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從公社回來以后,我和剛子都不愿意提起“詐尸”那件事,仿佛只要大家都不說,這段黑色的經(jīng)歷就可以當作從沒發(fā)生過一樣。
有時人最經(jīng)常去欺騙的人,是自己。
就當我以為生活已經(jīng)恢復正常的時候,沒想到又發(fā)生了一件奇怪的事,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有一天我剛上完課,學生們非求著我陪他們一起踢球。我正想著怎么回絕的時候,保衛(wèi)室的小馬走進教室遞給我一封信,說有老家的人給我寫信過來了。
我趕緊把學生們轟走,自己躲在教室查看。
信封很舊,上面粘了一張八分錢的“女老師”郵票,潦草的字跡寫了我的老家地址,另外封口處還有三個字:侄親啟。
我老家的親戚們在分家以后相互之間都不太走動,況且我也沒什么遠房叔叔,所以這封信只能是我大伯寫給我。
也許是最近有些神經(jīng)敏吧,突然收到家里的來信不免有些緊張不安,擔心聽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好在看完信以后并沒有發(fā)現(xiàn)不好的消息,不過出乎我意料的是,這也并不是什么家書。
信上面內(nèi)容可以說亂七八糟,仔細看起來竟然是詠誦愛蓮池的一篇文章。
我又讀了一遍,只感覺有些莫名其妙。這信前面引用了周敦頤的《愛蓮說》,寫了什么“蓮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一類的名句,后面又加入了一些常識性的景觀介紹,像是那種在地方報紙上經(jīng)常刊登的游記一樣。
歷來有一種說法是周敦頤當時寫的《愛蓮說》正是在我老家寫的,所以有時也會當真吸引一些“文人”前來附庸風雅。
不過我一來不是詩人,自然也沒什么情懷,大伯突然間寄這么一封信是什么意思呢?我翻來覆去的又看了幾遍,除了在信紙背面用鉛筆描有一個淡淡的“八卦”印記以外,可以說這信上面沒一處有用的信息。
我有點摸不到頭腦,當天下午就往老家打了電話,從家里的供銷社轉(zhuǎn)到了街道,靠著那邊的熟人聯(lián)系上了我爸。
我問父親家里的情況,他說還是老樣子一切都挺好,沒什么特別的。
我暗暗松了一口氣,然后有意無意的問大伯最近在忙什么。
老爹告訴我:“你大伯不知道又去哪鬼混了,他端午節(jié)也沒在家,已經(jīng)消失好幾個月了,你爺爺最近正發(fā)脾氣呢!”
電話這邊的我只好苦笑。
自我有記憶以來,大伯就一直在“失蹤”。他天性不安定,又喜歡結(jié)交狐朋狗友,家里為此常常操心。
我記得小時候有一次大伯和他認識的一個朋友一起去游玩,連爺爺過壽都沒在家,急的家里人滿城的找他,可卻連人影兒都沒見著。
結(jié)果將近一個月以后大伯才回來,一問之下是和幾個朋友去老君峰“夜觀星象”去了,氣的爺爺拿著拐棍追著打!我們幾個小孩子則在旁邊吶喊助威,現(xiàn)在想想這事已經(jīng)過了快二十年了。
家里這邊對于大伯突然消失倒并不見怪,我爸問我為什么突然問起這事。
我就告訴他我收到了大伯的一封信,上面莫名其妙的寫了一些風景介紹一樣的東西。
老爺子一聽笑了:“恐怕他是想帶著你出去玩吧!或者是喝酒又喝多了,寫了莫名其妙的東西?!?p> 我心想這倒也有可能,大伯玩心很重,喜歡游山玩水的他寫這東西也不算太奇怪。于是我和老爹閑聊了幾句,囑咐他注意身體,少抽點煙,照顧好家里人。
老爹說家里好著呢不用你操心,最后掛電話前,他好像想起來了什么,對我說:“哦,對了,你大伯好像走之前提起過,讓我告訴你,千萬別忘了家鄉(xiāng)的下弦月!”
我心里微微一驚,問我爸這話是什么意思?我爸說他也不知道自己這個大哥葫蘆里面賣的什么藥。
我?guī)е蓡柣氐剿奚?,心里卻一直反復掂量著大伯交代的話:千萬別忘了家鄉(xiāng)的下弦月!我相信他說這些話肯定是有目的的。
難道大伯是想提醒我月是故鄉(xiāng)明?讓我?;丶铱纯??這不可能啊,他自己都常年在外面鬼混,根本沒資格說我??!
想來想去也搞不懂也找不到頭緒,索性把信放在了一邊。
第二天我剛在食堂吃完酸菜餡包子剛回到宿舍,剛子就推開屋門,他嫌我放他那屋的一堆書礙事,給我搬了過來。
他擦了擦頭上的汗說道:“老葉你就是裝蒜,搞了這么一大堆封建迷信書刊,一點都不注意影響!”
我自顧自躺在床上自己想事,剛子就在我旁邊一直嘮嘮叨叨,一會說幫了我這么多忙讓我請他吃飯補償他的損失,一會又說打算再組織一次上山野游,又說最近他和小苗老師看的那個電影《保密局的槍聲》真是驚險刺激,有機會再去看一次。
我有一搭沒一搭的和他閑聊,聽到剛子說的“保密”二字,突然心中一動:“你剛才說什么?”
剛子回答:“《保密局的槍聲》啊,前幾天去看的。這都沒聽過?真老土?!?p> 說著他一揮手學著電影里面的臺詞:“說不說?不說就讓你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走著進來,躺著出去!”
我頭腦中一些奇怪的想法開始若隱若現(xiàn),隨后我在紛亂中理出一些頭緒,突然靈光一閃:“我操,我好像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