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離院,遠(yuǎn)遠(yuǎn)的我就看見了這三個凌厲飄逸的字,正是君以陌的院子。
果然不愧是錦瑟公子,當(dāng)初為了表示對我的不滿,連居所的名字,都起得如此惡意滿滿。棠離院,顧名思義,不就是嵐宇棠你給我離遠(yuǎn)一點嗎。
棠離院中,君子竹和君以陌正在交談著什么,我順耳聽了兩句,好像是什么大禮呀禁忌呀,沒什么興趣。
我沒好意思直接闖進(jìn)去,就在院子外晃悠,看看天空,賞賞風(fēng)景什么的,我這才發(fā)現(xiàn),君以陌的院子外,種的竟然是棠棣花。
我不禁感嘆,想起往事,對錦瑟此人更是咋舌不已。
那時,憫親舍的弟子們聽說君以陌的生辰到了,對這樣的天之驕子,自然大家都想送上禮物,求個眼熟什么的,可高冷的錦瑟公子,除了君子竹和君素文的禮物外,其余一概不收。
我記得前一天,以君以陌和君子竹為首的優(yōu)秀生,在一端琴瑟和鳴,故作風(fēng)雅。而以我和小藍(lán)為首的敗類,卻是在一旁爬樹摘桃,肆意叫囂。
那時我和小藍(lán)正比試誰蹦噠得更高,結(jié)果我一時太興奮,把樹枝給蹦斷了,當(dāng)時把我嚇得,都忘記自己會飛了,妥妥的從樹上撲騰撲騰跌下。
最后讓我避免和大地?fù)肀У?,竟然是一向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的錦瑟公子,而他好意接住我,卻被我撲騰在了地上,奠定了他失儀史上的第一筆。
聽聞他的生辰,我本是特意溜出去,首掏腰包,專門為他買了一盆棠棣花,繞過九曲十八轉(zhuǎn),非常禮貌的送到他的跟前,作為他的賀禮和謝禮。
“棠離花開荼靡,萬遍不如有你?!蔽页C揉造作的說道,本以為能感動他從而收下。
結(jié)果不收禮物的錦瑟公子,一把將我送上的棠棣花盆栽,拍碎在地,過分之余又為他失儀史再添一筆。
真沒想到,時過境遷,君以陌那廝為了慶賀我作古,竟然在自己院子外,栽滿了棠棣花。
簡直是挑戰(zhàn)我流殤煙主的權(quán)威。
思及此,氣不打一處來,我索性把棠棣花假想作君以陌,狠狠的蹂躪了起來。
許是我在院外的動靜太大,惹得君子竹和君以陌雙雙出來探查。
“你是……”君子竹微微打量了我一番,似有好奇,出口問道。
我趕緊放下造作的手,全然不管地上的殘花碎葉,假笑著自報家門,“你好,我叫素來?!?p> 君子竹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也假笑著,“以陌難得帶個朋友回來,倒是怠慢了。”
我心想,君子竹不愧是朵交際花,把話說得這么好聽。
君以陌此人,只帶五歲以下二百歲以上的孤獨病殘入憫親舍,他的朋友數(shù)量,應(yīng)該是為零。
“其實我是錦瑟公子剛收的徒弟?!蔽乙步又傩?。
“原來是徒弟?!本又窆首骰腥淮笪?,笑意滿滿,“那不如和師父師伯,一同去用午膳?”
可惡的君子竹,還自覺稱上師伯,竟還笑得那么賤,看得我很想將他這朵花,也給撕爛了。
我雙手背在身后,故作矜持,微微笑道,“我聽師父的?!?p> 君子竹笑得高深莫測,主動走在前頭,君以陌隨后跟上,也不怎么把我放在眼里,我一想他院子外的棠棣花就覺得氣憤,隨即湊到君以陌身側(cè)忿忿。
“師父啊,您院子外種這么多棠棣花,是什么意思?!”我故作好奇,低聲質(zhì)問道。
“喜好?!本阅懊嫔桓?,一本正經(jīng)的答道。
這話一聽我就更氣憤了,他要是喜好棠棣花,那當(dāng)年我送給他,他怎么還給我啪嘰了。
“您這樣做,對得起流殤煙主嗎?!”我心里為自己義憤填膺,卻咬牙切齒的微笑著。
君以陌似有疑惑,微微低頭,輕聲問道,“何意?”
