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子技術(shù)課上，江恩抬起頭準(zhǔn)備筆記黑板上的公式，余光瞄到了那個熟悉的側(cè)影，筆頭一滯，墨水悄然在雪白的紙上氤氳。加快的心跳，勾起的嘴角，呆滯的目光是江恩大腦無意識做出的反應(yīng)。暑假時蓄謀已久的接近，到現(xiàn)在近在咫尺的距離，時間的延長和空間的縮短讓江恩有點恍惚。大約從一周前開始，好像一切都在向著期待的方向發(fā)展。

　　那天，黨課結(jié)束后，江恩一個人慢慢走回宿舍，一路上整整頭發(fā)，扯扯衣角，掖掖書包帶子，走地漫不經(jīng)心。讓這一切漫不經(jīng)心戛然而止的是余言的背影，那個讓她平靜內(nèi)心突然翻涌的背影。兩人是同一專業(yè)，所以在課程上會有很多交集，每一次的遇見都攪擾著江恩的思緒，直到在暑假按捺不住了自己的小心思，偷偷打聽來了余言的社交賬號。熱衷于被動的江恩每一次的小心試探，心情都像和在案板上躁動的魚一樣。在得知他只是耳熟名字卻對不上人之后，江恩骨子里的傲嬌讓她停止了搭訕?，F(xiàn)在，他就在眼前，要不要走過去打個招呼？是輕輕拍一下他的胳膊合適呢還是微微拽一下他書包上的流蘇合適呢？江恩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緊張著打完招呼后余言可能對她的看法，左思右想，終于鼓足勇氣，加快腳步，卻從余言旁邊走過去了。心里想了那么多，可還是在最后泄了氣?？赡埽矚g會讓人變得膽怯吧。壓迫感終于在她回到宿舍之后消弭了，心思卻變得復(fù)雜，懊悔與遺憾交織。江恩盯著手機(jī)良久，打開了和余言的對話框，輸入：“剛剛下課，我看到你了。原本想和你打招呼來著，結(jié)果徑直走過去了。”如果說沒有和余言面對面的勇氣，這樣的坦白會讓她好受些。消息回復(fù)的很快，江恩緊張的滑開界面，赫然映入眼簾的是：“我知道”。你知道？你知道走過你身旁的是我？還是你知道我其實在緊要關(guān)頭丟了勇氣？江恩的臉有些發(fā)熱，明明暑假還只知其名不知其人的，怎么……

　　第二天的課程依舊是晚飯后的第一節(jié)課，有勤工助學(xué)任務(wù)在身的江恩只得先去把書包放在教室再風(fēng)塵仆仆地趕去工作。需要打掃的教室在另外一個校區(qū)，回來的時候離開課還有十五分鐘，偌大的階梯教室已經(jīng)滿滿當(dāng)當(dāng)了。江恩憑著印象走到自己的粉紅色書包跟前，眼睛傳遞來的消息大腦還沒來及處理，笑容就自己先跳出來了，坐在她位置旁邊的人正是余言啊。她和余言輕聲說了一句“嗨”，就拿起了手機(jī)出去接電話。是江爸爸打電話來詢問江恩的近況，江恩明明嘴上抱怨著工作和學(xué)習(xí)難以平衡，分身乏術(shù)，可是嘴角卻是忍不住地上揚(yáng)，身體不由自主地蹦跶。那些生活中雞零狗碎的糟心事統(tǒng)統(tǒng)被拋諸腦后，現(xiàn)在江恩的大腦被驚喜感充斥著，每一根神經(jīng)都傳遞著令大腦興奮的介質(zhì)。她回想著與余言短暫的相視，想從那目光中揪出來她期待的所有情緒：在她進(jìn)入位置的時候，江恩看到余言有些不知所措的整了整書包懸在抽屜外面的帶子，臉上分明帶著十分羞澀的微笑，眼底的波瀾帶著莫測的欣喜。她想：余言一定是認(rèn)得自己的書包的。想到這里，她又驚又羞地捂住了臉。是怎么走回去的，江恩不記得了，一直沒出息的傻笑，連自己都有點瞧不上自己了。在老師講話的空檔，江恩悄悄地將身體后傾，用筆記本遮住一部分面頰，帶著做壞事的小心情小心翼翼地偷看坐地筆直的余言和他面前擺的整整齊齊的書本，心里盤算著：儀容儀表沒得說，還有輕微強(qiáng)迫癥，果然，我的眼光沒錯。下了課，與余言道了再見。帶著空白大腦走出教室的江恩拽著室友的胳膊傻笑個不停，搞得舍友頻頻摸她額頭懷疑被燒壞了腦袋。一路上，室友被她突如其來的歡快搞得莫名其妙，窮追猛打也沒套出半個字兒來。只得自言自語道：“這孩子怕是傻了?！北换貞?yīng)的驚喜明媚了江恩之后一周的心情。那晚，她悄悄在留言板上寫下：《遇見你的時候所有星星都落到我頭上》這首歌唱出了我遇見你的心聲，我明明是很冷漠的，怎么遇見你，就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但多幸運，遇見你。

