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祥的動作很快,還不到半個時辰就遺人向陳遠通報,大營內(nèi)已收拾停當,附近時可以出發(fā)。
陳遠點點頭,繼續(xù)給一個個戰(zhàn)死兄弟整整衣服,將一塊塊刻有姓名的竹塊放在戰(zhàn)死兄弟的胸口。
戰(zhàn)場邊的一處士崗上已挽出了一排排土坑,戰(zhàn)死的兄弟將暫時掩埋于此。形勢危及,元兵隨時追咬上來,陳遠等人不得不第一次拋下戰(zhàn)死兄弟的尸骨。
此戰(zhàn),保安團戰(zhàn)士戰(zhàn)死五十三人,傷一百二十五人,其中重傷四十七人,騎隊折損近半。好在,有孟仲領(lǐng)著二百余人匯合,陣勢倒比來時更盛。
陳羍的尸體也找到了,但只是具無頭尸身。頭顱想是被元兵割去報功了。孟仲大哭一場,領(lǐng)著人也將陳羍收拾收拾,也葬在土崗上。
“走吧!”禮葬巳畢,天已近晚,陳遠領(lǐng)頭走下土崗。
“傳令徐祥出發(fā)。騎兵隊殿后。令孟仲領(lǐng)軍護送。全軍后撖后?!?p> “是?!秉S金萬略一拱手,縱馬前去傳令。
不一時,宋軍張孝忠部即行出發(fā)。徐祥辦事果然利索,前行的盡一輛輛騾馬車子,車子上全是滿傷員,錢糧物資一毫不帶。騎隊的傷員也乘車隨隊先行出發(fā)。
傷員大軍后就是魏伍的能戰(zhàn)士卒,稀稀拉拉雖有近千人,但其中近半也旦傷痕累累。
陳遠領(lǐng)著騎隊夾道相送。魏伍在馬上,默默地抬起右手至耳邊,向陳遠行了個保安團軍禮。隨后縱馬離去。
“娘的,五大三粗的漢子,竟也如此煽情!”陳遠笑片過。
“這或許也是他們第一次將后背交給別人來等護吧?!敝芙ǖ?,“安仁宋軍完了。憑這千余殘兵剩將,一個沖鋒就沒了?!?p> “讓他們先走半個時辰,咱們先去大營休息淮一下?!?p> “可惜了滿地的東西!”趙勇嘆息道。不說戰(zhàn)場上雙方遺棄的兵械,營中還有堆積如小山般的糧草,每一樣,都是保安團以前求都求不來的好東西。
“都營中收拾一下吧。帶不走的東西,一把火燒了。讓呂師夔、武秀吃飛去?!标愡h淡淡道。
半個時辰后,團湖西側(cè)宋軍營地騰起沖天大火,將傍晚的天空映得一片通紅。
元軍大營外,幾個人凝望著東邊紅通通的東方天空。
“宋都退了。”呂師夔吊著一只胳膊,嘆息道。宋軍的轟天雷在戰(zhàn)馬肚子下爆炸。騎當場被掀倒死亡。若無坐騎的抵擋,沒有親兵奮死救助,自已就不僅僅左手骨折了,想再想必身首異處了。
看了看吊著的左手,呂師夔不知該是慶幸還是悲傷。也許,自已再也不能上陣了。
“是啊。功虧一簣!想不到鉛山鄉(xiāng)兵如此悍勇。轟天雷果然名不虛傳!”武秀也跟著嘆道。
“軍帥,萬戶大人,要不要我領(lǐng)軍去追殺一番。依邵某看來,宋軍已是強弩之未?!币慌陨畚湔埱蟮?。
“算了。依我看,宋軍必然后撤到安仁。明日我大軍兵進安仁,他們還能跑了不成。夜晚追敵,未遇敵軍伏兵,反倒不美。我倒要看看,謝枋得如何守安仁?!眳螏熧绲?。
領(lǐng)呂師夔想不到的是,謝枋得如今并不在安仁,而是在瘋狂逃竄的路上。
剛到安仁城下的徐祥面對如此情況也是傻了,進退兩難。
“我等在前拼死拼活的,謝大人怎么能棄我等于不顧!”魏伍瞪著大眼,憤慨道。
“謝大人午時見張大人白馬至城下,知團湖坪有失,自知大事已去。然一心掛念家中老母,故而出奔弋陽去了。”章如旦甚是悲涼道。
“去他娘的。”魏伍罵道。
“魏伍,不得無禮。謝大人非無義之人,也不是貪生怕死之輩。人各有志,事已至此,夫復何言!”徐祥喝止道。
“如今城中尚有三百余眾,徐兄是否進城?”章如旦問道。
“吾部今已盡數(shù)委命陳統(tǒng)治。陳統(tǒng)治一會就到,如今城中有變,我等還是任由陳統(tǒng)治決斷吧?!?p> 不到一刻鐘,陳遠率騎隊趕了過來。聽聞謝枋得果如歷史所載一般棄安仁城逃往信州之后,不過,陳遠倒沒有眾多人一般憤概。謝枋得出兵以來,盡管做得并不算出色,但在這爭相屈膝投降的浪潮中,能堅貞不屈地決意抵抗已經(jīng)是難能可貴了。兵敗了,忠貞也做到頭了,現(xiàn)在去盡孝,也沒有什么可指責的。
“陳大人,我們該當如何行事?某等盡聽大人吩咐?!毙煜楣笆謫柕馈?p> 陳遠也甚是猶豫?,F(xiàn)在可戰(zhàn)之兵不到兩千,安仁城是不可守了。若元軍圍城,大家一個也跑不出去。若說現(xiàn)在離開,現(xiàn)在已是晚上,以疲憊之軀,拖著近兩千的傷卒,也跑不到哪里去。
