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感交集的甘林生站在那兒,類似精神分裂癥患者。
甘林生仍在獨自嘟噥著:“不過什么……”
魏征見甘林生表面淡然、實則愁悶的樣子,便笑道:“老夫忝居賞善司判官一職,你見到我應(yīng)當(dāng)高興才對,何以愁眉不展?”
甘林生雖然涉世不深,但還算機靈,也比較擅長察言觀色。聽魏征這樣說,他不由得往深處想了一想,頓時大喜。
事情明擺著的,這位判官老爺是賞善司的頭頭,并無惡意。說不定,他這一回是要褒獎自己!
然而該死的是,這輩子究竟做了啥好事?倉促之間,甘林生竟然一件也想不起來。
由此可見,甘林生平時行事多么的混帳,多么的不著調(diào)!
甘林生諂媚無限地道:“您的意思是,想必我還有得救?可以返回陽間?”
魏征不禁哈哈一笑,說道:“你好好想一下,前些天發(fā)生了什么怪事?”
甘林生一愣,沒想到魏征說的是前些天發(fā)生的怪事。
于是,甘林生飛快在腦海里搜索了一下,除那件事,別無他務(wù)。
作為一名培訓(xùn)機構(gòu)的老師,他的生活其實相當(dāng)?shù)暮唵?,且十分有?guī)律。
當(dāng)然,這個城市他也是初來乍到,他的社交圈也不大,能夠翻到臺面上講的事情自然不多。
除了這兩天甘林生反復(fù)靈魂穿越,與唐僧同志之間交換肉身之外,就屬那件事太不可思議了!
那確實是一件令他非常不愿提及的大怪事!
※※※
話說在五天之前,也就是上周二晚上八點半左右。
甘林生教完圍棋課,便如往常一樣走路回家。
那天恰好下著雨,甘林生撐著秀氣的小花傘,悠閑地聽著從傘面?zhèn)鱽砩系氖枋杪渎涞挠曷?,嘴巴胡亂哼著小曲。
凡是在江南過生活的人都知道,這個區(qū)域深秋的雨雖然并不大,但淅瀝飄零,卻頗具涼意。
在路過工商銀行的時候,甘林生忽然心血來潮,就跑到ATM機取了三百塊錢。
現(xiàn)在的手機支付無比發(fā)達(dá),但是甘林生平時喜歡放一些零花錢在身邊,畢竟手機也可能會有沒電的時候。
當(dāng)甘林生從銀行走出來,卻發(fā)現(xiàn)大門口的地上多了一只黑色的雙肩背包。
可能是下雨天的緣故,銀行ATM間除了甘林生之外,此時并沒有人來取錢。
甘林生心想,這是誰如此粗心大意?這么大的一個背包都能遺失?
于是甘林生走上前去,隨手提起來,入手卻是沉甸甸的。背包里究竟裝了什么東東?甘林生登時好奇心大起。
甘林生小心翼翼打開背包的拉鏈,放眼一看,當(dāng)場就驚得石化了。
我的天,里面全是粉紅色的毛爺爺!一沓一沓的,扎得整整齊齊。甘林生知道,這一沓就是一萬元。
根據(jù)個人經(jīng)驗,光憑目測,這包里就算沒有一百萬元,也有七八十萬元。
他雖然活到二十三歲,但丫的就是一個窮屌絲,從來就沒有見過這么多的鈔票!
盡管甘林生很激動,但爹媽平日的教誨,頓時涌上他的心頭?!白鋈瞬荒茇澬?!別人的東西不能拿!”媽媽的話如在耳邊。
于是,甘林生的那一股立志做好事的優(yōu)良品質(zhì),馬上蓬勃的煥發(fā)出來。
甘林生下定決心,等一下失主找來,一定要將背包歸還給他。就算失主要拿出現(xiàn)金酬謝,自己也分文不收!畢竟甘林生很想高尚一把。拾金不昧,嘿嘿,這事一定能傳為佳話。
甘林生想也沒有多想,就擺好了崇高偉岸的姿勢,站在原地等著。
他覺得這樣做就足夠了,畢竟弄丟了如此大額的錢款,那位失主心急如焚,肯定會回來找尋。
反正頭頂上就是攝像頭,甘林生相信所有的過程都在監(jiān)控中,也不會出現(xiàn)被人冤枉的破事,沒有什么好擔(dān)憂的。
于是,甘林生便立在銀行ATM區(qū)的大門口,癡情地等待。
等了約莫半個小時,雖然也有少許人經(jīng)過,但都是匆匆的過客。
在甘林生的視野里,始終都沒有出現(xiàn)預(yù)想中的神情慌張、找尋東西的陌生人。
甘林生雖然感覺有一點不耐煩,但做好事的念頭卻占據(jù)了他的思想,讓他堅定信心的繼續(xù)等待。
這時甘林生的手機忽然響了,掏出一看,卻是蘇蔚打來的。
“喂,小甘,你死到哪里去了?還沒下課嗎?”蘇蔚的語聲不太高興。
“阿蔚,我在工商銀行ATM這邊?!备柿稚侠蠈崒嵉拇饛?fù)。
“你在那兒干嘛?”蘇蔚問道。
甘林生瞧著周圍沒有人,就壓低聲音道:“我撿到一個背包,里面都是百元大鈔,最少也有幾十萬?!?p> “噢,原來你在等失主??!”蘇蔚很鎮(zhèn)定的問道。她語氣平淡,并沒有絲毫興奮,或?qū)㈠X財據(jù)為已有之意。
甘林生道:“是啊,奇怪的很,甘林生等了這么久沒有人來尋找?!?p> 蘇蔚道:“你個傻瓜,是不是打算等一個晚上?你趕緊送去街道派出所呀,反正離得又不遠(yuǎn),讓他們立案,去找尋失主。”
甘林生恍然大悟的說:“對啊,我怎么沒想到呢?還是我家的阿蔚聰明伶俐!”
