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魚的敲打聲,朗朗的誦經(jīng)聲,縈繞著小小的無相寺從清晨至響午,從未休止。
伴隨著時間的流逝,誦經(jīng)聲已經(jīng)漸漸沙啞,木魚的敲打聲也越發(fā)急躁不安。
“咣當(dāng)”
一聲異響,所有的聲音都在剎那間消散無蹤。
靜若寒潭無聲,止似草木未驚。
無相寺再次回歸以往的寧靜。
慧明輕輕推開了渡禪心的房門,緊接著,映入眼簾的就是落寞的人兒,敲壞的木魚,以及散落一地的佛珠。
慧明“你已經(jīng)好些日子沒有出過寺門去幫助他(她)人了,這并不是你的風(fēng)格?!?p> 渡禪心自嘲道“沒有了我,他們也依然會活下去,畢竟這世界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p> 慧明緩緩搖頭“你很少會說這樣的喪氣話?!?p> 渡禪心“我也只是個凡人,又不是真的佛陀,做不到無念無欲?!?p> 慧明“你既然還清楚你是個凡人,就該知道,死念佛經(jīng),躲避該面對的事物,根本毫無意義,甚至換不來半點結(jié)果?!?p> 淚水溢出了眼眶,從臉頰滑落,打濕了僧衣,渡禪心哭了。
“我根本就不想做佛,從未想過。”
慧明邁步走到了渡禪心身前,將他摟入了懷中“我的傻孩子,我自然知道你的想法,所以你至少還是要去見見她,要么就對她說出你喜歡她,要么就默默地送她最后一程,送她最后一份祝福?!?p> 渡禪心像個孩子一般靠著父親胸膛,露出了他最柔弱的一面。
慧明柔聲道“還記得我和你說過的話嗎?我相信世間有佛的存在,因為他此時就在我懷里,他能渡別人,卻渡不了自己。身為一個父親,我并不想看到這樣的結(jié)果。”
渡禪心只當(dāng)父親不愿他再哭泣,所以安慰他才這般說,沙啞回道“爹爹,我知道該怎么做了?!?p> 慧明“那就好,這次我親自下廚,你吃點東西再去?!?p> 可當(dāng)慧明做好飯,再次返回渡禪心禪房時,他已經(jīng)看不到了渡禪心的身影。
慧明搖了搖頭“傻小子?!?p> 出了無相寺,渡禪心就開始一路飛奔,他的速度快得驚人,就好似一道在地面游走的閃電!
自幼他就學(xué)過三門武功,一門療傷圣經(jīng)娑羅覺心經(jīng),一門進攻的法門大悲無相手,一門逃生的精妙步伐佛子十三渡。此時所用的正是那佛子十三渡。
入了凡塵隱了能為,蕩開心鎖再現(xiàn)實威。
渡禪心這次離寺,刻意穿上了父親為他縫制的白色僧衣,他只想以自己最好的面貌去最后見一見夏凝玉。
百合鄉(xiāng)。
夏府的紅漆正門已經(jīng)貼上了官府的封條。
渡禪心也已經(jīng)來到了門前。
突然見到此等變故,渡禪心開始惶恐不安,更是不知所措“這些日子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渡禪心慌慌張張地詢問路過的行人“請問施主,這夏府怎么被封了,夏府的人都去了哪里?”
“前些日子,那夏府的夏翁從外地匆匆忙忙趕回來,回來就開始吩咐下人收拾東西準(zhǔn)備逃走。可沒成想,還沒來得及逃走,就被一隊官兵找上了門來,全部抓走了。之后官府就抄了夏家家產(chǎn),傭人手下都放回來,只押走了夏家直系旁系三十多人?!?p> 渡禪心追問“夏家的人犯了何罪?他們被押去了哪里?”
“夏家是被押去順天府了,至于犯了什么罪我也不清楚?!北粏栐挼男腥孙@然已經(jīng)很不耐煩了。
渡禪心心知再繼續(xù)問下去也不會有結(jié)果,于是匆匆離開,向縣城的方向奔去。
天黑前,渡禪心見到了縣令。
渡禪心“大人,不知那夏家犯了何罪?”
縣令“小活佛,你還是繼續(xù)行善就好,我肯定會助你一臂之力,至于夏家的這件事,就不要再多問了,對你無益。”
渡禪心見縣令似乎有事隱瞞,并不肯說實話,于是取出了張喻給他的踏山河令牌“大人,我想知道真相。”
縣令苦著一張臉“小活佛,你這不是為難我嗎?我也和你透個底吧,即使你是踏山河的人,那夏翁招惹的人物,你也惹不起?!?p> 渡禪心追問“那夏翁究竟招惹了誰才會給夏家?guī)砣绱藱M禍?”
縣令連連擺手搖頭“夏翁招惹的人,我惹不起,你也惹不起,還請小活佛不要再為難彼此了?!?p> 渡禪心見縣令那害怕的模樣,知道再問下去可能會間接害了他,于是轉(zhuǎn)問道“他們啟程去順天府多久了?”
