每次說謊前,掩飾自己內心的緊張不安必用的伎倆,此刻想必也在盤算怎么應對她的質疑,沒想到這個習慣還沒有改。
她凝視他的眼睛,知道他不會爽快承認,等著他找借口來搪塞。
“不是去救你和你五師兄,我難道去刺殺赤戎主帥?”他反譏。
提到五師兄石博,她的心再次被狠狠戳了一刀,捏著袖子的手,不由得輕顫。
這段時間,石博無辜受她牽連太多,這次甚至因她而命喪赤戎人之手,而她卻未有能力殺了那個赤戎副將報仇,自責與仇恨攪的她心痛欲絕。
她不知道回去后該怎么給栗父栗母交代,怎么給常莞交代。他們這幾日正在議親,已經定下本月下旬向常家下聘,中秋后便迎娶常莞進門,常莞此刻定滿懷期待的等著她的石哥哥,可現在都成了一場空。
她心中對赤戎人的仇恨更深了幾分,只是現在還不是報仇的最好時候。
慢慢的收回神智,她咽下心傷,聲音也因為悲痛而哽咽低沉。
“我在赤戎軍營見到一人,一個易過容變過聲的人,她對赤戎軍營十分熟悉,是他將我?guī)У匠嗳周姞I外的草叢……”
說這些時,孟青楊一直垂著眼眸,似乎在思量什么。
“孟副將認識嗎?”她忽然把話頭轉向孟青楊。
“還有這號人物?”孟青楊略帶好奇,笑著抬眸看她,“難怪你那般重傷還能躲過赤戎軍搜查離開軍營?!?p> “孟副將不知道此人?”她繼續(xù)追問。
“不知。”他輕輕地挪了下身子,目光再次的移開。
見他沒有下文,她反問:“孟副將竟然不好奇?”這可不符合面前人的性子。
孟青楊眼神稍顯凌亂,轉瞬笑道:“西北邊陲素來奇人異士、江湖游俠多,這有何好奇?或許是哪位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義士。”
她淺笑:“通曉赤戎語、熟諳赤戎軍營衛(wèi)兵分布的義士?還特意喬裝相救,然后不留姓名離去?好巧不巧的與境安軍一前一后?!?p> 孟青楊猛然抬眼瞪著她,原本溫和的眸子一瞬間冷了下來。
“栗姑娘是在懷疑境安軍?還是在懷疑本將?”語氣嚴厲,眼神帶著幾分憤怒。
她沒有再說下去,現在她的懷疑已經得到了證實,孟青楊知道那個胡茬士兵是誰,而且他很緊張此人,故意隱瞞此人。無論他昨夜帶兵潛入赤戎軍營真正目的為何,至少和胡茬士兵有一部分關系。
她站起身福了一禮,歉意道:“孟副將恕罪,只因此人乃蔚云救命恩人,所以多詢問兩句,望孟將軍不要見怪?!?p> 看著面前姑娘神色有些許驚慌,身子顫顫巍巍,孟青楊才意識到對方畢竟只是個普通的小姑娘,自己剛剛神色冷峻,語氣責怪,想必是嚇到了她,此刻態(tài)度也慢慢的緩和了下來。
“你重傷在身,先回去休息吧,明日我命人送你回修縣。”說完放下曲起的手臂,正面趴著,一副不愿多言疲憊逐客模樣。
她再次的福禮道謝便退了出去。
栗蔚云剛出門,孟青楊的目光便跟著望了過去,放在枕頭上的手空抓了一把。
誰他娘告訴我這丫頭大大咧咧沒心沒肺的?讓我想起來我非打爆他的頭。他拳頭在枕頭上捶了下,震到身后的傷,疼的哎呦輕叫了幾聲。
栗蔚云剛回到自己的房間,關游便過來了,手中端著一個木盤,盤中的小碗散發(fā)著濃濃苦澀藥味。
“這是剛熬好的,趁熱喝了。”將藥碗端到她的面前準備喂她。
她立即伸手接過,道了謝,屏氣一口喝完。
將藥碗遞回關游的時候,見到他一臉驚訝的表情盯著她看,好似見到什么不可思議的怪事怪人。
她了然,忙指了指旁邊桌子上的水壺笑道:“太苦了,大師兄幫我倒杯水吧。”
關游忙倒水送到她手中,笑著夸道:“云妹現在真的是長大了?!?p> 她只笑笑,不是她長大了,是原主被他們師兄弟和栗父栗母寵的太過了,才會刁蠻任性。
“大師兄不必這么勤的來看我,你如今是百夫長,肯定有事情要忙的,我現在已經沒事了,大師兄莫耽誤軍務才是。”她勸道。
關游接過空茶杯放回木桌上,回道:“今日并無什么事,而且,你不是好奇孟副將怎么知道你被赤戎軍抓的事情嗎?我剛剛打聽了,是有人暗中通消息給孟副將的親兵長蘇赫,詳細的我也打聽不到?!?p> “多謝大師兄?!?p> 她也沒有指望關游能夠打聽出來,這件事情應該連胡平川還有衛(wèi)叔都不知道,他一個騎兵營的普通百夫長哪里能輕易的得知?
軍規(guī)森嚴,關游不便多留,陪她說了幾句話便離開了。
沒多會,孟青楊的幾個親兵過來看望她,和她說了一會兒話,幾人中并無那個叫蘇赫的親兵長。從交談中她得知,這個蘇赫年若二十五六,是孟家的遠親,父母早逝,幼年投靠孟家。
去年大周與赤戎交戰(zhàn),孟老夫人擔憂孫兒,便讓他帶人入軍保護照顧孟青楊,隨著孟青楊被升為騎兵營副將,他便做了孟青楊的親兵長。
除了蘇赫此事,她還發(fā)現這幾名親兵竟然口徑一致的認為,孟青楊昨夜帶人潛入赤戎軍營救她,是因為愛慕她,出于兒女私情。所以今日才會被大將軍處治,胡將軍才會那般的氣憤,衛(wèi)叔才那般的不待見她。
有個親兵還安慰她說:“栗姑娘別管胡將軍和衛(wèi)叔他們怎么說怎么想,他們管天管地也管不了孟副將喜歡誰要娶誰?!?p> 旁邊的士兵搗了他一下,使了個眼色,責怪他說過頭了,那親兵嘿嘿的笑著沒有再多話。
栗蔚云只是笑了笑,他們是真的不知道孟青楊的目的,還是都故意裝糊涂來糊弄她?
但是有一點很明確,孟青楊在拿她作擋箭牌,讓她成為衛(wèi)叔等人口中所謂的紅顏禍水。
若非是現在的身份差別,她非好好的教育教育他不可。
幾個親兵離開后,她小憩一會,醒來已經傍晚,上午的那個姑娘端著晚膳過來。
她躺在榻上就嗅到了小桌上粥飯的香味,回想這一天正經的飯都沒有吃過,肚子開始叫了起來。
姑娘過來攙扶她過去,她一眼瞥見桌子上一個小盤子中的糕點,銅幣大小,淡黃色,做成精致奇特的花形。
頓時如五雷轟頂,全身僵住,面色變了變,眼睛看的直了。
“怎么了?”姑娘見她神情驚愕,立即柔聲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