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在我的軟磨硬泡之下,君以陌將霓棠曲的二胡版,教給了我。
我抱著瑯月,在憫親舍的九曲十八轉(zhuǎn)里肆意招搖,逢人必拉,逮著誰都得先聽我演奏一曲。
嗚呼快哉。
可是,好景不長,我又被君以陌和君子竹逮住了,而告狀之人竟然是臭屁的君素文。
“我真的沒有犯事?!痹诰覂尚值苜|(zhì)疑的目光下,我委屈的反抗著。
“榆陽連下暴雨,河水變成了血色,真的跟你沒關(guān)系?”君子竹疑惑道,似要將我盯出個窟窿。
我的天吶,這種事情都要算我頭上,我是流殤煙主,不是背鍋大俠啊。
“我在憫親舍里多安分吶?!蔽沂治枳愕傅谋葎澲局阅暗囊滦?,小聲的說道,“再說了,榆陽離江夏那么遠(yuǎn),我怎么跑到榆陽,還不被你發(fā)現(xiàn)嘛?!?p> “嗯?!本阅半y得平淡的回應(yīng)。
“可你將流殤劍看得那么重,為何知道了劍斷于清河居,卻反而不想去一探究竟?!本又裼挠牡恼f道。
“我是不會去清河居的。”我認(rèn)真的說道,抬腳就準(zhǔn)備走人。
“在害怕什么?”君子竹竟然逼迫發(fā)問,瞇著笑眼,似很篤定,“還是,你在隱瞞什么?”
我故作輕松,滿不在乎的說道,“逃犯總不能自投羅網(wǎng)吧?!?p> “假正經(jīng)?!本匚南訔壍目粗业?。
“若你不是逃犯呢。”君子竹若有所指。
“那我也還是個囚犯吶,拿回流殤劍這種殺傷性武器,我又沒什么用武之地?!蔽覞M不在乎道,心情卻不是很痛快。
流殤劍啊流殤劍,你不是最稱我心意么,干嘛沒事要在清河居作祟呀,我很憂愁啊。
“嗯,那就啟程去榆陽吧?!本阅安恢獜暮蔚脕淼慕Y(jié)論,一本正經(jīng)的說道。
我驚恐萬惡的盯著他,不明何意。
“囚犯沒有選擇的權(quán)利?!本阅暗慕忉屩?。
我去你老娘親的囚犯哦,我虛空亂踢了一腳,郁悶之極。
“憫親舍繁忙,我就不湊熱鬧了?!本又駞s悠悠開口,煞有其事的說道。
忙個屁,除了開會喝茶打瞌睡外,他君子竹還能干什么?!
“好?!本阅暗狞c(diǎn)頭。
“我也很繁忙,我也就不湊熱鬧了?!蔽矣袠訉W(xué)樣,故作姿態(tài)的說著。
“嗯?”君以陌冷靜的表情下,一雙冷眼似要將不聽話的我吊打一頓,嚇得我瑟瑟發(fā)抖。
我最終,還是跟著君以陌,去了榆陽。
榆陽陰雨連綿,和我記憶當(dāng)中的模樣,差別頗大。
南風(fēng)卷云盡,河白映天青。
清河的水是出了名的干凈透徹,清涼見底,水中如另一個藍(lán)天白云,青瓦幽靜。
若說清河居嵐氏最擅煉器,那么清河居的人家就最擅撐船。
烏篷船,家家戶戶都有。
在榆陽,尤其是在清河上,你可以不會游水,但一定不能不會撐船。
船如拱橋,連著兩岸人家,近鄰如親。
我還記得,當(dāng)時年少,我揮舞著撐船的竹篙,去攪動那水中月,月中影,影中泛起水花。
而烏篷船的另一頭,是認(rèn)認(rèn)真真劃船,卻又不時嘲笑我的他。
那個他,曾幾何時,被我喚作一聲……小舅舅。
如今,清水不再,船頭的那個他,同樣任勞任怨,卻變成了兇殘殘暴,斯文敗類的錦瑟公子。
公子如瑟,晦澀難懂,公子似錦,光華奪人。
“君以陌,你為什么非要來榆陽?”我端坐在烏篷船內(nèi),好整以暇的打量著眼前這個撐船都賞心悅目的男人,暗嘆自己的眼光就是優(yōu)秀。
