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請出示你的證件!”戴著白手套,頭頂白色鋼盔,穿著一身糾察服的兩位軍紀科戰(zhàn)士攔住了狂奔中的韓松。
“那個,我是新兵連的副班長,剛打掃完衛(wèi)生回來。”韓松臉不紅心不跳,自己又不是真的作奸犯科,還怕你不成。
兩位戰(zhàn)士面不改色,管你剛才在做什么,先檢查身份再說。
韓松沒法,只能掏出隨身攜帶的士兵證給他倆看。
“你的新兵連副班長證件呢?!闭跈z查證件的戰(zhàn)士一邊核對一邊對韓松說。
韓松沒了脾氣,又從上衣口袋里把副班長掛牌拿出來給他看。
“這個掛牌不要隨便摘下來,新兵連雖然是臨時單位,但是也受糾察科檢查?!?p> 韓松忙不迭的點頭稱是,說第一年帶新兵不太了解情況,以后自己一定會注意的。
軍紀科戰(zhàn)士打斷韓松,說道:“上等兵同志,不用解釋。根據(jù)規(guī)定,現(xiàn)在已經是午休時間,您應該在室內進行休息,而不是出現(xiàn)在院內?!?p> 韓松立正,道:“是,我馬上回到連隊!”
“您能再說下剛才去做什么了嗎?”其中一位拿出本子,明顯是要記錄在案了啊。
“同志,那個,能不記錄嗎,我的確剛從炊事班打掃完衛(wèi)生出來。這不剛出來就碰到你們了嘛。”韓松連忙解釋。
拿本子的才不管,刷刷刷的開始寫起來。
韓松一看,心想完了,自己這不管說什么,他都會記下來了,一會肯定是要去核實的,真要去問,炊事班好多人沒看到自己,肯定會否認自己剛剛在炊事班的,這百分之百會露餡啊。
韓松抬頭,剛想繼續(xù)說點什么,好免掉這次記錄,卻發(fā)現(xiàn)他越過自己,盯著自己的后面。
正在記錄的糾察官手指著韓松后面,喊道:“士兵,請你過來!”
韓松回頭一看,當見到來人是誰,心里頓時一陣輕松和激動。自己的救星來了!自己甚至忍不住想要上去親他兩口的沖動。
因為來人正是剛從炊事班出來的張歡!
“張歡,快,給我作證!”韓松絲毫不掩飾自己內心的興奮。
糾察官沒管韓松,對張歡說道:“士兵,請出示你的證件!”
張歡二話不說就把證件拿出來了,順帶很奇怪的看了眼旁邊一臉猥瑣笑容的韓松,心想韓松這笑容怎么和霍連杰一樣詭異,難不成帶過新兵的人都會這樣,這幫人心里都變態(tài),以后還是離他們遠點比較好。
“你是炊事班的?”糾察官抬起頭問張歡。
“是,一營炊事班上等兵戰(zhàn)士張歡?!?p> “你認識他嗎?”糾察官指著韓松問。
“認識,老兵排二連的,現(xiàn)在在新兵一連三排帶新兵,是副班長。”
“已經是午休時間,你為什么這么晚回去?”
“今天旅部送來了一批戰(zhàn)備物資需要更換,日常庫房也需要進行大清掃,現(xiàn)在還沒結束。這件事報備過營部,營長和教導員都同意了,我現(xiàn)在是回去取一些東西,等下還要回去,現(xiàn)在炊事班還沒有弄完呢,而且每個班都有一個公差,新兵連也不例外,都是新兵副班長在幫忙?!?p> 韓松悄悄給張歡豎起大拇指,悄聲說:“好哥們,我說我在炊事班出公差,軍紀科戰(zhàn)友不信咱。只能等你解釋了。”
張歡終于知道韓松為什么剛剛那么曖昧地笑了,原來等著自己給他圓謊呢。
問題是今天的確是有公差,只有這小子,仗著和黃班長關系好在偷懶。
“好的,知道了。謝謝二位配合?!避娂o科戰(zhàn)士把士兵證還給兩個人,敬了個禮就離開了,朝著營院后面的福利社走去。
“張歡,你是活菩薩啊,救苦救難啊。”韓松抱著張歡一陣感慨。
“要謝就謝黃班長,他知道軍紀科檢查來了,估摸著你肯定會抓到你,就讓我來救場了。”
韓松豎起大拇指,毫不吝嗇的夸道:“黃班長真是料事如神,有時間我得好好感謝他。”
張歡拍掉他的手:“行了,你啥時候變得這么肉麻了,霍班長肯定沒有教你這些的。而且今天本來就有公差,只是你小子跑得快。要是我去營部告你一狀,你鐵定挨批評?!?p> “別——別啊,咱倆什么關系。再說了我剛才幫你要了一周的假期呢,這么好的戰(zhàn)友你舍得看我挨批啊?!?p> “韓松,我是說不過你。剛來那會我也沒見你這么能說啊。”張歡現(xiàn)在實在是頭疼韓松這張嘴。不說話就是不說話,一說話那是說不完,而且還挺有理。
“嘿嘿,帶新兵要是不能說,新兵不服咋整啊。現(xiàn)在咱們是以理服人,不能動手的!”