　　……

　　秋季的校園被銀杏樹染上了一片金黃，風(fēng)吹過，樹葉簌簌地著急傾訴著對彼此的思念，有些想的出了神的，一個不小心沒有揪住樹枝，干脆從上面蕩下來，飄飄搖搖地落上某個人的肩頭，更有調(diào)皮的不偏不倚地落入行人的發(fā)間。風(fēng)吹地急了些，這些樹葉干脆放開了手，像金色的蝴蝶般在風(fēng)的助力下沿著風(fēng)的軌跡去見思念的它，陽光輕輕灑在樹葉的背上，帶著一種憐惜，好像多一點陽光就會弄折了這極度相思的葉兒，恰到好處的光芒任由葉子反射，一閃一閃悠悠然落到了朋友們的懷抱。無數(shù)的葉兒從上飄下，無數(shù)的閃光聚集，竟是一派令人震撼到難以言喻的美景。江恩就在這樣紛飛的落葉下慢慢踱步，于滿目金黃中看到街道盡頭余言那溫潤如玉的笑顏和挺拔如松的身姿。在看到余言微微張開雙臂之后，霎時間，江恩的心頭更加明媚，只有一個念頭：奔向盡頭，只為你。腳底揚(yáng)起的金色葉子和從頭頂飄下的金色蝴蝶在夢幻陽光的加和下，一切都閃耀地似真似幻。倒有一種跨越千山萬水只為擁抱你的意味。在等待著的余言恍然有一種萬物皆向自己涌來的奇妙感，看著從萬千落葉中奔出來的江恩，想著再近一點，再近一點……

　　學(xué)校的食堂總是乏善可陳。兩人在點菜上都失了策，對著一桌油乎乎的菜，江恩和余言只得大眼瞪小眼。江恩用筷子戳了戳米飯，嘆道：“我的點菜本領(lǐng)一向不佳，哈哈，怎么你也是哇?！庇嘌怨戳斯醋旖?，故意表無奈：“婦唱夫隨嘛，要論責(zé)任，必然連帶到你。我以前一點菜可必是精品?！苯鲓A起一片還在滴油的土豆片放到余言碗里：“不可挑食，不可推三阻四，就當(dāng)作憶苦思甜?！庇嘌該u了搖頭：“即使食之無味，看著你，也能下咽，你知道這叫什么嘛？”江恩故作不懂，滿眼迷茫地望著他。余言緩緩道：“那自然是，秀色可餐。”江恩噗嗤一聲，笑道：“語文老師要知道你這么用成語怕是會氣的不輕。”突然江恩眼前一亮，挑眉對余言說：“你知道我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發(fā)現(xiàn)你的光芒的嗎？”余言卻皺了皺眉：“我這種行走的小太陽，你居然是后知后覺才發(fā)現(xiàn)的，速速如實招來。”“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說重點！”“哎呀，耐心。陽光燦爛的某一天，我從餐廳掀開門簾的一瞬間，被太陽耀的睜不開眼睛，只能微瞇著雙眼，就通過這小小的縫隙我看到準(zhǔn)備進(jìn)門的你，你擋住了我面前的一小部分陽光，另外一大部分在你的臉上跳躍，你完美的側(cè)顏和高冷的氣質(zhì)一下子讓我奪不開目，深藍(lán)色的高領(lǐng)毛衣襯你又干凈又深沉，很有距離感。但陽光在你的長睫毛上忽閃忽閃地，又顯得你格外儒雅。就是這一眼，讓我有些蠢蠢欲動?！薄肮谴盒拿葎影?！”江恩白了他一眼，余言趕忙咳嗽一聲，正色道：“這就是傳說中的一眼萬年吧?！苯鞣磫枺骸澳悄隳?？”余言收拾了餐具，起身：“那可得慢慢地，慢慢地講，小傻瓜先去自習(xí)吧?！苯餍睦锬叵耄涸瓉韺ξ叶?，喜歡一個人是一瞬間的事情，許多瞬間的堆砌才讓心思明了。余言回避這個問題，會不會是覺得自己的喜歡太過草率了呢？

