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垂腦袋，把所有的體力都集中在腿上。抓住馬尾，一來讓自己不至于落后，二來也把一部分重量轉(zhuǎn)移到馬身上。
不知道什么時候，她一頭撞在馬屁股上。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聽見慕曉語的聲音：“歇一會，馬也應(yīng)該餓了?！?p> 聽到可以休息，都懶得管這里是大路中央，一屁股就坐了下去。
慕曉語把馬拉到路邊吃草，過來把她抱到樹蔭下?！陕?，問她：“你還覺得這世界很美好嗎？”
離歌艱難的搖頭，沒有回答。她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回答，依舊美好嗎？她已經(jīng)只剩下半條命了。不如想象的美好嗎？她還沒有見到楚城的樓船，有蘇的燈火，怎么就能斷定不美好呢。
慕曉語也躺下來，閉上眼睛假寐。
不知道過了多久，離歌被慕曉語叫醒，告訴她說：“該走了。”
看著太陽已經(jīng)偏西，天氣也涼快了許多。休息過后的她也恢復(fù)了一些體力，斗志又被點燃，伸個懶腰說：“我怎么睡著了，繼續(xù)上路?！闭Z氣仍舊堅定，剛剛的窘態(tài)蕩然無存。
二人騎馬一路狂奔，在天黑之前走到一處瀑布邊上，慕曉語勒馬止步，說道：“今晚就在這里過夜?！彪x歌翻看圖冊，告訴她：“我們已經(jīng)距離楚城不遠(yuǎn)了，明天早點上路，趁早上氣候好加快腳步，兩個時辰就能到?！?p> 她已等不及要去看楚城港口的樓船，要在楚城繁華的街道上游覽一番。
慕曉語很能體會這種感覺，幾曾何時，她也對匯枯禪院之外的世界充滿向往；后來，她真的到了人世間。等發(fā)現(xiàn)一切不是她想象的樣子時，一切都已經(jīng)晚了！匯枯禪院還在那里，卻已沒有她一席之地；那時，她才真的感受到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一切都沒有變，一切都已經(jīng)變了！”慕曉語感嘆一句，縱身一躍到了瀑布底下，任由冰冷的溪水沖打在她的身上，將所有的思念、不安和搖擺不定統(tǒng)統(tǒng)沖刷干凈。
離歌聽不懂她說什么，雖然十分疑惑，但因為想著楚城的種種，一轉(zhuǎn)瞬也就忘了。
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下來，慕曉語還在瀑布底下站著。
離歌招來一些干柴點燃篝火，遠(yuǎn)遠(yuǎn)的看著她，叫她幾次都沒有回應(yīng)，想要過去把她拉回來，但是慕曉語所在的位置實在太危險了，幾次試圖靠近均以失敗告終，只給自己留下幾道傷痕，站在岸邊喊，嗓子都啞了也不見回答。
夜?jié)u漸深了，離歌也正被恐懼一點點的侵蝕。眼睛盯著瀑布下的慕曉語，早已經(jīng)看不見人影，只是大概記得她應(yīng)該在那個位置。
離歌開始胡思亂想：慕曉語還活著嗎？她會不會趁天黑自己的視線有限悄悄走了？她從一開始帶自己上路就是心不甘情不愿的不是嗎！
腦海里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恐懼也徹底侵占了她。如果沒有慕曉語，她到不了有蘇城，甚至連楚城都到不了，甚至今晚就會死。
她不想死，她還這么年輕，還有好多想去的地方，想吃的美食，想看的美景。
整個人縮成一團(tuán)蜷縮在篝火邊，嚶嚶哭泣。
慕曉語雖然身處瀑布之下，但這邊的一切都看在眼里。在溪水的沖擊下，她的心已經(jīng)靜了下來；本來是看今晚天氣不錯想要修煉的，她已經(jīng)很久沒有修煉了，身體機(jī)能已經(jīng)變得有些遲鈍。但聽到了離歌的哭聲，知道黑暗對于女孩子來說是最大的不安，決定今晚就陪著她。
離歌正害怕哭泣時，被瀑布下傳來的雷神嚇得驚叫；伴隨著一道閃電，兩條鯉魚落在她的腳下，又把她嚇得差點半死，來不及站起來連滾帶爬想要逃走。
不知道撞到了什么，又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大哭，雙手不停的揮舞。
“就你這膽子是誰給你的勇氣要去有蘇城？”聽見慕曉語的聲音，一下?lián)涞剿龖阎校瑖聡驴奁溃骸澳愀墒裁慈チ?，我一個人好怕。”
慕曉語給她一個擁抱，等她的情緒穩(wěn)定一些才說：“以后我們要遇到的危險恐怕比此時百倍不止，你還要繼續(xù)嗎？”