張歡語氣一滯,緊緊閉上嘴,真不能再繼續(xù)下去了,在繼續(xù)下去自己也討不到好。
“行了,不跟你說了,我得趕緊回去休息會,下午新兵連有一個講座,時間可不短,我可不敢現(xiàn)場犯困?!?p> 張歡擺擺手,轉身回去了,炊事班那還有一堆事等著忙活呢,可不能在這繼續(xù)聊下去。
“老黃上鉤了?”一回到班里,霍連杰躺在床上半抬著上身問。
韓松打了個ok的手勢。
這時候,老兵排突然進來了一個人,徑直來到霍連杰跟前,說道:“班長,指導員找你有事。”
“嗯?”霍連杰翻身坐起來,“指導員?知道什么事嗎?”
“不知道。不過看事情挺緊急的,要不您趕緊上去瞧瞧?!?p> 霍連杰二話不說,立馬起身穿好衣服上去了,臨走前吩咐班里的新兵立即休息。
沒一會韓松就感覺霍連杰回來了,只是自己睡得有點迷糊,迷迷瞪瞪的被叫了起來。
“韓松,這幾天李翔有找你辦什么事嗎?”
“沒啊?!表n松揉著惺忪的雙眼,不明白霍連杰為什么提到李翔。
“那他這幾天有來新兵連做什么嗎?”
韓松搖搖頭,這幾天雖然碰到過幾次老兵排訓練,不過卻沒有見單獨過來人。
霍連杰皺著眉頭,嘀咕道:“這混蛋玩意,不會又在走什么歪門邪道吧?!?p> 韓松聽到這一下子清醒了,一骨碌爬起來,小心地問:“班長,李翔又出什么事了。”
霍連杰擺手,說道:“下午你帶著新兵們去大禮堂的時候注意紀律,如果有訓練的話跟劉天一起,我要跟指導員去趟旅部?!?p> 韓松點點頭。能讓霍連杰去旅部解決的事,一般都小不了。
等下午訓練結束,韓松帶著新兵們剛回到屋子,就見霍連杰在那大發(fā)雷霆,老兵連的幾個班長坐在那也是滿臉怒容,氣氛很是緊張。
“趕緊收拾好,樓下集合體能訓練!”韓松怕新兵們萬一無意間再惹怒霍連杰,今天新兵們就別想好過了。
“我怎么帶出這么個玩意兒,當初真是瞎了眼。”霍連杰氣的一拍桌子,狠狠地罵道。
“老班長,不要因為為他把自己氣壞了,反正他在老兵連,有的是時間管他。”一個班長好心勸著,卻也難掩自己的怒氣。
“韓松,今天體能怎么搞?”霍連杰發(fā)現(xiàn)全都回來了,看了下時間問道。
“連長說今天讓新兵們跑個三公里試試,要卡時間的?!表n松如實回答。
“讓七班長帶著一起去,你換衣服,一會咱倆賽一把!劉天,你去不去?!被暨B杰問正在收拾物資的劉天。
“要跑咱跑十公里,三公里對你來說不管用?!眲⑻斓?。
“好,就跑十公里,七班長,我們三個跑五公里,你帶全排新兵練體能,辛苦你了。”
“排長不在,你們就欺負我吧?!逼甙嚅L故意抱怨了一下,不過還是答應了下來。
“太憋氣了,晚上我再去老兵連找他算賬,走,跑步去?!?p> 于是,霍連杰、劉天加上韓松三個人,圍著1500米的圈呼呼的跑,霍連杰心里有氣,跑步就是為了把這口氣疏解出來,所以完全不在乎節(jié)奏啥的,上來就是拼了命的跑,韓松和劉天怕他出什么問題,在后面緊緊跟著。
“班長,悠著點,這樣下去你會岔氣的?!眲⑻炀o跑了兩步喊道。
“岔氣就岔氣,總比氣死強!”霍連杰吼道,速度絲毫不減。
“班長,到底出了什么事?”