　　“余言，我想買一款拍立得，你幫我看看嘛！”江恩把手機(jī)湊到余言眼前，“可是室友們都不喜歡玩這些?！庇嘌暂p輕掃了一眼屏幕，淡淡地說：“這款復(fù)古樣式的性能還可以，用來拍我剛剛好?！苯鲹狭藫项^，：“你怎么知道這個性能——咦，誰說要拍你了？”余言咳嗽了兩聲，鄭重其事地講：“我可是給了你一個成為江大攝影師的機(jī)會哦?！苯饕粋€白眼丟去，不屑地說：“自然萬物可比你有靈性多了，我照樣可以成為大攝影師。”余言聳了聳肩，道：“可惜了，曾經(jīng)有一個擁有完美皮囊的模特就在你眼前，你卻選擇視而不見。”“可惜了，是空有一副完美皮囊?！薄澳鞘且驗榻橙说臄z影技術(shù)捕捉不到我的靈性?！薄拔矣譀]拍過你，信口胡謅?！薄霸掚m如此，但可想而知?！薄澳悖≌掖?！”。余言一面故作求饒狀一面提高了聲音對江恩說：“那我給你一個機(jī)會，周五籃球賽，你做我的攝影師，如何？”江恩，揚(yáng)了揚(yáng)頭，傲嬌的說：“那本大攝影師就勉為其難地答應(yīng)了，給你看看我精湛的技藝。”籃球場上，余言矯健的身姿在人群中時隱時現(xiàn)，一會單手扣籃，一會三步上籃，每一次進(jìn)球都惹得觀眾臺的女生頻頻尖叫。江恩看得入了神，被余言流暢的肌肉線條和輕盈的動作吸引，手上的相機(jī)在驚嘆中緩緩放下，忘記了為自己正名的頭等大事。等到余言下場的時候，江恩才手忙腳亂地拍到了余言一個轉(zhuǎn)身的側(cè)影。散場后，余言跟江恩并排走在路燈下面，任由影子拉長縮短，再拉長再縮短。“怎么樣，帥模打籃球是不是更帥了？”“……”“我看看大攝影師的作品?！苯魅跞醯匕岩呀?jīng)顯像的相紙遞給余言。當(dāng)時按快門太過著急以至于焦都沒有調(diào)好，所以整個照片都是糊的。余言看到之后，驚嘆：“哇江大攝影的技術(shù)竟然真的如此高超，已經(jīng)達(dá)到化有形為無形的境地了。太有藝術(shù)價值了吧！”江恩羞澀地看著他，滿懷笑意地從他手中搶回相紙：“哈哈，不要諷刺我啦，我承認(rèn)，我攝影技術(shù)還不到家?！庇嘌詳[了擺手，頗為自信地說：“一定是因為我魅力太盛，分了江大攝影師的心?！币回炏矚g與余言耍貧嘴的江恩卻突然站定，認(rèn)真地看著余言的眼睛，說：“真的很帥?！庇嘌砸汇?，敲了一下江恩的腦袋，笑道：“那不知我有沒有成為江大攝影師首席模特的殊榮？”江恩舉起左手搖了搖，呈擊掌狀，歡快的語氣從兩個字里迸發(fā)：“準(zhǔn)了！”余言嘴角一彎，抬起了右手，然后，“砰”的一聲。江恩甩了甩手，大叫道：“疼！”心里卻是如打翻了蜜罐一般的甜，能有一個人愿意陪著自己孩子氣，那得多幸運呢。這種甜滋滋的心情就是愛情帶來的吧。想一直這樣陪在他身邊，從學(xué)業(yè)的神壇到籃球的競技場，就這樣一直并肩著。