“正名?!本阅暗恼f道,依舊認(rèn)真的撐著船。
煙雨不斷,嘀嗒落在君以陌頭上的破草帽上,甚有喜感。
明明他念個訣,就能將雨水隔絕了,卻偏偏要帶上我順手買的破草帽,看來,君以陌和君子竹一樣摳門,舍不得被我白白花出去的錢。
居家好男人,除了他里不如表的那幾分?jǐn)☆悺?p> “你名聲已經(jīng)夠好了,不用再正了吧。”我隨口說道,端正的錦瑟公子都還需要正名的話,那我這個云陰緝殺榜首的流殤煙主,都要羞于鉆地洞了。
“為你正名。”君以陌淡然的說道。
“我?”我驚訝,好奇道。
如果說名聲這種東西,可以轉(zhuǎn)移的話,那將錦瑟公子的齊天美名,轉(zhuǎn)移到我的頭上沖抵我的污名,最后估計都還是個負(fù)的,唉。
“君以陌,我們回去吧?!蔽覑瀽灢粯返恼f著,眼神難掩一絲悲傷。
“你在為清河居隱瞞什么?”君以陌卻一針見血的質(zhì)問道。
“沒什么呀?!蔽夜首魈煺妫瑹o辜望著他。
“不愿說,我去尋?!本阅坝朴崎_口,意有所指,很是討厭。
“你這樣是不道德的?!蔽夜首髡?jīng)的說道。
“那又如何,你不該背負(fù)的仇恨,罪孽,從哪來的,還哪去。”君以陌低頭看著我,一本正經(jīng)的說道,神色看起來頗為認(rèn)真。
“你覺得我不該背負(fù)什么?”我反問道。
“哭?!本阅皡s道。
“?。俊蔽沂钦娴臎]聽明白,高智慧生物果然跟我這種沒讀過幾天書的,不一樣啊。
君以陌順手將竹篙放下,自船頭大步走了過來,摸著我的頭,跟看寵物一樣,認(rèn)真的說道,“只有我能弄哭你,其他人,誰都不行?!?p> “你對自己的要求真高啊?!蔽译p手撐在背后,懶散的坐在船上,看著君以陌,故意打趣道。
“這是對你的要求?!本阅皡s淡定的說道。
“好啊,來呀,有本事你就弄哭我啊?!蔽覔沃郑瑳_君以陌似挑釁一般,勾了勾手指,戲弄道。
君以陌他竟然真的蹲下,靠近,摁住我的手,欺壓在我的身上。
“我要進(jìn)?!本阅皬?qiáng)硬的說道。
“不行,這船這么小,你個大塊頭,進(jìn)不了的?!蔽叶略诹藶跖窨?,壞笑著,故意讓君以陌淋雨,就不讓他入內(nèi)。
“進(jìn)不了也要進(jìn)。”君以陌卻蠻橫無理道,甚至連頭帶帽先竄進(jìn)了篷。
“出去,我衣服都濕了?!蔽彝妻?,趕君以陌去撐船。
君以陌索性將頭上草帽一扯,隨手扔掉,直接壓在了我身上,閉眼傲嬌道,“累了,睡覺。”
“君以陌,你好不要臉?!蔽覈K嘖稱嘆,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的錦瑟公子。
“你的臉就是我的臉。”君以陌竟然滿不在乎的說道。
我果斷將君以陌從我的身上推到對側(cè),還嫌棄的將他踢了幾下,自己坐在一側(cè),好整以暇的看著他。
君以陌為了報復(fù)我的小踢之仇,竟然伸出長臂,一把將我薅了過去。
驚得烏篷船是左搖右晃,七倒八拐。
“別亂動,要翻船了?!蔽姨撏屏怂麕装眩娴?。
“你乖乖讓我進(jìn),就不會翻船。”君以陌卻事不關(guān)己的說著。
“你好聲好氣的求我,我一早就讓你進(jìn)來了?!蔽翌H為傲嬌的說道,起初讓他去劃船,不就是想看他被雨淋之后,看似痛哭流涕的求我放他避雨嘛。
結(jié)果,這個男人,一點(diǎn)也不上道!
