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放曉,這場長近兩個時辰的撕殺方才漸漸停息了下來,大營內(nèi)外直至白塔河邊,刀槍滿地,死者橫藉。漢軍營地也是處處硝煙,充斥著一投難聞的硝煙與血腥味。
李渾的中軍帳倒是沒遭到兵火的肆虐,完好地立在大營中間。陳遠(yuǎn)毫無疑議地入駐大帳,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趙忠、汪麟等人匯報著情況。
此戰(zhàn),帳中除陳遠(yuǎn),汪麟等數(shù)人外,幾乎無不帶傷。陳雄、北地佬幾乎去了半條命,被纏成棕子,坐在一旁。
“據(jù)初步估計,此戰(zhàn),我軍殺敵二千余人,俘三千余人,約有千余人逃散,少數(shù)涉白塔河逃竄。趙勇、孟仲、魏伍等正領(lǐng)著騎軍四處搜殺?!蓖赭氲?。
“逃了就逃了吧。讓趙勇他們回來。累了大半夜,人不累馬也景了?!标愡h(yuǎn)擺擺手道。
“嗯,現(xiàn)在這邊又要打掃戰(zhàn)場,又要看守俘卒,確實用不著花力氣去搜尋那些散兵游勇。我就讓人通知趙勇領(lǐng)人回來。”趙忠點頭道。
“此戰(zhàn),我繳獲無數(shù),不說糧草兵械,就是咱們緊缺的戰(zhàn)馬也有二千余匹,該如何處置?”汪麟繼續(xù)道。
“編練騎軍!全部用來編練騎軍。娘的,也輪到咱們也闊上一回!哎呦!”陳雄從座中蹦起,想是又扯到哪道傷口,咧嘴叫痛。
“都去了半條命了,還不老實些!”陳遠(yuǎn)看了眼,搖了搖頭。
這是窮久乍富啊。自已何嘗也不是這樣。相當(dāng)初自已為了搞趙孟臣的兩匹馬,可是磨纏了半天。
“哎呦,呵呵,搞到這些馬,搭上整條都值。團長,這些馬一匹不能動,全用來編練騎兵!”陳雄咧嘴笑道,“以后有了騎軍,我看哪個還敢撩拔我們!”
“是該編練些騎卒了?!壁w忠也點點頭。
“騎軍?二千匹戰(zhàn)馬,你到哪給我找這么多騎卒來?”陳遠(yuǎn)苦看道。
陳雄一愣,不作聲了?,F(xiàn)在安仁這邊,現(xiàn)在不說湊出兩千騎卒,就是完乎個的,能爬得上馬背的戰(zhàn)士也不足一千人了。
“此戰(zhàn),多虧章如旦、魏伍、孟仲諸友軍相援。大家都嘶殺了一夜,咱們也不能虧了他們?!标愡h(yuǎn)想了想,道,“所有繳獲,兵械糧草、甚至俘卒任其自取。繳獲戰(zhàn)馬,也勻出一千匹出來,分給他們吧?!?p> “團長,別的東西都好說,這戰(zhàn)馬絕對不行,咱們好不容易才搞到這些馬?怎么也得帶回家去。現(xiàn)在招不到騎卒,到鉛山還招不到人?”陳雄立即反對道。
“戰(zhàn)馬不是咱們一家打下的。即然并肩作戰(zhàn)了,就是經(jīng)歷生死的兄弟。我陳遠(yuǎn)絕不虧欠兄弟。就這樣定了,給章如旦、魏伍等人各三百匹。”陳遠(yuǎn)擺擺手道。
“這事,我等會就去知會章如旦、孟仲他們?!蓖赭朦c點頭。
“物資不急著收繳,讓人盡可能將受傷的兄弟盡快包扎起來。喪失戰(zhàn)斗能力的傷員,處理包扎好后,立即運回錦江。在錦江也不要停留,立即上船,運回鉛山。戰(zhàn)死的兄弟也一一登記火化了,裝入壇中,一并運回鉛山安葬。”陳遠(yuǎn)又想起一事,吩咐道。
“嗯,這事外面已經(jīng)在做了。”汪麟頷首,接著又沉聲道:“團長,這戰(zhàn),估計陣亡兄弟不下三百人,受傷的兄弟更多,輕重傷員恐怕有近千人。經(jīng)此一戰(zhàn),咱們保安團已無力再戰(zhàn)了。”
陳遠(yuǎn)、趙忠等俱默默無言,此戰(zhàn)確實是保安團打的最大規(guī)模的一戰(zhàn),也是最為殘忍、險惡的一戰(zhàn)。
“后勤部安排撤吧,咱們該回鉛山了。能帶走的帶走,不能帶走的處置了?!标愡h(yuǎn)頹喪地擺擺爭。
