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再見
顏顏有個念高三的弟弟，叫做顏瑟。顏瑟各方面都挺好的，只是有一點，估計是顏家人代代相傳的——軟弱。遇事首先想到的就是找姐姐來幫忙，久而久之越來越依賴姐姐。
顏顏比起她弟弟，算是勇敢很多了。至少在面對愛情時，她放不了手，對自己一狠再狠。
神經(jīng)大條的周侃侃遇到這么一對姐弟，大概是上輩子欠了他們的。
所以這輩子怎么都拿他們毫無辦法。
自從上次顏顏見了陳郁，就一發(fā)不可收拾。他們似乎又回到了從前熱戀的日子，只要侃侃不插足，一切都好。
顏瑟也是知道他們的事兒的，一聽說陳郁回來了，天天給侃侃打電話讓她勸勸他姐姐。
“侃侃姐，我姐真的不能再和陳郁在一起了！你也知道的，陳郁當年把她害得有多慘！”向來軟弱的顏瑟都能用這樣的口吻說出這些話，想必陳郁做得實在是太過了。
“我知道。”侃侃其實也想不好該怎么辦，如果顏顏開心，她做什么都無所謂的，真的。
一邊是顏顏的事，一邊是陸景行的事。侃侃總是顧了這個顧不了那個，接連幾天都沒有去找陸景行，陸景行自然也沒有去找過她。侃侃很沮喪——但她不是半途而廢的人。
把顏顏的事擱一邊，她才記起自己上次投了簡歷的那個工作室給自己回了信，得去參加面試。侃侃一看時間，離面試開始不到一個小時了。
她用最快的速度打理好，飛奔去了工作室。
這個工作室算不上出名，但待遇不差，加上侃侃很喜歡的一名主播就在這里工作，如果就這么錯過機會，未免可惜了。
所幸最后趕上了面試。
面試結(jié)束出來，侃侃在門口看見了好久不見的陸景行。
“大一新生也要找工作？”侃侃故作矜持，卻掩不住內(nèi)心的歡喜。
陸景行看見是侃侃，不由分說地拉過她就往外走。
“陸景行你干嘛？”眼前這個明明說過他們之間不是玩游戲，會認真對待的人，現(xiàn)在這樣子消失好久又突然出現(xiàn)，是把她當作猴耍嗎？
侃侃越想越來氣，氣到見陸景行還不放手，硬是一口咬在了他手上。陸景行一陣吃痛，這才放了手。
“周侃侃?！彼稽c表情也沒有，“不要總是去找陳郁?！?p> 侃侃一驚，她明明沒有“總是”。聽陸景行的話，分明聽出了醋味兒。侃侃樂了：“啊，為什么？”她就等著接下去陸景行紅著臉說：“因為我不喜歡你去找他?！焙芫靡院螅列ψ约寒敃r是多么的自作多情。
陸景行說了，說的是：“你去找他我沒意見，但不要總是通過他調(diào)查我了?！?p> 調(diào)查他？侃侃突然笑出來：“好的?！毙ψ约涸趺磿@樣的自作多情呢？
她以為他還會說什么，可是他沒有，什么也沒有再說，就走了。
他走之后，看看回想起那天晚上說著動聽話的這個人，就像是講了個笑話——他一笑而過，她長笑不起。
侃侃甚至開始懷疑那些美好都是假的。
怎么會痛得要死。
周侃侃從來都是一個，被別人錯過了才想起來珍惜的人。
“侃侃？”這天晚上，侃侃很遲才回宿舍?；厝サ臅r候渾身酒氣，走起路來搖搖晃晃，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一個人走到宿舍的。顏顏給她開門的時候著實嚇了一跳，想要扶過她，缺被侃侃一下推開。
“侃侃，你怎么了？”顏顏從未見過如此失態(tài)的周侃侃。她想要拉住侃侃的手，和以前一樣撒撒嬌，卻怎么也不起作用了。