離歌還在哭泣，告訴慕曉語說：“有你在我就不怕?！?p> 慕曉語無奈冷笑兩聲，推開離歌走到溪邊，手里捏著吳欣送給她的角刀，告訴離歌說：“這世上只有一個人能讓我舍命保護(hù)?！?p> 離歌心里咯噔一下，她明白慕曉語的意思，慕曉語只是帶她上路，至于路上的生死，那要看她的運氣，一旦遇到強(qiáng)大的敵人，慕曉語會拋下她。
突然覺得今晚的夜空特別的黑暗，突然覺得溪水的聲音格外的刺耳，突然覺得山風(fēng)中夾雜了數(shù)不清的利刃。她還是很害怕，過去跟慕曉語貼在一起，問道：“是誰啊？”
“我的愛人。”慕曉語的聲音有些凄涼，好像在回憶一段回不去的過往。
意料之中的答案，離歌突然不那么難過了，換做是她，也會愿意拼了性命的保護(hù)心愛的人。呼口氣，不太平靜的聲音說：“他真幸運！他一定是個英俊偉岸的男子吧?！?p> 慕曉語搖頭，冷冷的聲音，不太冷的語氣告訴離歌：“恰恰相反，她是個美麗嬌柔的女人?！?p> 離歌大驚，松開慕曉語連連后退。眼中滿是不敢相信的神色：“你是……閨中歡?！?p> 這樣的反應(yīng)是意料之中的，卻讓慕曉語大為不滿，眼神變得凌厲，冷聲質(zhì)問：“那又如何？我喜歡誰是我的事，旁的人憑什么評頭論足?！?p> 感覺到慕曉語的不快，離歌嚇得冷汗直冒，連連擺手，解釋道：“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
沒有聽她的解釋，慕曉語轉(zhuǎn)身回到篝火旁，裹著披風(fēng)坐了下來。
離歌趕緊跟過去，夜晚很可怕，她必須靠近慕曉語。
沒有等她坐下來，慕曉語吩咐道：“把魚弄干凈?！?p> 這才想起她們都還沒有吃晚飯，肚子早就鬧翻天。
撿起兩條魚，走了幾步又回來，跟慕曉語商量到：“你可以看著我嗎，我害怕。”
慕曉語點了點頭，側(cè)身看著她。離歌還是很害怕，一只眼看路另一只眼看慕曉語。
到了溪邊，看著黑洞洞的水面，喉嚨里‘咕?！柿丝谒?，幾次呼氣才有勇氣蹲下來。雙手都在顫抖，弄兩條魚的時間不知道回頭看了慕曉語多少次。
現(xiàn)在，她是真的羨慕跟慕曉語相好的那個女人了；希望自己也能有幸被慕曉語看上，即便她實在難以接受這種事，但只要能被慕曉語保護(hù)，一切都可以獻(xiàn)出去?，F(xiàn)在，只要慕曉語走過來抱著她，對她說一句：“別怕，有我在，我會永遠(yuǎn)保護(hù)你。”她會立刻告訴她：“我愿意?！?p> 黑暗中，人是非常脆弱的。如果放在之前，她肯定會離慕曉語遠(yuǎn)遠(yuǎn)的，她不愿將自己交給一個女人?？墒乾F(xiàn)在，她多希望這個女人可以接納自己，保護(hù)自己。
明明只有不到五丈的距離，她卻覺得這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站在那一邊的慕曉語威風(fēng)凜凜傲視天下，這一邊的自己正在被看不見的惡魔一點點吞噬。她只能瞻仰她，祈求她伸出手將自己拉出這恐怖的黑暗。
慕曉語似乎聽到了她的求救，站起來了，朝著她走過來。走過的地方都留下光明，是真的光明，慕曉語被一團(tuán)火包裹著，原本黑暗的夜空變得明亮，離歌也不再害怕了，癡癡的看著她，等著她對自己伸出手，然后毫不猶豫的投入她的懷中。
慕曉語走到江邊，見離歌癡癡的看著自己，催促她：“好了的話就篝火邊，這山里不大干凈。”
雖然跟想象差了十萬八千里，但離歌仍然很開心。她知道慕曉語在保護(hù)她，不會讓她隨隨便便就死了的。
加快手上的動作，三下五除二把兩條魚清理干凈，起身告訴慕曉語：“好了?！彼谟戀p，希望有一句夸贊。
然而沒有，慕曉語什么都沒說，收了身上的那團(tuán)火走在前面回到火堆旁。從離歌手上拿過兩條魚，撿兩根樹枝穿了放在火堆上，整個過程一言不發(fā)。
離歌貼著她坐下來，好奇的盯著她問：“剛剛你身上發(fā)出的光是什么？可以教我嗎？我可以拜師，也可以拿東西換，只要我有的都可以?！彼呀?jīng)準(zhǔn)備好獻(xiàn)出自己，除了自己，她實在想不到慕曉語會看上她的什么。
“真是報應(yīng)?！泵鎸\嘰喳喳說個不停的離歌，慕曉語想起了曾經(jīng)的自己，也是整天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三個師父聽的煩了，就教她一些高深莫測的東西，讓她沒有閑工夫說話。
“什么？”離歌沒有聽清，以為露聽了什么重要的東西，兩眼直溜溜的盯著慕曉語希望她再說一次。
慕曉語無奈笑了笑，右手食指輕輕一彈，一簇火焰就在指尖升起，告訴離歌說：“這是太陽真火，一切黑暗的克星。我很小的時候就有，并非修煉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