保安團的戰(zhàn)士也是血肉之軀,再說如今一戰(zhàn)之下,火藥、火藥彈都消耗得差不多了,再留在安仁就是用兄弟們血肉去拼了。是時候離開安仁這個泥潭了。
“是。我這就去安排?!蓖赭霙]多說什么,轉(zhuǎn)身出帳去了。
想起外面死傷的戰(zhàn)士,帳中一時沉悶起來,大勝的喜悅一掃而空。
“報告,鄭宏領(lǐng)著一隊人在帳外求見團長。”一個警衛(wèi)走進帳中,報告道,也打破了帳中的沉悶。
“哦,鄭宏回來了。我們?nèi)ビ@個大功臣吧?!标愡h(yuǎn)笑著招呼道。今晚,還好有鄭宏,在敵軍中軍搞出了個大動靜,特別是直接哄散的敵軍二千余匹戰(zhàn)馬,否則讓那些騎卒坐上馬背,戰(zhàn)事勝負(fù)還真的難料了。就是勝了,也不知道得用多少兄弟命去填了。
趙忠等人笑著隨聲咐合,陳雄也掙扎著起身,在北地佬攙扶下,跟在陳遠(yuǎn)身后走出大帳。
門外鄭宏領(lǐng)著人正在外等著,陡見陳遠(yuǎn)、趙忠、陳雄等人出來,忙上前一步,肅然敬禮。
“報告,特戰(zhàn)隊鄭宏完成任務(wù)歸來,請首長指示?!?p> “兄弟們辛苦啦?!标愡h(yuǎn)等人莊嚴(yán)回禮。
“呵呵,首長們辛苦?!编嵑旰呛切χ?,說著側(cè)身道:“團長,我給你介紹幾個人?!?p> “哦。這不是陳老實陳兄弟嗎?”陳遠(yuǎn)笑著,上前打量起陳老實。
“報告團長大人,我是陳老實。”陳老實急忙抬起左手,拙笨地學(xué)著鄭宏樣子敬禮。
“笨蛋,用右手?!编嵑昴樇钡猛t,在一旁輕罵道。陳老實連忙換手,一時又忙了如何行禮。
“哈哈,好兄弟。”陳遠(yuǎn)上前,親熱地拉著陳老實的手,在陳老實肩膀上拍了拍。
“這幾位兄弟是?”陳老實后面,幾個五大三粗的漢子,看那裝束絕對是漢軍。
“隊長,這幾位都是陳老實的鄉(xiāng)里兄弟,今晚要沒有他們幫助,我們特戰(zhàn)隊任務(wù)就險了。這位是錢平安,那是張滿倉….”鄭宏一一介紹起來。
“哦。辛苦了?!标愡h(yuǎn)微笑著點頭。
“大人辛苦了。小的見過大人?!卞X平安等人惶誠惶恐,不知如何是好。有的鞠躬,有的拱手作輯,有的要跪到土下去。陳遠(yuǎn)一把拉起那個欲跪地行禮的士卒,笑道:“你們是陳老實的兄弟,也就是我的兄弟,不用見外。咱們保安團中,不行跪禮?!?p> “謝謝大人?!?p> “嗯,你們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鄭宏,陳老實,替我好好款待諸位兄弟?!标愡h(yuǎn)擺擺手道。
“團長,這些人都是常州鄉(xiāng)里,聽聞韃子屠了常州,甚是氣憤,原投我軍殺韃子以報家仇?!编嵑暧稚锨暗?。
“哦。”
“大人,韃子屠我家人,我們與韃子誓不兩立。請大人收留。”錢平安紅著眼,撲的跪倒在地。
“大人,我等愿隨大人一道殺韃子,請大人收留?!睌?shù)人一齊跪伏與地。
“好,好樣的?!标愡h(yuǎn)點點頭,上前一把將錢平安扶起,道:“韃子屠我父母親人,咱們就得與韃子拼命。想入我保安團也可以,但必須守我保安團規(guī)矩,現(xiàn)在起來。咱們保安團兄弟雙膝,上可跪天下可跪土,中間跪父母,不可隨意落地。”
“都起來吧。團長答應(yīng)了?!编嵑?、陳老實上前,將眾人一一拉起。
“謝大人收留?!卞X平安拱手道。
“嗯,不用謝,今后都是生死兄弟?!标愡h(yuǎn)搖搖手,道:“都先去休息吧。鄭宏、陳老實隨我來?!?p> 鄭宏吩咐一聲,幾名特戰(zhàn)隊員帶著錢平安等人先行下去了。,鄭宏、陳老實隨陳遠(yuǎn)等人進入大帳。
眾人在帳中坐定,后勤人員送上來一些湯面、折騰了大半晚上的眾人都?xì)g笑著吃了起來。
“李渾那東西就是這么敗家,昨天送來的數(shù)十頭牛羊就只剩下這點肉片了?!标愋圻种?,指著面碗中的幾塊薄薄的肉片道。
