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集人處置傷兵俘之事后,陳遠領著人就向俘卒營趕去。招俘編練新營是當前重點,這伙漢軍差不多都是江淮老卒,極好的兵源,一旦錯過就太可惜了。
“團長,章如旦等人在大帳等侯?!蔽醇摆s至俘兵營,迎面碰上汪麟領著數人迎面而來。
“哦,你們是從俘卒營來?招俘進行得怎樣?”陳遠看了看前方的俘卒營,問道。
“進行得十分順利,目前趙處長、鄭宏領著一幫人在整編新營。還是團長辦法好,有陳老實那幫常州人幫忖,陳老實等人將韃子屠常州之事一宣揚,俘營都快炸了。如今已有千余人愿追隨我軍。”汪鱗笑道。
“這韃子殘無人性,屠戳無辜百姓,實乃天怨人怒?!蓖赭肷砗笞呱弦蝗?,霍然是黃元。
黃元上前幾步,躬身行禮道:“黃某昔日癡愚,不識大義,妄讀圣賢之書。今受汪兄點撥,始知今是昨非。韃虜無義,黃元愿追隨大人,驅逐韃虜,興我華夏。望大人收留,黃某定鞠躬盡瘁,舍生忘死死,以報大人?!?p> “這….黃兄能迷途知返,很好。起來吧?!标愡h淡淡道。
“謝大人。”黃元起身,拱手道。
陳遠看了看汪麟,汪麟笑道:“團長,適才汪麟到俘營,見黃世兄深有愧改之意。念其作惡未深,也可惜了其滿腹才華,故而將其放出,準備交與大人處置。”
“嗯。”陳遠點點頭。
汪麟走至陳遠身邊,輕聲道,“大人,不如將此人交由宣教處,讓其宣說韃虜之惡行,漢奸之無恥。另外,我軍中能識文斷字者不多,留其在軍中充任教授也甚是恰當。”
“嗯。”陳遠點點,向黃元道:“黃兄,以前之事就不追究了。你暫時就到宣教處任教員去吧。望黃兄真真痛改前非,踏實做好宣教工作。具體工作安排,就由汪副處長安排吧。”
“謝…謝謝大人,黃某必竭心盡力,以助大人成就大業(yè)?!秉S元逃出生天,不由喜極欲泣。
“你先隨宣教處一時到俘營去吧。我保安團不是一般地方,你今后,切記要遵守營中規(guī)矩,多看多問多學?!蓖赭氤林樁诘?。
“是。多謝世兄。”黃元拱手道。
“周忠,你們幾個領黃元回俘虜營,配合作訓處做好新兵招撫I作?!蓖赭敕愿赖?。周忠?guī)兹舜饝宦暎瑤еS元又轉回俘卒營。
“大人,咱們還是去見見希周吧?!?p> “走吧?!标愡h點點頭。
“黃元此人,貪生怕死、毫無氣節(jié),汪兄怎么看上了這個墻頭草的?!甭飞希愡h奇道。
“哎,汪某還是臉皮薄了些。論起來,黃元此人與汪某還有些淵緣的,汪某實在不忍心看到他一把鼻涕一把淚乞憐的樣子。汪麟自作主張,以私害公,還請團長處罰。”說著,汪麟停下腳步,滿臉謙意地請罪道。
“無須如此。黃元雖然氣節(jié)有虧,看來也讀了不少圣賢書,也挺有智計的。人才難得,咱們驅除韃虜,也確實需各種人才。先就這樣??雌渲笮兄拱伞H羝浯撕笠恍南蛭?,倒也不是不能重用。汪兄可有薦舉之功?!标愡h笑道。
“謝謝大人。今后汪某受緊盯著他,不時督促,萬不會讓其再生他意?!蓖赭牍笆种x道。
“嗯。就這樣吧。咱們快些走吧。希周等人撕殺、追索了一夜,莫要讓他們多等了?!标愡h點點頭。
不一時,兩人趕回中軍,未進帳門,就聽陳雄正扯著脖子與人吵鬧著。陳遠皺皺眉頭,與汪麟邁步進門。
只見章如旦臉色陰沉,靜默沉坐,不發(fā)一言。魏伍則滿臉通紅,與陳雄正不停地爭辯著什么。那個孟仲倒輕松自如,坐在一邊,饒有趣味地聽著兩個爭論。
“喲,好熱鬧啊。希周兄,魏兄弟、孟校尉,辛苦,辛苦。”陳遠邁進帳門,笑著打招呼道。
“姓陳的,我家教檢點不顧及自身安危,命魏某前來相援。兄弟們死戰(zhàn),方得殲滅撫州之兵。你竟然如此不義,妄為人子!”魏伍放過陳雄,轉身罵道。
“姓魏的,你算什么東西,也敢漫罵我家大人!”陳雄怒道,“沒有你們,我們就收拾不了撫州漢軍。再說,這群漢軍,是我保安團一家之敵嗎?”