　　江恩一手托著腮，一手撐著衣柜的門，眼神迷茫。滿柜的衣服愁煞了江恩，到底該穿哪件衣服去和余言合照呢？運動服好像太隨意了，背帶褲又過于可愛……江恩心想：真是苦煞我也！怎么能夠搭配出嫻靜中帶點俏皮，優(yōu)雅中帶點靈動的感覺呢？目光所及之處，統(tǒng)統(tǒng)否決，直到看到壓在衣櫥最底層隱約露出來的一個白色衣角，江恩靈光一閃，就它了。鏡子中，江恩穿著簡約的白色連衣裙，蛋糕狀的裙擺在空中輕輕晃動，黑色的高幫帆布鞋在淑女的氣息中平添了一絲活力，簡約格紋的西裝外套又在柔弱中勾勒出一副干練的輪廓。將散落在臉前的幾縷黑發(fā)別到耳后，江恩滿意地朝鏡子露出勝利的笑容：“完美！”。操場上，余言著白襯衫在人群中等候江恩，人去人又走，一波人潮接著一波，始終不見江恩的身影。余言心里倒是生出了千帆過盡不是你的失落感。還沒來得及細(xì)細(xì)品味這種來之不易的情愫，就感覺右邊的肩膀受到了溫柔地一擊。頭還未轉(zhuǎn)，笑容先自己蹦出來。微微側(cè)頭，果然是期待中的笑顏。看著江恩微微探出的腦袋，如星辰般閃耀的眼眸，春風(fēng)吹拂般甜美的笑容，余言微微怔住。江恩看此情形，很滿意自己的小把戲，以為嚇到了余言，卻不曾料想余言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克制住想要撩撥她頭發(fā)的沖動。江恩看余言還不說話，用手在他臉前晃了晃，說：“那我們就開始吧。誰幫我們拍呢？”余言回過神來，指了指不遠(yuǎn)處。江恩順著方向看過去，一個拿著專業(yè)相機(jī)的男生朝她擺了擺手。江恩回過頭，用眼神詢問余言：“這是誰？”余言卻握住她的手腕帶她走過去，說：“好哥們，林璽。攝影水平略高于我們江大攝影師?！比缓筠D(zhuǎn)頭對林璽得意一笑：“江恩，就不用我介紹了吧?！绷汁t攤了攤手，對江恩笑道：“久仰大名?！苯鞑辉系接嘌詴@么快把她介紹給自己的好哥們，不知所措的伸出手，略帶局促的說：“見到林師兄才是我的榮幸。”林璽剛伸出手來迎合江恩的握手動作，就被另一只手阻截了，余言扭頭對江恩眨了眨眼，笑道：“還是我來代勞吧?！绷汁t嫌棄地抽出了手，故作輕蔑地說：“出息?！绷汁t透過鏡頭看到江恩和余言大步向前走，頻頻回頭，而他要做的就是捕捉他們回頭的瞬間。江恩白色的裙擺反射出溫和的光線，倒有些像乳白色的波浪上閃出星星點點的輝光，在小腿肚前飄飄搖搖的，格外靈動。黑色的秀發(fā)也隨著腦袋的擺動被甩到了后面，飄逸灑脫又不失溫柔。眼神與余言相交，神色都是浸在蜜罐里般的甜蜜。余言的白襯衫被陽光披了一層薄紗，給他硬挺的輪廓加了點柔和，與江恩的白色裙擺相得益彰。余言的眼神時刻不離江恩，臉上的笑容帶著寵溺，也帶著堅定。林璽咂了咂嘴，自言自語道：“這兩人，還竟真如此般配?！焙芸欤淙盏挠鄷熅蜑⒃诹巳松砩?，江恩與余言一邊滿意地看著照片，一邊漫不經(jīng)心地夸著林璽的技術(shù)。林璽也懶得去管他們。忽然，腹部的一陣絞痛讓江恩直不起腰，余言立馬把相機(jī)遞給林璽，扶住江恩。江恩看他過于緊張，就強(qiáng)撐道：“沒關(guān)系的，這種疼痛過一會就慢慢消退了。”余言卻說什么也不肯讓她自己走，江恩就道：“哪有那么嬌氣，緩一緩又是一條好漢?！庇嘌哉J(rèn)真地看著江恩道：“你現(xiàn)在不再是一個人了。”江恩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看著余言走下了一級臺階，微微彎下了腰。結(jié)結(jié)巴巴地問：“你這是要背我？”余言沒有動，以示回應(yīng)。江恩看了看周圍，人來人往的，不好意思地說：“大庭廣眾的，怎么好意思。再說，我真的已經(jīng)好很多了，不信你看?！睘榱俗C明，她還跳了幾下。余言身子沒動，扭過頭去，用不容置疑的語氣道：“把眼睛閉上?！苯髟评镬F里地哼了一聲。林璽卻在一旁笑出了聲，道：“江小師妹，閉上眼睛你就看不到別人了，還管什么羞澀不羞澀。”江恩摸了摸脖頸，喃喃道：“這不是掩耳盜鈴嘛。”林璽用胳膊肘戳了戳江恩，小聲說：“盜它一次又何妨！”江恩心想：也是，機(jī)不可失時不再來，盜它一次又何妨。林璽慢慢走在兩人身后，舉起了相機(jī)，“咔嚓”一聲?！砩?，江恩收到了一幅圖，還有余言的留言：要不就用這張圖公開吧。照片中，余言背著江恩滿面笑容，江恩緊閉雙眼高舉胳膊比了一個大大的剪刀，說不出的和諧，說不出的甜蜜。江恩心里暗自腹誹：也不知林璽師兄什么時候繞到了前面。雖然看著歡喜，江恩還是猶猶豫豫地回復(fù)了余言：這樣會不會太過甜蜜了。