縣令“出發(fā)了兩天?!?p> 渡禪心雙手合十“阿尼陀佛,多謝大人?!?p> 縣令看著渡禪心轉(zhuǎn)身離開,才緩緩松了一口氣。他只是個小小的縣令,踏山河的人他惹不起,那夏翁得罪的人,他更是得罪不起。
離開縣衙后,渡禪心運用佛子十三渡一路狂奔,他想在押送到達順天府前趕上押送的人馬,他想弄清事情的真相,他不希望夏凝玉有任何禍?zhǔn)隆?p> 豈不知,前有心愛之人受難,后有至親遭殃。
無相寺。
眼看日薄西山,渡禪心卻還沒有回歸,慧明無奈地?fù)u了搖頭,轉(zhuǎn)身向寺內(nèi)走去。
慧明深知渡禪心的佛子十三渡就連自己也無法追上,所以普通危險根本無法威脅到渡禪心,渡禪心之所以還沒有回來,也該是有特殊的事情耽誤了。這樣的情況在以前也出現(xiàn)過很多次,所以慧明并不見怪。
走進寺內(nèi),打算回自己禪房休息。
就在這時,慧明雙耳微微一動,似乎聽到了什么風(fēng)吹草動,止住身形,停留在了院子內(nèi)。
果然,等待片刻后,一位和慧明年紀(jì)相仿的陌生和尚踏步走進了無相寺內(nèi)。
身穿橙黃相嵌的華麗僧衣,左手杵著禪杖,右臂懸掛佛珠,面有兇相,但不是表情所致,而是生來如此。不僅長相與生俱來,他的右手也是天生的奇特,不像尋常人一般有五指,而是一指,修長的一指。
來人是誰?慧明自然很清楚。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p> 眼前的陌生和尚是來自西域幕雨白蓮寺的一指佛生。
一統(tǒng)西域武林的幕雨白蓮寺有地位崇高的雙圣,一圣法諱渡厄菩薩,身為男兒身,卻比世間的女子還要妖艷美麗;一圣法諱地藏浮屠,坐騎碧眼紅棕獅,叱咤西域。而在雙圣之下,就是眼前的一指佛生,在整個西域內(nèi),除了雙圣,他不需要對任何人卑躬屈膝。
一指佛生為何會從遙遠的西域來到這里?他的目的是什么?他要的是什么?
慧明“沒想到我躲了你們幕雨白蓮寺十四年,你們還是找上了門來?!?p> 一指佛生雙手合十“阿彌陀佛,好友,自從你十四年前從西域消失,我們也已經(jīng)十四年未曾見面了?!?p> 慧明“對啊,為了我這個小人物,居然讓你千里迢迢來到了中原。”
一指佛生緩緩搖頭“來到中原的不止我一人,雙圣也來了?!?p> 慧明瞳孔猛然收縮“雙圣也來了!至于嗎?”
一指佛生“若只是為了你,自然不至于,可若是為了幕雨白蓮寺的鎮(zhèn)寺法寶苦海無相蓮,那一切都是值得的。”
慧明明知故問“哦,那苦海無相蓮不是在幕雨白蓮寺內(nèi)嗎,你來找我做甚?”
一指佛生“苦海無相蓮枯萎了?!?p> 聽起來如此簡單的一句話卻是透露著凄涼悲愴。
慧明眉頭深鎖,不發(fā)一言。
一指佛生看著慧明,繼續(xù)開口說道“四諦蓮之一的苦海無相蓮居然枯萎了,這件事不僅驚動了整個幕雨白蓮寺,也驚動了整個西域。雙圣為解開苦海無相蓮枯萎之謎,親自出手催動了妄斷天鏡輪,查出了枯萎的原因??嗪o相蓮之所以枯萎,是因為蓮蕊早已被盜,而且被盜的時間竟然是在十四年前。你也知道四諦蓮并非凡物,皆有奪天地造化之能,所以蓮朵沒有了蓮蕊也強行支撐了這么多年?!?p> 慧明“所以你們覺得是我偷的蓮蕊?”
一指佛生“十四年前能夠靠近苦海無相蓮的人屈指可數(shù),而你又正好是守護者之一,經(jīng)過一番調(diào)查和排除,我們已經(jīng)可以斷定,蓮蕊和你的離開有著必然的聯(lián)系?!?p> 慧明冷笑“你若懷疑,大可一搜。”
一指佛生環(huán)視了一眼無相寺,并沒有動身搜查,而是向慧明問道“你那個孩子呢?”
慧明微怒“你什么意思?你們幕雨白蓮寺若有不滿,大可以沖著我來,我絕不會再逃,這件事也與我兒無關(guān)。何況十四年前渡禪心也只是個幾歲大的孩子,他又能知道些什么?!?p> 一指佛生“好友不必過激,我也只是問一問,畢竟渡禪心的法號當(dāng)年也是菩薩取的,菩薩當(dāng)時也是對渡禪心萬般喜愛?!?p> 慧明“我實話和你說吧,我根本就沒有什么蓮蕊,你們要殺要剮只管將我綁去?!?p> 一指佛生勸道“好友,你為什么還要繼續(xù)隱瞞,蓮蕊對你又沒有用處,畢竟我念及故情,并不想對好友你動手?!?p> 慧明“不需要你假惺惺,我只警告你一點,不許動我兒子,不然就算我化成了厲鬼,也不會放過你們?!?p> 一指佛生“好友可知為何雙圣沒有親自前來?”
慧明“來與不來都和我無關(guān),我要你立刻滾出我無相寺?!?p> 一指佛生“雙圣之所以沒來,是因為他們有了一條關(guān)于滅世修羅蓮的蛛絲馬跡。滅世修羅蓮?fù)瑯邮撬闹B蓮之一,只要雙圣取到了滅世修羅蓮,我取到了苦海無相蓮的蓮蕊。屆時,得到了四諦蓮中的兩朵,我幕雨白蓮寺必然會揚名西域內(nèi)外。”
慧明“我不想知道那么多,我只要你滾出去?!?p> 一指佛生搖頭嘆息“好友,為了取到蓮蕊,莫怪我了?!?p> 慧明雙手凝聚內(nèi)力,大喝道“早就不想和你廢話了,動手吧?!?p> 一指佛生左手松開了禪杖,禪杖開始原地旋轉(zhuǎn);右手手臂上的佛珠快速滑落,被修長的一指勾住“好友,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