“住口,魏兄前來相助,我們還需要感謝的?!标愡h喝止道,“魏兄對陳某有何不滿,盡管說來就是?!?p> “魏兄是不是對俘獲分配有所不滿?!蓖赭肷锨暗?,“我家大人念及諸位相援之恩,早有安排。所有繳獲物質及俘虜,諸位需要什么,盡可拿去。就是所得戰(zhàn)馬,團長也準備分拔出近千匹給三位。如些宏量,又何以言我保安團不義?”
聽得陳遠竟如此慷概,魏伍不由一怔,孟仲更是喜形于色。唯有章如旦仍是不動聲色,冷冷道:“汪兄有所不知。魏兄所說并非繳獲之事?!?p> 接著又緊盯著陳遠,問道:“請問陳大人,貴部是否準備撤離安仁?”
陳遠恍然,相必章如旦等人察覺到保安團撤退的情況,故而有所不滿。
“此戰(zhàn),我保安團傷亡兄弟高達一千余人。能上戰(zhàn)場者已不足三百人。為受傷兄弟計,我準備將受傷兄弟先行送回鉛山。一切多余物資也轉移回鉛山?!标愡h淡淡道。
“明人不說暗話,應該不止轉移傷員、物資吧??峙玛惔笕藨撛缬谐冯x之心了。如今撫州漢軍盡去,后路自是無憂;余干呂賊大軍又為我家檢點所阻,正是陳大人撤離之機。只是如此一來,陳大人拋棄友軍,未免不義了些?!蔽何楸梢牡?。
陳遠也不爭辯,輕笑道:“如今火藥彈等物資更耗用一空,戰(zhàn)士傷亡慘重,保安團戰(zhàn)力已十去八九。魏兄覺得保安團留在此處,對安仁戰(zhàn)事能有何等作為?”
“大丈夫死則死矣,怎忍拋棄兄弟、友軍,臨陣脫逃!”魏伍喝道。
“不然?!标愡h搖了搖頭,“此次保安團歷經惡戰(zhàn),一舉殲滅撫州來敵,也非為保安團一已之私。保安團之責盡矣。如今蒙元勢大,抗蒙非一日之計。為保全抗元力量,整固力量,以圖再戰(zhàn),暫時撤退還是必要的。”
“這就是臨陣脫逃!”魏伍憤道。
“姓魏的,休要放肆!”陳雄喝道,“我家大人已經說的明白,我保安團只是暫時撤回,待整頓力量之后,將繼續(xù)與蒙遠周旋,怎談得上臨陣脫逃。聽聞你家檢點,自從離呂文福以來,多次受挫于蒙元,怎么不見他與蒙元死戰(zhàn)!若如此說,你家檢點豈不是也常常臨陣脫逃。”
“我家檢點忠貞不一,屢次不降,怎么談得上臨陣脫逃。再如此砥毀我家檢點,魏某必與你不甘休!”