　　……

　　江恩猛地一個機(jī)靈醒轉(zhuǎn)過來，花了十秒鐘才意識到電工老師已經(jīng)開始了一個新的章節(jié)，自己想抄的公式也已經(jīng)被擦掉了。她懊悔的輕捶腦袋，心理埋怨道：怎么又走神了，喜歡一個人應(yīng)該讓自己變得更優(yōu)秀才是，你這樣瞎想算什么。這下課余時間都要用來補(bǔ)這個窟窿了。下課后，她突然想到可以問余言電工專業(yè)問題來增加和余言交流的機(jī)會。但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一直很矜持的江恩很難接受自己居然有想要主動出擊的想法。但一想到黨課上的那一個笑容和這一周以來斷斷續(xù)續(xù)的網(wǎng)上聊天，江恩就總覺得其實余言對自己還是有好感的。鬼使神差下，她發(fā)出了自己在電工課上沒聽課程那部分的問題。并沒有立馬收到回復(fù)。江恩沮喪地把手機(jī)插到兜里，但又好像不那么甘心，時不時打開界面看看有沒有回復(fù)。這樣被牽制的感覺從暑假開始就伴隨著江恩了，她覺得自己越來越畏手畏腳，全然失去了當(dāng)時沒有喜歡余言時候的灑脫恣意。