“顏卓爾。”侃侃突然很正經(jīng)地叫著她的全名，醉意全無，“你和陳郁和好了是嗎？”
顏顏撒開手，她知道到底還是因為陳郁的事情。
她點點頭，一副委屈的模樣。
永遠是這個樣子。
“顏卓爾，你永遠是這個死樣子，看著讓所有人都心疼的死樣子！”
“你和陳郁和好了那就滾啊！還在我面前礙我眼干嘛呢？??？”侃侃的淚淌下來的時候就連自己都吃了一驚，更別說顏顏了。
顏顏很害怕地，小心翼翼地喊著侃侃的名字：“侃侃，求你了，你別這樣……”
“我也求求你顏卓爾，你滾好不好？”
“你知不知道我跟個傻子一樣？那時候陳郁就是我的全世界，結(jié)果我的全世界有一天塌了？現(xiàn)在呢，還是只有我一個人在犯傻，還自以為是地對一個人掏心掏肺，到頭來我什么也沒有?？鞓?、幸福、美滿都是你們的，我什么也沒有啊！”侃侃說完這些時，已經(jīng)泣不成聲。
“侃侃你別這樣好不好…”顏顏除了乞求不知道還能做什么。是啊，是她先招惹的，是她搶走了侃侃的全世界，而侃侃卻一次又一次地遷就她、縱容她。
“顏卓爾，算我求你，我求求你，放過我吧?！?p> “從此以后，我不管你們了?！?p> 顏顏輕輕擦掉眼淚，小聲地說“好”，便向外走去，再也沒有回來。
這是她們進大學以來第一次吵得這樣不可開交，莫名其妙，說散就散。
自那以后顏顏就搬出了宿舍，大抵是與陳郁廝混去了。
而侃侃人緣好，也從來不少顏卓爾這一個朋友。只是，再不濟，顏卓爾也有陳郁，可是她周侃侃，誰也沒了。就連那個她一見鐘情的陸景行，也不過是一時興起，后來就怎么都沒有遇見過。與其說是陸景行在躲周侃侃，倒不如說是周侃侃在躲陸景行。
她不知道通過上次的事之后，陸景行會怎么看他。大概早就不要看她了。
可是，哪怕陸景行是一時興起，她周侃侃不是，她不是一個半途而廢的人。
侃侃堅持每天給他發(fā)消息，雖然陸景行從沒有回過她一句；她也堅持每天給他打電話，開始她還納悶為什么每次打過去都是在通話中，后來才知道，是陸景行不愿意接她的電話。這個曾經(jīng)就在身邊的人如今就像人間蒸發(fā)一樣消失不見，悄無聲息。侃侃只有在學校的一些大型活動上能看見他，陸景行從來都是人群中的焦點。
侃侃有時候真的累了，不想再折騰什么了，就會想，能不能放棄呢？
難。
一旦她認定了的，就再也不會改變了。
大四快結(jié)束的時候，侃侃離開了學校。大二時候面試的工作室順利錄取了，兼職了一年，終于開始實習了。
她還記得和陸景行分道揚鑣的地方，就是這個工作室。侃侃也不是沒有抱著再遇見陸景行的僥幸來到這里的。
陸景行大學三年，已經(jīng)成為小有名氣的演員，經(jīng)常不在學校。到了大三，就連學校的大型活動也不太有時間參加，侃侃能看見他的機會越來越少。雖然呢，每次都是在觀眾席遠遠地看著陸景行，她也覺得特別幸福?？墒?，明明想見他又不敢見他，每一次的主持也都推掉，侃侃到底是在躲他。
侃侃到工作室門口的時候，他就站在那里，像是在等她，又不是。
她想推門進去，被陸景行攔著，不讓。
陸景行還是像以前一樣面無表情，他俯下身，盯著侃侃，說：“畢業(yè)快樂?！?p> “謝謝。”侃侃按耐住內(nèi)心的喜悅，裝作很平靜的模樣。
陸景行說完便轉(zhuǎn)身離開了，他留給侃侃一個無限美好的幻想，長到用她的一生去回味。