“不甘休又能怎的,你還敢吃了耶耶不成!”陳雄憤然起身,上前幾步到魏伍面前,魏伍也騰地起身。兩人狠狠瞪著對方。大有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之勢。
“坐下?!标愡h喝道,“也不看看自已身上的傷,崩裂了傷口是好玩的!”
章如旦、孟仲俱上前相勸,兩個終究沒有打起來。北地佬上前,將陳雄拉回座。
“陳大人,真就不能再考慮考慮?如今呂賊大軍南來,張檢點獨立難支。若團湖一敗,安仁必失。安仁一失,信州必將淪陷。望陳大人以信州大局出發(fā),振奮精神,與張檢點協力并肩,擊退呂、武二賊,守住安仁?!闭氯绲┱\求道。
“大局,什么大局,就算守得住安仁,還能守得住臨安?臨安已在蒙元兵鋒之下,淪陷已成定局。就讓你們拼死拼活拄住呂師夔又如何?若蒙元大軍平定臨安后,自兩浙路西來,你們能否擊退得了伯顔的大軍,守住信州?!标愋燮财沧斓馈?p> “那如陳營長說,我等就束手就擒,自縛于呂賊軍前,將安仁拱手相讓不成!”章如旦怒斥道。
“保安團死的馳,份的傷,難道就讓我們與呂賊拼光了不成?就算咱們拼光了,就一定能守得住安仁,保得住信州?”
“不是有數千俘卒嗎?你保安團盡可多收編些?!泵现傩χ逶捵?。
“笑話,倉猝招來,你敢?guī)麄兩详??恐怕不待對敵就先亂。你們要,盡管招去?!标愋蹜坏馈?p> 孟仲嘿嘿一笑,也不接話。萆如旦嘆息一聲,仰首道:“生,亦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義者也。我等殺賊而死,自當死得無憾。千秋之下,誰人不贊我等忠貞之舉?”
“呵呵。”陳雄冷笑一聲,轉過頭去,甚是不然。
“希周兄。非是陳某舍不得區(qū)區(qū)一命。”陳遠苦笑道,“有道是:存地失人,人地兩失。存人失地,人地兩得。安仁之地未必如你們說的那般重要。就算丟了安仁如何,咱們還有信州,丟了信州,咱們還能在鉛山,丟了鉛山,咱們就進山林。只在咱們人在,這些地方咱們遲早都將拿回來,何必計較一城一地的得失?
明知必敗,鼓勇而上,誠為不智也。這勤王抗蒙大業(yè),不是一時之事,也不是一戰(zhàn)能決之事。需要我等堅韌不易,積蓄力量,積小勝為大勝,逐漸消耗蒙元力量,壯大自已力量。這樣下去,終有一天能將蒙元驅逐出華夏之地,復我江山社稷。如今僅著眼于安仁之戰(zhàn),為安仁拼盡全力。何其不智也?!?p> “陳大人之意,章某知道了?!闭氯绲﹪@息一聲,道,“陳大人且自去吧,章某自率部赴團湖與呂賊決一死戰(zhàn)。就此告辭!”
見陳遠部上下一心,決意撤離,章如旦也甚是無奈,提出告辭。
“希周兄,你部迭經大戰(zhàn),士卒傷亡甚巨,又有何戰(zhàn)力可言。你還是率部與陳某暫避一時吧。”陳遠心中甚是不忍,勸慰道。
“謝大人待章某甚厚,章某不能棄謝大人于不顧。我與陳大人相知相助,可惜不能同死于陣。陳大人此去,望切記今日之言,他日掃凈韃虜,復我江山社稷。章某雖死無恨!這就告辭了?!闭氯绲┢鹕?,莊重地拱手道。
“哎,希周兄何置于此?!标愡h搖搖頭道。
章如旦長毅然轉身出門,魏伍、孟仲兩個也不多說,當即起身。
“章兄、魏軍使、孟校尉,一應繳獲盡可自行去取…..”汪麟叫道。
“魏軍使、孟校尉需要就自去取吧。章某麾下已不足百人,取之無用。”章如旦搖搖頭,當先出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