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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風吹清風

第四十八章——故人歸來

輕風吹清風 梁木清 2630 2019-05-31 20:13:00

  馥園的幾株桂樹爭相成片開放。

  在雨后的清晨。

  有一種冷香。

  香樟的葉子黃了大片,遍地落葉??扇杂忻苊軐訉拥狞S綠色的葉子長在枝頭。南方的樹木,秋天的寒潮對它們造成的影響微乎其微。

  云城的蒼穹,依舊是層層疊疊的云塊,把藍色的穹頂擠壓得密不透風。

  偶有幾只落單的孤雁,飛鳥凄鳴著往更南邊的地方飛去。

  路上的行人,還是穿著夏天的服裝,似乎秋天的腳步并未到來。

  亦舒獨自走在宇陽路上。今天迅元公司有重要的會議,徐世曦一大早就出門了。

  望湖邊吹來的風,夾雜著樹葉和湖水的味道。在早晨的涼風中,更加清冽了。

  亦舒整了整肩上的包,繞過大樓前的花壇,朝前走去。

  后背被人拍了一下。

  會是誰如此無聊?

  亦舒懵然地轉(zhuǎn)過頭,那個拍她后背的人避開她的視線,靈活地轉(zhuǎn)到了她的左側(cè)。當她轉(zhuǎn)到左側(cè)時,那個人又轉(zhuǎn)到了她的右側(cè)。

  到底是誰?

  拍她后背的人,從后面按住她的肩膀,把頭往前伸上去,沖她做了一個鬼臉。

  顏露!

  “顏露?!币嗍骟@喜地轉(zhuǎn)過身,顫顫地握住她的手,“你終于回來了,你究竟去哪里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

  “我知道,我都知道?!鳖伮栋咽殖槌鰜?,握住亦舒的手,“所以我現(xiàn)在回來了?!?p>  亦舒激動地熱淚盈眶。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

  微風吹起她和她的秀發(fā),兩個靡顏膩理的女生,在晨光的照射下,楚楚動人。

  亦舒透過被光折射的淚眼,打量著眼前的顏露。她整個人變得完全不一樣了,簡直是煥然新生。

  那一頭她視如珍寶的烏黑秀發(fā),被齊齊剪斷,在后腦扎成一個小鬏。曾經(jīng)發(fā)誓不化妝不出門的她,如今素面朝天。穿著一身樸素的短款運動裝。

  亦舒瞧著她,還是那個顏露嗎,會不會只是和她長得相似而已?

  “怎么了?”顏露用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幾個月不見,不認得我了?”

  亦舒游離的思緒被她拉回現(xiàn)實,看著她笑容可掬的模樣,渾身洋溢著自信的光芒。

  看來她消失的幾個月,日子過得一定很幸福。

  “你這幾個月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亦舒很平靜地問:“我一直聯(lián)系不上你。有一次電話接通了,卻沒有人接?!?p>  在顏露失蹤后的半個月,亦舒每天都會固定地打她的電話。傳來的是“已關(guān)機”,“已停機”的聲音。終于有一次接通了電話,燃起的希望在六十秒后被“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后再撥”澆滅。

  顏露滿懷愧疚,眉心扭成一團。關(guān)于不辭而別,最對不起的人就是亦舒了??墒悄莻€時候,她連自己都不知道未來的路該往哪走,實在不想給身邊的人徒添煩擾。

  “我的事一時半會兒也講不清楚,等這兩天你有空了,我再跟你細說?!?p>  亦舒的五臟六腑統(tǒng)統(tǒng)都被攪亂。

  “哦,對了!”顏露如夢初醒,“我去錦瀾小區(qū)找你,怎么聽說你搬走了?”

  前一天晚上,顏露特意去錦瀾小區(qū)找亦舒。這些日子以來,她手機不敢開機,微信不敢登錄,切斷了與所有人的聯(lián)系。當她認為已經(jīng)到了重見陽光的那天,手機的通話記錄里幾乎全部是亦舒的未接來電,還有幾條顏爸的,從頭到尾,沒有顏媽的來電。

  錦瀾小區(qū)她是熟門熟路,畢竟住過一段時間。她估算好亦舒下班的時間,準備給她一個驚喜,走到門口,才發(fā)現(xiàn)人去樓空。曾經(jīng)住過的那間公寓和隔壁公寓中間的墻被敲掉了。幾個裝修工人蓬頭垢面地在活水泥,砌墻,鋪地板。