那次遇見之后，侃侃直到畢業(yè)都沒再見過陸景行。聽人說他被簽約去當正式演員了，侃侃想那可真好，演戲可是他的夢想。而侃侃的夢想，就是在畢業(yè)那天，最后再給陸景行打一通怎么也打不通的電話，發(fā)一條怎么也不會回的信息，在睡去之前，和陸景行說一句：“再見啦?！?p> 這次是再也不見的再見。
三年后。
二十四歲的周侃侃在主播界已經(jīng)小有名氣，Z大的學歷本就為她增分不少，加上她那一張會說話的嘴巴，畢業(yè)沒幾年就調(diào)到了BJ，混得風生水起。
每天重復著一樣的工作，安安穩(wěn)穩(wěn)地拿著工資過著不好不壞的日子。很多時候侃侃會想，這究竟是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
她不知道。
她就是怕過得太安逸，會忘記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侃侃？”搭班的同事叫了她好幾聲，她才回過神來，“準備一下噢，要開始了?！?p> 侃侃戴上耳機，調(diào)好音，接通了第一個聽眾的來電。
“侃侃姐你好?！币粋€很小的聲音，聽上去在發(fā)抖，很害怕，很小心翼翼，“我是一名大一的學生。我喜歡上了我們學校的一個學長，他是個很好的人。但是我為他做了很多，也沒有得到回報，我還要繼續(xù)喜歡他嗎？”
侃侃思考了一會兒：“我給你講個故事吧?！?p> 侃侃清了清嗓子，說：“我大二的時候，喜歡上了一個大一的學弟。那個時候真的是年少無知吧，特別瘋狂，覺得一旦認定了這個人就不會再改變了。他也是個特別好的人，但我們也沒有在一起。我原來一直想不明白，后來知道了，大概是我錯把他的好當成是愛了?！?p> “所以小妹妹，青春呢總是要奮不顧身一回的，但之后就要學著長大了?！?p> “那，侃侃姐，你現(xiàn)在還喜歡那個人嗎？”
同事見狀，趕忙要去切下一個聽眾，卻被侃侃攔下。
“如果我現(xiàn)在還是十八歲，我會毫不猶豫地回答我喜歡他?！?p> “可我二十四歲了?！辟┵└杏X到兩頰上有溫熱的液體流下。
“我不喜歡他了。”
同事訝于侃侃的坦誠，在驚訝之外，還不忘切到下一個聽眾。
“可我二十四歲了。”
“我不喜歡他了?！?p> 車里的男人聽到這兩句話之后，一直沉默著，許久不知道如何開口。
“少爺，您怎么了？”司機透過后視鏡看見他呆滯的神情，像丟了魂似的。
“這個主播，叫什么名字？”他答非所問。
“少爺不知道嗎？這是z大畢業(yè)的美女主播周侃侃，這幾年可火了。”司機笑瞇瞇地說，“說起來，少爺您也是z大畢業(yè)的吧?！?p> z大畢業(yè)的美女主播周侃侃。他怎么會不知道是她，可他在逼著自己去相信這個周侃侃不是那個一點也不矜持的小學生周侃侃。
他到底還是受不了她不愛他了。
“是，我算是他學弟。”
“好，有請下一位聽眾?！?p> “侃侃姐，我是顏瑟。”侃侃聽到“顏瑟”兩個字就坐不住了，她是有多久沒有和他們姐弟倆聯(lián)系了啊。
“我想問侃侃姐一個問題?！鳖伾笏牧耍瑫r間過得可真快啊，“有一個狠心的人拋下朋友不辭而別，應該怪她嗎？”
不辭而別，這個詞用得可真好。
“那要看她是為什么不辭而別?！?p> “毫無理由?！鳖伾行┻煅实卣f道，“但我和姐姐一直在等她回來。”
呵，侃侃笑了。等她回來干什么呢？回來干涉他們美好的生活嗎？侃侃真的不想了，她真的太累了。