陳遠一圈圈地轉(zhuǎn)著,始終難以決斷。
“陳大人,不如咱們盡數(shù)進城。元兵來攻,我等奮力殺賊,有死而已。”章如旦道。
“不可。”陳遠搖搖頭,“安仁城已是死地。我等徒自犧牲,與抗元驅(qū)韃大業(yè)無補。我等有用之身,豈能在此空拋?!?p> “然面,天色已晚,我軍又拖著如此多傷員?”徐祥道。
“走吧。不走就會全軍覆沒。走了才有希望。”陳遠狠了狠心,道:“讓兄弟們連夜行軍。前方有保安團接應(yīng)人馬,只到到了貴溪或弋陽就好辦了?!?p> “好。我軍休息一會后,立即出發(fā)。”徐祥點點頭。
“希周兄,你也隨我軍出發(fā)吧。與其陷此死地,不如后撤以待將來。”陳遠道。
“撤又如何,不撤又如何?我軍還能撤向哪里?大宋還有希望嗎?與其敗亡,章某不如少此辛苦,就于此以身報國吧。”章如旦搖頭道。
“章大人何必如此悲觀!我家團長早說過,這安仁沒有了,咱們還有信州。就是信州沒了,咱們就鉆進山林。只要咱們不死,就有將韃子趕出華夏的希望。如今呂、武最希望得就是我們在此等死,我等怎么能隨了他們的愿!”趙勇在一旁惱了,憤然道。
“信州沒有,還有山林….”章如旦沉吟道。
“希周兄,如何如何都要堅持下去。堅持就是勝利。我們在相信,勝利最終仍將是我們的!”陳遠勸道。
“好。我就隨陳大人走。我倒要看看,陳大人為何有如此信心。”章如旦下定決心道。
“哈哈,好。希周兄請立即回城,簡單收拾收拾就出城。兄弟我在城外恭候。”陳遠笑道。這也許是今天聽到的最好消息了。
章如旦答應(yīng)一聲,正要轉(zhuǎn)身回城。前傳夜里傳來“噠、噠”馬蹄聲,一隊騎隊策前來。
“團長,團長!”一隊十余騎沖了過來,在陳遠身前下馬。陳遠湊著火光一看,不由大怒。此人不是別人,卻是應(yīng)該早已領(lǐng)軍離去的謝賢。
“謝賢,你好大膽子,竟敢違吾軍令!兄弟們在哪里?”陳遠沉著臉,喝道。
“團長,兄弟們應(yīng)該到弋陽了。屬下是給帶著2營幾個兄弟帶路,前來尋團長的。這幾位,就是2營的兄弟。”謝賢指著身后幾個道。
“屬下第2營騎兵排排下吳有德,見過團長?!庇腥顺隽?,肅身敬禮道。
“哦,你們營,現(xiàn)在什么地方?”陳遠回了個禮,問道。
“我們營應(yīng)該快到弋陽。我等此來是捧夫子之命。”
“哦,王夫子還在弋陽?”
“是。王夫子讓屬下前來,特來告之團長。為接應(yīng)團長安全回河口,夫子已令商船近百艘,從弋陽順江而下,陸路上,會讓第2營前出貴溪。若無意外,船隊應(yīng)該已到錦江碼頭。”
“好。”陳遠不由大喜。自已正愁傷兵物資不好處置,可可就來了接應(yīng)船隊。
“通知徐祥,立即將受傷兄弟送去錦江碼頭,交由船隊從水路回河口。其余人員,連夜趕路前往貴溪。趙勇,你帶幾人,隨徐祥走一趟,聯(lián)系船隊。傷員上船后,你領(lǐng)著他們?nèi)ベF溪?!标愡h隨即吩咐道。
“是。”趙勇答應(yīng)一聲,領(lǐng)著幾個尋徐祥去了。
“希周兄,請盡快組織兄弟們出城,咱們一起去貴溪。”陳遠轉(zhuǎn)頭道。
“好。陳大人稍待,我立即回城布置?!闭氯绲c點頭道。
陳遠領(lǐng)著騎隊也不進城,就在城外喂飼戰(zhàn)馬,進食休息。約半個時辰后,章如旦領(lǐng)著三百余卒在前,其間夾雜了幾十輛大車。其后,更有上千百姓,拖兒帶女,攜包推車,隨軍而來。
“希周兄,你些百姓是?”陳遠指著那些大車道。
“這些百姓,聽聞蒙元將至,都欲追隨我軍。許多百姓家人,俱在我軍中。章某不忍,只得任其跟著。如若陳大人不許,我這就去通知,令其自散了去。
“唉。讓他們跟著吧。若能得到鉛山,陳某自會安排?!标愡h無奈地點點頭。接著指著那些車子道:“那些車子是?”
“這些可是好東西,可不能便宜的賊子。這些車子上盡是錢帛?!闭氯绲┬Φ?。
“怪不得章兄耗到現(xiàn)在才出來,原來是善財難舍啊。”陳遠笑道。
“這些東西,盡是民脂民膏,丟給賊子太過冤枉了。至于那些糧草,我已令人大開府庫,令百姓自取。我已令人四處通報,韃子將至,估計明日,百姓就將走避一空。到時賊子必會大吃一驚?!闭氯绲┑?。
“好。”陳遠點點頭,接著將手一揮,騎隊分成兩隊,孟仲領(lǐng)著一部在前引路,周建與陳遠在后。眾人打火把,宛如一條火龍,向貴溪蜿蜒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