掛了電話之后,甘林生右肩挎著這個沉甸甸的背包,就向數(shù)百米開外的街道派出所走去。
快到派出所的時候,可能是包太重了,甘林生覺得肩膀被壓得有些酸,便想換個過一邊,用左肩背包。
在路燈下,甘林生卻發(fā)現(xiàn)背包拉鏈竟沒有拉緊,留有一條小縫。
這下雨天的,就算打著傘,也難免會有雨水飄進(jìn)去,弄濕了鈔票怎么辦?
于是甘林生站住腳步,想將背包拉鏈拉緊。
奇怪的是,借著路燈的光,甘林生卻發(fā)現(xiàn)里面好像是黃色的東西,而且黃得很晃眼。
不對啊,毛爺爺可是粉紅色的!這黃色的東東是啥玩意?
甘林生迷惑不解,就干脆將背包打開來看。
當(dāng)甘林生將背包拉鏈拉開的時候,他基本上快要嚇傻了!
我擦,背包里面哪里還有親愛的毛爺爺?現(xiàn)在全都變成了黃色的紙錢。
這些紙錢圓形方孔,系黃紙剪成,也就是很傳統(tǒng)的那種冥幣。
但凡民間出殯,若要移動靈柩,家屬們都會走在前面,散紙錢于道路之上,美其名曰:“陰世買路錢”。
甘林生頓時嚇得目瞪狗呆。麻蛋,他使勁揉了揉眼睛,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甘林生感覺自己整個人像是掉進(jìn)了冰窟窿里。老子今晚這是撞了邪么?
一股陰森森的涼氣,從甘林生的腳底突然躥起,迅速遍布全身。
甘林生飛快的將背包拉好,心中驚懼不已。怎么辦?
甘林生本想將背包拋棄在路邊,但覺得不妥。這件事大有古怪,已經(jīng)夠靈異的了,不能這樣草率處理。萬一禍害他人,豈不是自己的過錯?
天理都講究循環(huán),從哪里來,回到哪里去。
于是,甘林生決定把背包放回原地,然后觀察一下,再逃之夭夭。
可以想像,此時的甘林生,臉色肯定難看得如同一砣屎。
甘林生便像喪家狗一般,飛快地躥回銀行ATM門口。
甘林生剛想將背包放在地上,然后打算找一處陰暗的拐角躲藏起來窺視,身后卻忽然傳來一個蒼老的說話聲:“小伙子,你看見一只黑色的背包沒有?”
甘林生嚇得全身哆嗦,心想:“這個人走路怎么都沒有聲音的?”
甘林生一轉(zhuǎn)身,就看見了一位老頭,臉上爬滿皺紋,衣服古里古怪,竟是長衫寬袖,腦袋上還包著異樣的頭巾。
甘林生猜測這位老頭肯定不是凡人,多半就是個鬼大爺。
“老大爺,這是您要找的包吧?”甘林生畢恭畢敬地將黑色背包遞給他。
同時,甘林生的心里卻默念著:“千萬不要帶我走,千萬不要帶我走!……南無阿彌陀佛!”
老人激動的道:“哎喲,終于找到了!謝謝你??!”
甘林生哪里敢得罪這種狠角色,就很有禮貌說:“不用謝!這是我們晚輩應(yīng)當(dāng)做的?!?p> 老頭似乎對甘林生此舉很滿意,就拉開背包,取出厚厚的一沓錢,對甘林生說:“小伙子,這是一點酬勞,你收下吧?!?p> 此時甘林生瞪大雙眼,都懷疑自己是不是瞎了!
因為甘林生分明看見,老頭手中遞過來的錢并非黃色的紙錢,卻仍舊是嶄新的毛爺爺。
“他娘的,老子今天真的是活見鬼了?!?p> 甘林生嚇得不輕,哪里敢收這錢,連忙點頭哈腰,拼命推辭,還說了不少好聽的理由。
老頭見甘林生堅決不收,嘆了一口氣,將毛爺爺放回包里,幽幽的道:“小伙子,你很好!”
甘林生也不清楚這位老頭說的很好,究竟是幾個意思?只覺得他話中有話,當(dāng)即極其諂媚地笑了笑。
甘林生道:“我有事先回去了,老爺爺,再見!”說完,他便匆匆轉(zhuǎn)身離去。
甘林生走了數(shù)步,背后忽然隱約飄來凄涼的歌聲:
“青史幾番春夢,黃泉多少奇才……”
對于中文系畢業(yè)的甘林生來說,這一句歌詞并不陌生。這明明就是南宋詞人朱敦儒《西江月》里的詞句。
黃泉多少奇才?這暗示著自己很快要嗝屁了?
甘林生心頭一緊,連忙回頭去看,卻發(fā)現(xiàn)那位老人連同背包早已蹤影全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