還何意?這個斯文敗類,肯定都不記得我給他送花這種小事,哼,我故作正經(jīng)的說道,“徒兒聽說,流殤煙主給您送棠棣花的時候,您一巴掌給她拍碎了,您說喜好棠棣花,誰信吶。”
“從哪聽說的?”不料君以陌很不老實,一點也不正面回答。
而君子竹走在前頭,聽見言語也不轉(zhuǎn)頭好奇,背手?jǐn)[頭,故作姿態(tài)的走著他的路。
“這,這是秘密?!蔽倚南胨且颖苠e誤,一本正經(jīng)的教導(dǎo)著,“師父啊,我發(fā)現(xiàn)您這個人,從里到外都壞透了,您說是不是啊?!?p> “人家流殤煙主做錯什么了?你捅死她,還砍了她的尾巴骨,你還把她最喜歡的花,種在你的院子里顯擺,你也太壞了?!蔽艺f著,竟越想越氣憤,憋屈,郁悶之極。
君以陌對我如此沉重的控訴,竟然選擇了閉口不言,我心想,他一定是覺得自己罪孽深重,已經(jīng)無法用言語洗白了。
見君以陌毫無反駁之意,君子竹許是終于聽不下去了,竟然轉(zhuǎn)頭看向我,笑容燦爛,“素來師侄,有沒有興趣聽師伯講故事?”
我一想有故事聽,總好過君以陌這個悶葫蘆,蹦蹦跳跳的就湊前去,“好啊,你有什么故事?不好聽小心我揍你喲?!?p> 君子竹聽了我的話,面色微僵,眉頭一跳,想來是沒人在他這個君家家主面前,如此大放厥詞過。
不過憫親舍的人果然都很有涵養(yǎng),也不過一瞬間,君子竹又是那個笑容洋溢的交際花,悠悠開口。
“從前吶有個人,生來就對一樣?xùn)|西過敏,碰上就會起紅斑,但是呢,這個人偏偏不要命,將那樣?xùn)|西栽滿了整個院子,就因為他喜歡的人喜好那樣?xùn)|西,你說他是不是傻?”
這種小問題,壓根就不需要我思考,我立即就脫口而出,擺頭咋舌,“傻,太傻了?!?p> “對呀,我也說他傻,可他就是不聽,又有什么辦法?!本又褚桓辟澩哪?,還不知為何,特意轉(zhuǎn)頭看了看君以陌。
不料君以陌依舊端正的跟在后面,像是兩耳不聞身前事一般。
我卻沒在意他們兄弟這小動作,顧自激動道,“不聽好辦吶,打一頓就是了。”
“打了。”君子竹卻開口說道,神色突然有一絲惆悵,“豈止打一頓,命都快打沒了?!?p> 我一聽,咋舌不已,“嘖嘖,還真是個傻子?!?p> 到了飯?zhí)茫疑踔炼歼€在想君子竹講的故事,食欲都影響了。
“飯菜不合口味?”君子竹許是見我心不在焉,笑著問道。
我看了看君子竹,瞬間頓悟,自己想不通,可以讓他告訴我呀。
“你說的那是什么東西,過敏了還會起紅斑,你告訴我唄?!蔽液闷娴奈⑽⒆?,手肘撐在桌子上,看著君子竹問道。
“你想知道?”君子竹笑得意味不明。
我使勁點頭,生怕好奇心無法滿足。
君子竹悠悠開口,答疑解惑,“棠棣花?!?p> 我瞬間驚訝了,擺頭不信,“怎么會有人對棠棣花過敏的,你唬我。”
“不信?那你問你師父,我有沒有唬你?!本又裉裘?,眼神示意我去問君以陌。
誰不知道他們兄弟感情好啊,我現(xiàn)在問君以陌,他肯定配合君子竹說話,“我不問了,你們都是一伙的?!?p> 君子竹癟嘴無奈,我覺得他是在為他講故事失敗而惆悵,哼,小樣,騙得了我?!
吃過飯,君子竹作為家主自個就去忙活了,我又跟著君以陌來到了他的棠離院,再一次感嘆憫親舍的十八轉(zhuǎn)設(shè)計得太變態(tài)了。
看見院外的棠棣花,我瞬間又有了活力,想到君以陌方才說他喜好棠棣花,正好,我就再送他一次,我看他收不收!