君以陌也不知被我哪句話戳破了心思,竟又強(qiáng)勢翻身,一把將我壓在船上,虛撐在我的身上,神情微微放松,悠悠開口,“我要進(jìn)。”
“你已經(jīng)進(jìn)來了好吧?!蔽业吐暦薹薜馈?p> “我要進(jìn)。”君以陌卻重復(fù)著道。
我看著他的眼神,突然感覺,不妙。
“你……你別這樣啊,會翻船的?!蔽壹奔焙暗?,手顫抖著要推開他。
“你聽話,不會翻?!本阅罢J(rèn)真的看著我,一本正經(jīng)的說道。
我聽話才會翻好吧。
不行,今天的船絕對不能翻,我在心里咬牙打氣。
“君以陌,外面天氣這么好,我們出去淋雨吧?!蔽译S口提議道。
“雨中不行,你會生病?!本阅皡s認(rèn)真的反駁道。
“那我們就在烏篷邊上,嗯……釣魚好啦?!蔽矣至⒓锤目谔嶙h。
“河水泛紅,無法垂釣。”君以陌一臉正氣的拒絕道。
“那我們一人坐一邊,談?wù)勅松餐Σ诲e啊?!蔽矣盅凵耧h忽著提議道。
“人生免談,生人還行。”君以陌悠悠開口道。
……
“君以陌,你可是端正高潔的錦瑟公子啊,坐懷不亂,行端影直,不能這樣的?!蔽疑酚衅涫碌慕陶d。
“為何?”君以陌反問。
“你,你這樣會帶壞小朋友的?!蔽乙槐菊?jīng)的數(shù)落道。
君以陌竟然笑了,頗為輕松的說道,“壞就壞吧?!?p> “那個,我的名聲已經(jīng)夠爛了,要是你的名聲也毀了,那……”我抬眼看了看君以陌,故意摸著我的肚子,上下輕瞥,煞有其事的說道。
“那你就告訴我,你在為嵐氏一族隱瞞什么?”君以陌竟然見縫插針,強(qiáng)行回歸正題,了然的盯著我,不再動作。
“不知道?!蔽宜餍园杨^側(cè)開,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不敢去看君以陌。
“你……該信我?!本阅暗妮p聲道。
“那你別去清河居了,好嗎?”我似有渴望,將手從眼睛上挪開,輕輕抵在額間,柔弱的望著君以陌。
“你的東西,不能留在外人手里。”君以陌淡漠的說道。
“君以陌,我不要聲名,也不要流殤劍了,你別去清河居,別問我為什么,不行嗎?!蔽蚁乱庾R的伸手環(huán)住君以陌的脖子,凄凄的看著他,眼色朦朧。
“流殤劍不在你手,就會一直飲血,傷天害理?!本阅暗吐曊f道。
“害就害吧,都算到我頭上,我認(rèn)了便是。”我故作輕松,滿不在乎的說道。
“我不認(rèn)!”君以陌卻盯著我,一字一句的硬氣說道。
“跟你又沒關(guān)系?!蔽曳砰_環(huán)住君以陌的手,使勁推了他一下,企圖伺機(jī)而逃。
君以陌卻直接抓住了我的手,強(qiáng)行摁在船板上,將他高貴的頭顱湊得更近,在我耳邊吹著氣,輕聲說道,“在我眼里,萬人聲名,不如你?!?p> “你的人,我要;你的名,我也要。”君以陌鄭重的說著,似害怕我反駁,竟直接堵住了我的嘴,讓我無法開口。
斯文敗類呀。
烏篷船隨風(fēng)飄蕩,隨波逐流,船體晃動著,似會隨時散架,翻滾入河,看著揪心不已。
也不知飄蕩了多久,空氣中似有一股血腥味彌漫著,讓人很是反感惡心。
我聽見了有人喊罵的聲音,才急急忙忙的推開君以陌,興奮的爬出烏篷船,想要瞧個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