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鶯正被云瑾給笑得莫名其妙，那邊沈大娘抱著個盆走了過來。
“綠鶯，你的活都干完了？沒事盡在這嚼舌根，仔細執(zhí)事回來罰你去后山采草藥?！?p> 綠鶯被沈大娘嚴厲的呵斥聲嚇得一跳而起，自覺今天是她多舌了，敢拿學(xué)子們的事出來消遣，驚得她奪過云瑾手中的藥碗一溜煙兒地就跑了。
后山毒蛇猛獸眾多，她一個小白，哪敢上山采藥去？
云瑾看著小丫頭飛也似的轉(zhuǎn)身就不見了蹤影，調(diào)整了下面部表情，嘿嘿笑著一奔一跳地迎向沈大娘。
沈大娘是個寡婦，為人嚴肅，平日里對綠鶯等一眾小輩頗為嚴格，綠鶯回回見了她都跟老鼠見了貓似的。
不過云瑾這人素來臉皮厚得沒底，她的座右銘就是：只有放不下的身段，沒有攻不下的人。
所以沈大娘于云瑾，也就初中教導(dǎo)主任的地位。
“喲，沈大娘來啦，是來瞧我的嗎？”
伸手不打笑臉人，沈大娘再見不慣云瑾這一副油腔滑調(diào)的樣子，也不能真上去教訓(xùn)她，畢竟云瑾是楊執(zhí)事親自帶回來的人，據(jù)說是上頭安排下來的人。沈大娘在崇明書院中活了大半輩子，這種不經(jīng)考核挑選直接將人塞進來的事可不多，難保這水靈風(fēng)流的小廝不是哪個王孫公子家中偷偷安排進來伺候自家小爺?shù)?。這種事以往也不是沒有過，只要不弄出什么驚天動地的亂子出來，大家也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書院酬金豐厚，沈大娘自然不想得罪人丟了飯碗，所以她可以管束綠鶯，對云瑾卻只能三分規(guī)矩七分禮遇。更何況云瑾這小子雖然年紀小，又喜歡跟小丫頭們拉拉扯扯的，但他嘴甜得很，見誰都是笑嘻嘻的模樣，為人處事十分圓滑，倒叫人捉不出任何錯處來。
此時他這刻意討好的樣子，沈大娘也只得僵硬著擠出了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臉，粗著嗓子說了句：“小云呀，你身體怎么樣了？沒事就在房中多歇歇，山風(fēng)涼，仔細病上加病?！?p> 云瑾笑得面若桃花：“沈大娘這盆里裝的是什么呀？”
“這叫香椿，剛從山中采來的，中午給大伙做個蛋湯喝?！?p> “原來香椿長這樣啊，除了炒蛋還能做什么菜？”
“涼拌也行，只不過涼拌有點苦，大多數(shù)人不喜歡吃?！?p> 云瑾點頭，若不先焯水過一下，的確是有些澀味。
“沈大娘，這東西山上很多么？”
“一到春天滿山都是，這東西呀也就窮人正兒八經(jīng)地采來做菜吃，富貴人家就是圖個新鮮罷了?！?p> “哦，學(xué)子們都不吃？”
“吃的人少，嫌味兒重?！鄙虼竽锲婀衷畦裉煸趺磳@香椿這么感興趣，說完又多看了云瑾幾眼。
云瑾抓了根香椿叼在嘴上，痞氣十足地側(cè)頭抱臂：“暴殄天物，可惜了?！?p> 沈大娘沒聽懂云瑾說的是什么意思，只聽她說可惜，就想開口詢問，云瑾已哼著不成調(diào)的小曲繞過她離開了。
沒走幾步，沈大娘聽到院外云瑾歡快的聲音傳來：“紅秀姐姐，你今天這頭發(fā)編得好看，人比花嬌，大美人兒一個呀?！?p> “劉姑姑，我說您穿寶藍色的衣服適合吧，瞧，都快跟紅秀姐姐成姐妹了?！?p> 一陣笑聲響起，沈大娘目露譏色，啐了句：“什么東西，呸?！?p> 云瑾自然是沒聽見，她正幫劉姑姑刷碗呢。劉姑姑三十來歲，男人也在書院中干活，比起沈大娘可要和善多了。云瑾前兩天半夜肚子餓，偷摸進廚房想找點吃食打牙祭，正碰到劉姑姑起夜，非但沒訓(xùn)斥她，還給她煮了兩個蛋。云瑾很喜歡這個和藹可親的劉姑姑，有事沒事就總?cè)退苫?。?dāng)然，她的幫忙也僅限在口頭上了，誰敢真讓她動手呀。
“小云你坐那曬會太陽去，水涼，別凍著了，快去快去?！?p> 毫無疑問，劉姑姑在云瑾手還未沾到水時就攔住了她。
云瑾是真心想幫忙，再不動動，她覺得自己快生銹了。
“都快五月份了，還曬什么太陽，我怕黑。我就喜歡幫姑姑干活，干活使我快樂?！?p> “嗤?！币慌源蛳率值募t秀笑云瑾，“我看你是惦記著姑姑曬的那筐地瓜干吧。”
被拆穿的某人半點羞愧之心都沒有：“紅秀姐姐你可說錯了，不是我惦記姑姑的東西，是姑姑時刻惦記著我。我不說姑姑也會送給我的，不信你問姑姑?！?p> 劉姑姑的兒子比云瑾大一點，在大戶人家做長工，一年到頭也見不到幾回，書院中來了云瑾這么個古靈精怪的小廝，她喜歡得緊。又聽云瑾說自己無父無母，這下激起了劉姑姑所有的母愛，恨不能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都留給她。
“你這孩子，姑姑對你好，你自己心里有數(shù)就好，別總掛在嘴上?！?p> 云瑾聽懂了，沖劉姑姑甜甜一笑：“紅秀姐姐人美心善，才不會跟我計較呢?！?p> 紅秀被云瑾左夸一下右贊一句，紅著臉嗔她：“你當(dāng)我是什么人？姑姑對我和綠鶯也都很好，就你這臭小子喜歡顯擺，回頭傳到沈……外人耳中，又要給姑姑惹麻煩?！?p> 云瑾心中感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女人的地方必有刀光劍影。
沈大娘對劉姑姑苛刻的事，廚房里的人都知道。
“知道啦，我下次注意哈?！痹畦鮾豪僧?dāng)?shù)乜吭谑郎?，不?jīng)意地問，“姑姑，我覺得你做的菜很好吃呀，為什么你不掌勺？”
劉姑姑瞪了云瑾一眼，四處張望了下：“我就是一個打雜的，哪里會做什么菜，別胡說?！?p> 云瑾俯下身撐著臉：“姑姑，為什么南豐國的菜都是煮的？煎炸蒸炒，不是可以有很多種做菜的方法嗎？”
劉姑姑和紅秀都停下手中的活看向云瑾：“煎炸蒸炒？你是指將菜放鍋里炒熟？這個啊只有城里的大酒樓才會做，但也只會幾種菜式。我們弄出來的都不好吃，黑糊糊的全是焦味?！?p> 云瑾：……
好吧，就等著她來開山劈海吧。
見云瑾無聊得很，劉姑姑朝屋里呶呶嘴：“地瓜干在那，自己進屋去拿吧?！?p> 云瑾跳起：“謝謝姑姑，姑姑最好了?！?p> “嘁，馬屁精。”紅秀笑云瑾。
云瑾朝紅秀做了個鬼臉，跑出去幾步又突然轉(zhuǎn)身，湊到劉姑姑耳邊說道：“姑姑，香椿做菜前先放到滾水中焯一下，去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