我隨手摘了一朵棠棣花,也不覺得自己是個外來者,蹦噠著就進(jìn)去了,攔在君以陌跟前,攤手將棠棣花擺在他眼前。
君以陌不明所以,疑惑的看著我。
“送給你?!蔽倚南胫遣皇?,我就再耳提面命的教導(dǎo)一番,正好為他戳我尾巴骨收回點利息。
君以陌也未開口,低垂著眼眸,抬手收下了……
他收下了!
他竟然收下了??!
我忽然有些激動,錦瑟公子竟然收下我的禮物了,不過激動還沒展現(xiàn)完全,我就想起了我的初衷,我是想要教訓(xùn)他呀,他為什么要收下,為什么?!
這讓我找不到理由揍他呀。
“你收下了?”我眼神盯著他的手,確定他就是將我摘的棠棣花握在手里,竟然有些后悔。
善變的我,也是讓我看不懂。
“以后,你送的,我都會收下?!本阅暗恼f著。
我知道他是故意的,想要減輕他對流殤煙主的負(fù)罪感,哼,我才不會被他蒙騙。
不過君以陌卻并未太過關(guān)注我,轉(zhuǎn)而走了幾步,將手中的棠棣花,妥當(dāng)?shù)姆胚M(jìn)了一側(cè)的花盆里。
我有些好奇,過去望了望,見那花盆中修剪得異常端正的棠棣花,彎下腰打量著,贊嘆連連。
果然是端正的錦瑟公子,多好的盆栽,被他剪成這端端正正的模樣。
君以陌竟然淡淡的笑了,伸手去撫摸盆中花,“這就是我摔掉的那盆花?!?p> 我一時怔愣了,側(cè)著頭想要看他的表情,卻瞥見他手掌泛紅,瞬間就驚訝了。
我急忙站直,抓過他的手,確見手掌中點點淡紅的斑印,驚訝,“你手怎么了?你受傷了?”
君以陌似有不適,將手抽回,淡淡的說道,“沒什么,過敏了?!?p> “過敏?你對什么過敏?”我好奇,從未聽說過君以陌有對什么東西過敏的,難道午飯吃錯東西了?
“棠棣花?!本阅耙桓笔虏魂P(guān)己的樣子,說得分外隨意。
“你……對棠棣花過敏?”我有些發(fā)呆,怔怔的望著他。
“嗯。”君以陌淡定的回答,轉(zhuǎn)而去屋子里尋找藥。
我突然覺得自己有些過分,若換作是我,有人拿著我看不順眼的東西來,我只會連人帶東西一同拍飛了。
果然,憫親舍的錦瑟公子,很有涵養(yǎng),當(dāng)初沒將我拍飛,顯然是忍下了多么大的仇恨。
不過,我留在君以陌身邊,不就是想報復(fù)他么,他過敏了我應(yīng)該高興才對,可為什么反而覺得心虛呢。
見君以陌在屋內(nèi)擦藥,我心里難得有一絲羞愧,面色有些尷尬,撓頭抓腮,“那個,我……我想休息一會,我住哪啊?”
君以陌手中拿著藥瓶,從屋內(nèi)走了出來,低聲問道,“你想住哪?”
我故作思考,想著還是回我曾經(jīng)住的地方比較妥帖,“那個,我覺得清風(fēng)院挺好的。”
不料君以陌瞬間黑臉,“清風(fēng)院是男子居所。”
我一時跳腳,心想我怎么把這茬給忘了,憫親舍雖家風(fēng)還算開放,到底是男女分居于十八轉(zhuǎn)兩端,只出了我這一個敗類,明明被戳穿女兒身,偏要死皮賴臉的狡辯老子是個純爺們,硬是強(qiáng)行和小藍(lán)混居在了清風(fēng)院。
至于為什么,還不是覺得君以陌毫不留情的拆穿我太過分了,我要就近隔應(yīng)他。
而我都離開憫親舍這么些年了,萬不可能給歸于敗類的我留個空,肯定早就住下旁人了。
唉,也不知道我藏于其中的小畫本,中飽了誰的私囊。
“那我能住在哪里?”我小心的問道。
“去清風(fēng)院吧?!本阅暗拈_口,意味不明。
“你不是說,清風(fēng)院是男子居所,我去,不好吧?!蔽夜首鳘q豫。
君以陌低垂雙眸,輕聲道,“反正也是空著?!?p> 我沒想到清風(fēng)院竟然還空著,估計是曾被我住過了,后來的弟子們都不樂意住吧。
不過,正好。
“我現(xiàn)在就去?!蔽伊ⅠR又開心了起來,絲毫不理會君以陌的反應(yīng),飛快的跑去清風(fēng)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