霍連杰停下來,看著操場上正在練體能的新兵們,轉頭問韓松:“韓松,你說,現(xiàn)在社會是不是變得已經很物質了?!?p> 韓松不明白霍連杰這話是什么意思,和劉天互相看了看,沒說話。
“錢這個東西的確是好東西,我也喜歡錢,可是,錢并不是萬能的啊,有些東西,有錢也買不來的?!?p> “班長這話說的沒毛病,有些東西的確是錢買不來的?!眲⑻旖釉挼?。
“可是,為什么明明有些東西本來錢是買不到的,現(xiàn)在卻想著用錢買呢,而且好像還成功了?!被暨B杰這話說的越來越奇怪。
“班長,到底發(fā)生了什么?”韓松小心翼翼的問。
“下午我去旅部,見到李翔了。”霍連杰說,“還有他家里人。”
“李翔?”韓松和劉天有些驚訝霍連杰怎么說出他來了。
“同時,我也見到上面來的檢查組的同志,就站在他們旁邊?!?p> “擺在桌子上的是好幾摞的人民幣,那么顯眼,也那么刺眼?!?p> “什么?”韓松和劉天再次目瞪口呆,如果霍連杰這話沒錯,那么就是說,李翔在賄賂旅里面的領導,然后被檢查組查出來了。
“韓松,如果可以重來,我絕對不選擇李翔這個兵,而且一定把他趕走!”霍連杰猛的停下來,拳頭使勁錘了旁邊的樹干一下,很明顯,霍連杰已經氣的有些語無倫次了。
“班長,咱繼續(xù)跑吧,撒開了跑,跑的喘不上來氣?!表n松沒有繼續(xù)問下去,怕再問下去,霍連杰會忍不住暴走。
于是,操場上,人們見到瘋了一般的三個人在狂奔,甚至,韓松看到霍連杰似乎偷偷抹了眼。
當天晚上,連長破天荒的違反了一次紀律,帶著霍連杰連夜請假出去,讓他喝了個酩酊大醉。當晚的老兵連,李翔度過了最難受的一晚。
后來,經過無數(shù)小道消息,很多人得知,李翔收買領導這事被人舉報了,然后將臟水潑到了霍連杰身上,說是霍連杰暗示他這么做的。被叫去的營長根本不信,以個人前途擔保請求檢查組嚴查,到底是誰在說謊,并且要求必須嚴懲。
然而不知道是誰動用了什么關系,調查的事意外被中止,事情不了了之,這件事就像沒發(fā)生過一樣。不過,這件事畢竟有一些影響,所以霍連杰被叫到旅部,接受了一次名義上的批評。
只是,霍連杰的心已經被傷透了,同時,李翔在二連再也待不下去,在營里也待不下去,每個人見到他都指指點點,甚至傳言見他一次揍他一次,讓他走路小心點。最后,他只好再次動用關系調去了別的營隊,離開了這個營院。
社會常說,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李翔這么不要命的做法,真的很出乎大家的意料。同時也刷新了霍連杰的觀念,社會難道變得真的很物質了?
有的時候,你以為錢辦不了的事,到最后有人卻真的花錢辦成了,那種感覺,是一種世界觀價值觀都在崩塌的挫敗感。
好在,我們的社會還有正義,還有他剛正不阿的精神,還有他全新的價值觀和世界觀。
李翔的事就此告一段落,部隊仍然按照它的路繼續(xù)前進下去,新兵們的訓練照常進行。不過在退伍前,李翔再次給霍連杰找了個不小的麻煩,讓韓松明白一件事,這個人,真的是披著人皮的餓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