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晉陽城里,四海客棧幸存諸人已經(jīng)重新上路。
原來江朝歡與顧襄趕回客棧門口,發(fā)現(xiàn)眾人搜尋過后,也只抬出了客棧里的數(shù)十具尸體,既不見謝釅與慕容褒因蹤影,也沒有什么其他證據(jù)。
不過少林自凈虛方丈以下,莫不猜測這大火是慕容義所為。
“看痕跡這火是從長清師弟房中開始起的,顯然是針對他而做。長清師弟遇害,而慕容義的女兒卻不見了,不是她幕后下手,又能是誰?”一個少林弟子說道。
“就是,慕容義的女兒怕長清師弟回聚義莊說出真相,就先半路害死了他,還想連我們所有人一塊兒燒死。”另一人附和。
于是,眾人紛紛逼問那伙計,是不是慕容褒因指使他縱火??赡腔镉嬕谎圆话l(fā),顯然打定了主意,任憑大家怎么威逼利誘,都埋頭不語。
少林自詡名門正派,自然做不出嚴,刑拷打之事,只能決定帶他同回聚義莊,與慕容義和慕容褒因當面對質。
于是這一行人在中午前,就盡快離了這是非之地,趕路去雁門關。
這一路發(fā)生了太多事情,長鏡、長清先后遇害,少林不由加倍小心。眾人都聚在一起同行,不再隔得老遠。
嵇無風則隱隱覺得不對,一路上粘在江朝歡身邊,一會兒叫小江,一會兒叫弟弟,無比親熱,想問出他們去潞州發(fā)生的事情。
江朝歡自顧自地出神,毫不理會他的糾纏,顧襄更是強忍著沒一劍刺向他。最后還是嵇盈風看不下去,將他拉走。
因為急于趕回,眾人拿起了最快的速度,在日落之前就回到了雁門關。
只見慕容義親自在聚義莊大門前迎接眾人。凈虛方丈為首,在門口與慕容義一一見禮。
然而讓所有人始料不及、卻又在情理之中的是,那慕容義身后站著的,竟是消失了的謝釅與慕容褒因。
在眾人走向主院大堂的途中,嵇無風急不可待地問謝釅:“你怎么自己回來了?都不等我們?”
“你沒看到我留的信嗎?”謝釅有些奇怪地問他。
“今早四??蜅W咚?,長清師父和好多客人都遇難了。你的信也肯定早就燒成灰了?!憋鸁o風無奈搖頭。
“什么?”謝釅顯然大吃了一驚,忙問道:“怎么會走水?”
嵇無風默默搖頭,心里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卻不知從何說起。
很快,眾人走到主院正廳,依次落座。慕容義坐在主座,后面小椅上陪坐著慕容褒因。下邊客座首位自然是凈虛方丈,對面則以謝釅為首,坐著聚義會的入會人。
慕容義首先起身致意:“承蒙凈虛掌門抬愛,少林貴派踏足寒舍,蒞臨指教,可謂是柴門有幸,蓬蓽生輝?!?p> 凈虛連道不敢,起身還禮,兩人就這樣你來我往地客氣了半天。
終于說到了正題,慕容義先是長嘆一聲,然后說道:“在下召開聚義大會,廣集天下英雄,本為號召武林正道,勠力同心,鋤奸滅惡。不想貴派長鏡師父在我莊中遇害,一時物議如沸,紛紛指責老夫,教老夫夜不能寐,憂心如焚?!?p> 說道這里,慕容義又嘆了口氣,看向謝釅幾人,接著說道:“還好謝公子、江公子和林姑娘仗義相助,赴潞州向貴派闡明原委,邀掌門方丈重踏寒舍,給在下一個解釋的機會。”
凈虛雙手合十,道了句不敢,便一捋銀須,目露精光,直視著慕容義道:“老衲此番前來,的確是為了慕容施主的一個解釋。只是,長鏡遇害的證人長清,也于今早遇難了?!?p> 他說到這里,座中諸人都露出了不敢相信的神色,慕容義與慕容褒因也俱是滿臉震驚。唯有剛聽嵇無風說過的謝釅面色沉重、垂下頭去。
慕容義忙起身問道:“我早先聽說找到了長清師父,與掌門一道而來,怎么會遇難呢?”