“她不會回來了?！辟┵┣械袅祟伾木€，“下一位聽眾?！?p> 下班后，侃侃收拾好準備回家。她攏了攏外套，把自己包裹得更嚴實些。
BJ已經(jīng)入秋了。
回到家，侃侃發(fā)現(xiàn)隔壁人家的門開著，里邊在裝修。一個男人從里面走出來，看到周侃侃的時候愣了一下：“你是周侃侃嗎？”
侃侃在腦子里搜索著這個人，硬是沒想起他是誰。
“我是那個時候表演系新生報道處負責簽到的人呀！”侃侃還是沒想起來，“哎呀，我是田思予，陸景行的好哥們兒！”
陸景行。
一提到這個名字，侃侃好像就知道了。她知道關(guān)于那個人的一切，她知道田思予是他最要好的哥們兒，可是除了陸景行本身之外的事，她一點也不會去了解。
“你和陸景行……”
“我和陸景行不熟?！?p> “你們倆，哎算了。你知道他在BJ嗎？”
她怎么會不知道。BJ是他的家，他畢業(yè)后肯定是要回BJ的。至于她周侃侃，畢業(yè)后選擇來BJ又是為什么呢？是不是一直在期待著和他重逢呢？
“我不想知道?！?p> 田思予也是個聰明人，看侃侃表情不對，也就沒再說下去。
“也算是巧吧，我當了你鄰居，以后有什么事兒盡管找我?！闭f完他便回屋了。
侃侃盯著那扇關(guān)上的門，許久沒有挪開，總覺得那扇門后邊會出來那個人，那個她愛而不得的人，那個她忍了五年不去愛的人。
“她一直在BJ啊?！碧锼加椟c起一根煙。
“我知道。”
“你們兩個也是夠了，有什么不能說清楚嗎，婆婆媽媽的。”田思予忿忿道，掐滅煙，“這能算作你們秀恩愛的一種方式嗎？”
“你個長舌婦。”
“侃侃，侃侃！”同事欣喜萬分地把昨晚的收聽率給她看，“又創(chuàng)新高啦，侃侃你真是太厲害了！”
“謝謝?！彼舆^報表瞄了一眼，沒再多說什么，也沒有露出高興的神情。她什么時候開始這樣收斂了性子？
“侃侃晚上可得請客吃飯呀！”
“是啊侃侃，順便給我們講講你的戀愛史唄?！敝車耐聜兤鸷宓馈?p> 侃侃是想拒絕的，但還沒等她來得及拒絕，有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不好意思，她沒空?！闭f罷，那個人就拉起侃侃往外走去。
這種什么也不說就隨便拉人走的習慣真是一點也沒有變。
“周侃侃，你不是向來不拒絕這樣的聚會的嗎？”可他卻看出了她的不情愿。
“那么陸先生，你不是向來不喜歡和我這樣的人說話的嗎？”她沒有試圖掙開他，他也沒有放開。
五年了，她有五年沒有和這個人說話了。這五年里，他們好像徹徹底底消失在了彼此的生活里，又好像沒有。
“侃侃，你是哪種人？”
“你告訴我，你是哪種人?！标懢靶邪杨^抵在侃侃的肩膀上，聲音輕了下來。
“我是哪種人？呵。”侃侃看著前方，不知道在看什么，笑起來，“我是那種對每個人都掏心掏肺，到頭來卻被他們請求別這樣了的一個大傻子！”
她把他輕輕推開。
“陸景行，我就是一個大傻子！”她有想甩他一耳光的沖動，想了想還是忍住了——她不愿意欠他什么。
這次先離開的是她周侃侃。
侃侃在家樓下碰到了田思予。
“周侃侃？”田思予喊她，她沒有理會。他納悶兒了，走到侃侃跟前看了眼。
她哭了。
“我的媽呀，你咋哭了呢?！碧锼加璨粫迮⒆樱恢涝撛趺崔k，很是慌張。
“我今天碰到他了?！?p> “陸景行嗎？”田思予想都沒想，除了這個人還會有誰呢，“他怎么你了？”