“幾百頭牛羊也不夠成萬人吃。這些還是負(fù)責(zé)帥帳的小伙房中找到的。咱們還是托了李渾那小子福,才算嘗到些葷腥?!币粋€參謀笑道。
“外面的兄弟們怎么樣,吃上東西了嗎?”陳遠(yuǎn)心頭一動,停下筷子道。
“團長,你就放心吧。戰(zhàn)事剛歇,汪處長就有安排了。”趙忠笑道,“汪處長從錦江帶了上千的百姓,一部人人負(fù)責(zé)清掃戰(zhàn)場,一部人負(fù)責(zé)做飯。肉也有的吃,外面死馬有的是,剝了皮放鍋里一煮,比什么都香,人人都能吃得上?!?p> “嗯,這就好。讓兄弟們吃好,好好休息一會。”陳遠(yuǎn)點點頭。對汪麟的能力是越來越是佩服。
吃時才覺得餓得很了,小小一碗湯面幾下就吞入肚中,后勤上前收了碗筷。眾人聽鄭宏說起了昨夜的奇特戰(zhàn)事。
“團長,諸位首長,這黃元真是賊啊。”鄭宏嘆道,“我與兄弟們給他們送牛送羊,路上對他們還客客氣氣的,一進營就翻了臉,將他們都捆了,看押起來?!?p> “漢奸嘛,不奸怎么叫漢奸!放心,那東西,被哥哥我宰李渾時,順帶給抓了!要不要給你帶來,讓你出出氣。”北地佬傲然道。
對老冤家鄭宏這次又出色完成任務(wù),北地佬佩服之余,又隱隱有些妒忌?,F(xiàn)在好不容易有機會顯擺顯擺自已的功績了。
“啊,李渾原來被鄭大哥砍了。佩服,佩服!恭喜鄭大哥,立得大功?!编嵑旯笆值馈?p> “這個…”北地佬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去,別聽他的。瞎貓撞上死耗子罷了?!标愋燮擦似沧?,“鄭宏,你接著講?!?p> “呵呵,其實也沒什么好講的。我們都被綁得結(jié)結(jié)實實的,丟在一個破營之中,外面還有人看守著。”鄭宏有些訕笑道。
“哦,那你是怎么脫身的?”趙忠饒有趣味問道。
“這就要靠老實兄弟了?!编嵑暾f著起身,鄭重道:“團長,今晚特戰(zhàn)營完成任務(wù),陳老實應(yīng)居首功。屬下特為陳老實請功?!?p> “嗯,對立功之員,團部會酌情嘉獎的?!标愡h(yuǎn)點點頭。
“不用,不用。我也沒有做什么?!标惱蠈嵾B忙起身,紅著臉搖手推辭道。
“有功必賞,有過必罰。這是軍中規(guī)矩。無功要不到,有功推不了,團長自有章程?,F(xiàn)在都坐下說話吧?!壁w忠笑著招呼道。
“是?!编嵑甏饝?yīng)一聲,和陳老實坐了下來。
“說吧,后來怎么了?”陳雄問道。
“其實也沒什么好說的,后來,外面看守?fù)Q防,來的正是老實兄弟的大哥錢平安,就是剛才在外面那個,是漢軍一個什長。他們那個什,都是常州人。陳老實將韃子屠常州之事給他們說了說,他們一個個都要隨著我們殺韃子?!编嵑甑馈?p> 其實,陳遠(yuǎn)等人已基本估計到了事情的經(jīng)過。但仍然笑吟吟地聽著。
“夜半時分,錢平安將我們都放了,還找了些漢軍衣服給我們穿。我們找到了帶過來的那些火藥、轟天雷。我想團長最在意白就是那隊騎軍,就偷偷摸到馬廄,埋了不少火藥彈和引火之物。外面一有動靜,我們就將馬僵都割了,又將馬廄給點燃了。
馬廄一燒,火藥彈也炸了開來,那些馬就炸了群,四處沖撞。營地里也亂了,我們混在人群中,沒事就點個火,放個火藥彈,盡量制造混亂,接應(yīng)兄弟們?!编嵑晷Φ馈?p> “切?!币娻嵑暾f的輕松,北地佬撇了撇嘴。
“好。今日論功,你們特戰(zhàn)隊?wèi)?yīng)記首功?!标愡h(yuǎn)認(rèn)真道,趙忠等人也笑著點點頭。
“兄弟們拼死撕殺,特戰(zhàn)隊不敢居功?!编嵑昶鹕硗妻o道。
“沒有特戰(zhàn)隊燒了馬廄,驚了戰(zhàn)馬,戰(zhàn)事就麻煩了。團長說的不錯,你們特戰(zhàn)隊確實立了大功。坐吧,以后再接再厲,爭取再立新功?!壁w忠含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