“早上老衲與敝派弟子、并這幾位朋友所居的四??蜅W咚?,長清不幸在火中喪生?!眱籼撃恐鞋F(xiàn)出悲憫的神色。
然而,隨后他語調一轉,話含機鋒,反問道:“早前走水時,令愛與謝公子就不見蹤影。此刻卻在我們之前到來,那么,敢問令愛為何撇下眾人,先行離開?”
眾人的目光一時齊齊射向慕容褒因。江朝歡則與顧襄對視一眼,慕容義的好戲終于要開場了嗎?
只見慕容義也隨著眾人看著女兒,等待她給出答案。
被無數(shù)刺眼的目光審視著,她的心墜到了深淵,只覺心頭最后的那一口熱氣散去了,好像整個人墮入冰河,遍體生寒。
腦海里浮起了適才與父親的對話。
那時她剛剛和謝釅回到聚義莊,就被慕容義迫不及待地叫入內室。
“東西拿到了?”慕容義滿臉期待地看著她。
“.…..是?!彼瓜骂^,不敢回視父親。
慕容義滿意地點頭,朝她伸出手掌。而慕容褒因踟躕許久,終于從懷中小心地掏出一物,放在他掌心。
“你做的很好,不愧是我慕容義的女兒?!蹦饺萘x顯然很是滿意,難得地夸贊了她。
可是她并不覺得開心,猶豫片刻,她小心地問慕容義:“為什么要我們先回來?”
慕容義神秘莫測地笑了起來:“我現(xiàn)在不必告訴你,不過很快你就會知道了。只有這樣,你才能表現(xiàn)得更為自然?!?p> 慕容褒因只覺得身上一陣陰冷。她掙扎了許久,終于抬起頭來,定定地望著慕容義,語帶哀求:“父親,能不能停下?”
慕容義有些意外地看向慕容褒因,他察覺到了慕容褒因的不對勁。但他不能為了任何人、任何事,放棄他的謀劃。
“我賭的,是我所有的一切。事情已經(jīng)到了這一步,早就沒有退路。我們已經(jīng)無從選擇,只有沿著這條路走下去?!?p> “只要走下去,走到最后……我就會成為這武林之主……屆時正邪兩道,都要對我俯首聽令!天下英雄,皆唯我是從!”
慕容義臉上的溝壑隨著他的言語更為深刻,仿佛那道道縱橫也在訴說著他的堅定。
慕容褒因苦笑了一下,她不想知道父親這宏大的心愿和信念從何而來,只想知道為什么要她做這些。
“謝公子哪里得罪了父親嗎?除魔衛(wèi)道,不是你們共同的目標嗎?為什么...…”慕容褒因終于問出了埋在她心底許久的疑惑。
然而,未等她說完,慕容義便冷冷地打斷她,臉上憧憬的笑意被陰狠取代:“你不需要知道為什么,你只要照我的吩咐做。記住,永遠不要對謝釅生出什么非分之想,否則,你一定會后悔……”
他眼里的寒意使慕容褒因全身一顫,他終究沒有再說下去,而是換了副慈祥面孔,緩緩說道:“你下去吧。還有兩日就到聚義會了,這幾天好好休息?!?p> 慕容褒因的身影消失在門口,他暗暗嘆了口氣,卻見慕容忠匆匆走進,貼到他耳邊說了一句話:
“輕羽飛髻,已出幽云?!?p> 他的臉上又浮起了陰鷙的笑容。
魚,已經(jīng)上鉤了。
就算兩次派出殺手,也沒能除掉那兩個顧門派來的年輕人,事情的發(fā)展也還在他的計劃之內,甚至比他預料的更為順利。
料那兩人也掀不起什么風浪,他自信地緊握雙手。
因為,他知道一個秘密。
這個秘密,已經(jīng)在他心底埋了二十年。他等得夠久了,久到一刻也不想再等下去。
這個秘密,一朝既出,足以傾覆天下,將讓他在三日后,成為正邪兩道之主,走上天下武林之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