　　江恩借此心境想到了《The Great Gatsby》中的一句話：如果打算愛一個人，你要想清楚，是否甘愿為了他，放棄如上帝般自由的心靈。她反問自己：真的準(zhǔn)備好了嗎？蓋茨比和黛西曾經(jīng)如火熾熱的愛情也難逃凋零，在這份近似獨角戲般的喜歡里你真的準(zhǔn)備好了嗎？準(zhǔn)備好面對余言的冷淡，準(zhǔn)備好承受自己孤注一擲地喜歡帶來的反噬了嗎？江恩迷茫了。理智告訴她，不要做不明確的事情；感性告訴她，心不動則不痛；可是心里總有一個聲音百轉(zhuǎn)千回縈繞于她的腦海：試試吧，萬一呢？萬一余言也喜歡自己呢？江恩想：真的要為了這萬分之一的可能去把自己置于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位置上嗎？但是，喜歡一個人，真的要顧忌這么多么？如果余言真的不喜歡自己，自己瀟灑離開也未嘗不可，何至于就到了失了尊嚴(yán)這般殘酷的境地?？v然這樣想，心里還是有一個可怕的聲音在提醒著江恩，她一直刻意回避著這個聲音，但隨著交往越來越深入，如今也由不得她了：如果，余言不是自己期待的樣子呢？這一周里雖然感情迅速升溫，但每每交流都有很明顯的殘缺感：余言很難搭上自己的話，在興趣愛上也不是很契合。很快，她又為余言找到了開脫的借口：余言是什么樣子從來沒有變過呀，你的期待從來都是自己的主觀臆想，和余言沒有關(guān)系，你始終要認(rèn)識真正的余言啊。江恩的苦思冥想被手機(jī)的震動打斷了，江恩帶著奢望的心情祈禱是余言的回復(fù)，然而卻是應(yīng)用提醒?？赡?，是我多想了吧。江恩，端正了自己的心思，把心里喜歡的火焰暗自掐滅。

　　幾天后，余言突然約江恩一起自習(xí)。收到消息的江恩如獲至寶，當(dāng)初的決心也都煙消云散了。看，不夠深入的喜歡，雖然容易抽離，卻也容易死灰復(fù)燃。一旦有了回應(yīng)，那等待中煎熬的滋味好像就記不清了。自習(xí)的時候，他們交流學(xué)術(shù)觀點和解題思路；一起回去的路上，就聊聊興趣愛好。每一次的深入，江恩都需要重新改變對余言的看法。誠如她所知道的那樣，余言成績優(yōu)異，球技出色?？缮砩蠜]有她喜歡的風(fēng)趣幽默和瀟灑陽光，接不上她的俏皮話，也說不出讓她動心的風(fēng)趣言語。平時的聊天中，江恩會興致盎然地跟余言分享自己喜歡的歌，可余言從來都不會關(guān)注她為何而喜歡，只是云淡風(fēng)輕地用一句“不錯”回應(yīng)。她也努力想讓余言看自己喜歡的書，卻得知他不喜歡看除教科書之外的書。江恩也試著去改變一下余言本身的刻板，但發(fā)現(xiàn)長久積累的痕跡很難再去除了。此時的余言依然很帥氣，完美的皮囊還會時不時戳動江恩的心?？墒窃诮餮劾铮嘌栽僖矝]有當(dāng)初那么有魅力了。江恩想：在這場深入靈魂的試探中，誰都沒錯，余言一直都是余言，而我眼里的余言是披著余言外表的內(nèi)心期待罷了。我喜歡的余言，是自己心里的潛意識。是一個被自己賦予了光環(huán)的余言。是自己硬生生把余言想成了自己喜歡的樣子。

　　但其實喜歡就是如此：因為距離，雙方才有機(jī)會幻想出美好來，喜歡的人雖然披著對方的皮囊但實質(zhì)是自己內(nèi)心深處的無限期待。兩人慢慢走近，慢慢看清彼此。若能夠接受現(xiàn)實與期待的差距，就可以攜手向前；若不能接受，就只能花開兩朵，天各一方。江恩看著剛剛余言發(fā)來的消息，輕輕地說，仿佛期待屏幕對面的余言也可以聽到：原來我遇見的你存在于我心中。

　　“期待終究是主觀的，遠(yuǎn)離了現(xiàn)實，模糊了事實。期待之內(nèi)，他是穿堂風(fēng)，他是梁間燕，他是天上云，身披萬千奪目光環(huán)，瀟灑恣意縱情人間。期待之外，他還是他，平凡的，沉寂的，不動聲色的他自己。我亦如是?！苯鲗懙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