“沒怎么?！辟┵┎恢酪灰吞锼加枵f，她怕田思予一轉(zhuǎn)身全部告訴陸景行了，“就是，我不知道為什么，五年了，我好像還是放不下他?！?p> 田思予撓撓頭：“其實他也……”說到一半他才想起來這不是該說的話，馬上閉了嘴?！昂美埠美?，大晚上的，趕緊回家吧。”田思予拍拍侃侃的肩膀，把她拉上樓去。
半夜的時候，侃侃接到一個陌生電話，來自上海。她突然有些慌，按下了接聽鍵——
“我是陳郁?！?p> 是陳郁啊。
“侃侃，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他怎么總是陰魂不散，“幫幫卓爾好不好？”如今的陳郁，也學會了“低聲下氣”。
“不好意思這位先生，我不認識什么陳郁，更不認識你說的卓爾。你要是再打電話來的話我就告你騷擾了?！辟┵﹦傄獟祀娫?，陳郁的下一句話又讓她軟了心。
“卓爾懷孕了?！?p> “她需要你。”
——顏卓爾，從此以后，我不管你們了。
她那個時候都把話說到這么絕了，怎么可能再回頭去揭自己的傷疤。
“好的，再見?！本拖袷窃诤妥约汉翢o關(guān)系的陌生人說話，她不可能回頭了。
“陳郁，侃侃說什么了？”卓爾一直繃著神經(jīng)，不敢放松，“你快告訴我，她到底說什么了。”
陳郁放下早已黑屏的手機，神色黯淡：“她說‘再見’?！?p> “她真的能狠下心‘再見’嗎？”卓爾側(cè)身躺著，“陳郁，她一定會回來的，對嗎？”
“嗯。她會回來的?！彼麕捉煅?。
自從那晚侃侃的節(jié)目創(chuàng)了新高之后，她就再也沒有開過節(jié)目。她有點累了，又有點怕了。她怕過去的回憶太多，侵擾著她以后的更好的生活。
沒多久，她便向上司提交了辭職申請。
“侃侃，你這是……”
“您當初簽我的時候說過，只要我做滿三年就可以離開?，F(xiàn)在三年已滿，我想去過自己想要的生活?！彼f的如此風輕云淡，這個她當初拼了命進來的地方，拼了命做出來的業(yè)績，現(xiàn)如今好像一點也不在乎了。三年的努力，說放就可以放了。
“侃侃，唉?！鄙纤居杂种埂！澳銊e后悔?！?p> “我不會的。謝謝您這三年的照顧，再見?！彼忠淮未蛩悴晦o而別。這里雖然很好，但畢竟不是她這只孤鳥愿意停息的天堂。
陳郁曾和卓爾說過，只要侃侃想走，沒人能攔得住她。
辭了工作，侃侃覺得無比輕松。五年了，從來沒有覺得這么輕松過，沒有掛念的人，沒有煩心的事，一個人自由自在真的很舒服。
除了。除了故人往事。
侃侃搖搖腦袋，讓自己不要再去想那些。她推進一家便利店，打算買點速食面當做晚餐。在挑選的時候，一個戴著帽子、黑框眼鏡、口罩的男人映入她的眼簾，鬼鬼祟祟，探頭探腦。侃侃沒有在意，倒是那個男人看到侃侃，湊過來：“周侃侃！怎么又是你？”男人摘下口罩。
“田思予？”侃侃這才反應過來。
田思予趕忙捂住她的嘴：“噓，萬一我被認出來可就麻煩啦！”
“你被追殺了？”侃侃這個腦洞也是不一般。
“你是豬嗎，我可是明星誒，被認出來的話還走得了嘛！”田思予重新戴上口罩，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樣。
侃侃腦袋里又聯(lián)想到田思予穿女裝的樣子，不禁笑出了聲。
“你笑什么！”田思予從貨架上隨意抓下一些泡面，扔到侃侃懷里，“一塊兒幫我付了，謝謝啦！”比了個“耶”，便溜了出去。
侃侃看著懷里一堆的泡面，又好氣又好笑。她結(jié)了賬走到門口，田思予笑嘻嘻地看著她，很自然地拿過看看手里的購物袋：“我?guī)湍隳冒?！?p> “明明一大半都是你的，你真好意思。”侃侃白了他一眼。