  亦舒不會離開這座城市了吧?顏露心慌意亂,在走到樓下時剛好撞見房東。之前陪同亦舒來租房的時候,和她見過一面,總算還有點印象。

  房東只是說了句搬走了,便不再多言,徑直往樓上走去。

  “房租到期了,房東打算把房子賣了,不續(xù)租了?!币嗍嬲f。

  “那你現(xiàn)在住在哪里?”顏露有些擔心地問道。

  “我現(xiàn)在……”亦舒忸怩起來,囁囁嚅嚅地說:“我現(xiàn)在,住在,世曦家?!?p>  “你們,同居了?”顏露打趣道:“你也終于開竅了?!?p>  “我只是暫時借住他家?!币嗍鏇]等她說完,連忙解釋。

  顏露哈哈一笑,她自然知道亦舒不會做出那樣的事。一直以來,她就是一個不解風情的人。像一個老古董。

  笑聲過后,顏露由衷地替亦舒高興,她總算找到屬于她的幸福了。

  亦舒從顏露的笑聲中讀懂了其中的寓意,所有的尷尬和難為情化為嘴角上揚的弧度。

  “你還住在云城嗎?還是說,早就在其它城市生根了?”亦舒問。

  在顏露消失的那段時間里,亦舒和陸旭杲一直保持著聯(lián)系。直到某一天,連他的手機都處于關(guān)機狀態(tài)。恛惶無措如影隨形。

  那邊同樣人去樓空。

  “我和杲子住在云北?!?p>  云北?那里不是工廠,公司,作坊等的聚集地嗎?

  亦舒又一次陷入困惑。

  家里那些陳舊的家具和物件,還在世曦家的倉庫里靜靜地等待著某一天的重逢。

  那是好幾月前的事了吧?

  時間竟如此無情地劃過了一頁又一頁的篇章。

  “你這段時間一直住在云北?”亦舒問道。

  “沒錯?!鳖伮遁p松自若,露出潔白的牙齒笑起來,“我是無處容身,在云北,也是機緣巧合吧?!?p>  在失蹤的一個月后,顏露終于撐不下去了。她一個月光族,每天過著隨性自在的生活。在花錢享受上面,一向不會手軟。在她看來,人生應(yīng)當及時行樂,莫負青春。

  可是青春終究是一張單薄的彩紙,在雨天被水輕微一淋,就頓然失去嬌艷的色澤。

  當陸旭杲接到顏露的電話,馬不停蹄地趕到時,她似乎成了一朵已過花期的殘花。

  他放下了所有的責怪,拋開了所有的顧慮。那一刻,只想就此地老天荒。

  反而是顏露,在經(jīng)過一個星期的彈盡糧絕的絕境,以及和陸旭杲分隔兩地的煎熬之后,終于認清了內(nèi)心藏匿的想法。

  人終究是為了自己而活。

  “那,你……”亦舒朝她的方向跨了一步。

  “好了?!鳖伮洞驍嗨脑?,“我還要趕去云北,今天我是特地早起趕來碰運氣的?!?p>  她,也真的好害怕她的離去。

  顏露的臉色轉(zhuǎn)為憂忡。今天的重逢是她枯苗望雨、延頸鶴望期盼而來的,可是人卻偏偏是一種很奇怪的生物,滿腹的話語到頭來只剩下只言片語。

  亦舒看了看時間,離上班只剩下五分鐘了。既然被打斷了,那便就此打住吧。

  “我會再聯(lián)系你的。”顏露喊道,人已走出去很長一段距離。

  “你不會再不辭而別了吧?”亦舒扯著嗓子喊。焦急的心態(tài)全部融化在聲音里。

  “不會啦!”遠處傳回來顏露更加響亮的吶喊。

  亦舒看著顏露越來越微小,越來越模糊的背影。在陽光下,似乎變得溫暖了起來,所有籠罩在她身上的悲傷,頃刻間,消散無蹤。

  她想,她這次一定不會再消失了。

  走到店鋪門口,亦舒恍然想起,剛才是想問顏露她的工作情況。陸旭杲申請的一個月的長假到期后,凱盛方面金斷觿決地下達辭退書。事實上,早在提交假條時,公司相關(guān)領(lǐng)導就表現(xiàn)出了極其反感的神態(tài)。只是多少顧及到陸旭陽的面子,才勉為其難地同意。何況,重新聘請新人,亦需花費巨大的心力去栽培。

  時間一長,耐心消磨殆盡,辭退書毫不留情。由于公司方面聯(lián)系不到顏露和陸旭杲兩人,就間接地請亦舒?zhèn)鬟_。而亦舒,對他們的去向同樣一無所知。那兩張對折了兩下的白紙,在她手里皺成一團。

  像那顆揉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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