“好侃侃！我的泡面分你一半！”田思予很有義氣地拍拍胸脯，拎起兩大袋泡面，心滿意足地向家走去。
侃侃看著田思予的背影，有那么一瞬間會想到，他回過頭來是那個人的臉。如果是和那個人一起逛便利店，一起回家，想想都很美好?？墒牵@永遠都不可能了。
“侃侃，你今天不上班嗎？”田思予嗦著泡面，突然想到這個問題，抬起頭來問侃侃。
“我辭職了?！?p> 這句話嚇得田思予的泡面都掉了，一臉的不相信：“你說什么？”
“我說，我辭職啦?！辟┵┱f出口的時候，就像是說一句“我吃飯啦”一樣的輕松。這不是她能后悔的事情了。
?“為什么啊，你這幾年做得不是挺好的嘛?！碧锼加铔]想到侃侃能狠下心辭職，是啊，連侃侃自己也沒有想到。
“是挺好的，就是太好了，好到我都覺得這不該是屬于我的好?！?p> 當年執(zhí)拗地可怕，只是一味的堅持，到頭來不屬于自己的一定也不會屬于自己。
“那你……”
“放心，我自有打算?！辟┵吞锼加枋帐暗袅孙埡校拔蚁然厝チ?。”
大門關(guān)上的時候，田思予嘆了一口氣。周侃侃的執(zhí)拗，周侃侃的不顧一切，和那個人真的很像。
侃侃打算回WLMQ一趟。她沒有告訴任何人，沒有為了任何人，再一次不告而別了。
一路上，侃侃總覺得有人跟著自己，可是回頭看時，又空無一人。她想大抵是自己多心了，也便沒再多想什么。
侃侃下了飛機，呼吸著這久違的家鄉(xiāng)的空氣。和她一起從飛機上下來的一個男子，停在了她的身旁，拿下頭上的鴨舌帽，帶著哭腔，說：“侃侃姐！”
竟然是顏瑟。
他變了很多，但骨子里的懦弱從沒有改變。
“侃侃姐，我好想你，姐姐也很想你?！?p> “姐姐懷孕了，她特別想見你，我們其實一直……”
“閉嘴。”侃侃不敢再多看他幾眼，她怕自己太不爭氣，要哭，“別和我說這些沒用的，跟我沒關(guān)系?！?p> 顏瑟噤聲。
“我不知道你怎么跟著我到這兒的，我只希望，你和你姐姐，別再打攪我的生活了?！?p> 周侃侃啊周侃侃，五年的時間，究竟是什么把你變成這個樣子的呢？
五年了，侃侃有五年沒有回過家了。
她也沒想到五年前那么懦弱的顏瑟，聽到她的那一番狠話后，還能堅定不移地跟在她身后。他竟然不走！
侃侃到底拿他沒辦法，只好任由他跟著了。
可是，當侃侃看見自己家的模樣時，比看到顏瑟還要驚訝。那塊土地，她從小長大的地方，已經(jīng)被高樓大廈給取代了。
她連忙摸出手機，給父親打電話。卻是空號。
侃侃一時接受不了這個事實——她的親生父親，一聲不吭丟下她走了。
父女倆一樣的德性。
侃侃在路邊坐下，一言不發(fā)。
顏瑟察覺到了她的不對勁，便問她：“侃侃姐，你怎么了？”
“顏瑟，我們回BJ吧?！?p> 侃侃拉著顏瑟走的時候，最后看了一眼這個她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說不舍肯定有，但是在不舍之外，除了父親，沒有什么能讓她懷念的了。很多東西，說沒就沒，說散就散。
在候機大廳里，侃侃再也沒忍住，掩面大哭起來。
再見了，WLMQ。
再見了，陸景行。
侃侃這次，說的是再也不見的再見。
這次回到的BJ，是一切歸零的的重新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