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五是個喜慶的日子。
夏府門前大紅燈籠高高掛起,紅綢被綁在柱子上,照得每個進門的人臉都是紅的。
百戲班一大早就帶著大大小小的箱子來了,顧管家領著零零碎碎三十多號人急匆匆地從側(cè)門進去。
前廳里,所有人兩人一組,手里捏著紅綢的兩個角,然后掄起胳膊往天上一揮,紅綢便鼓鼓囊囊地展開,然后又輕飄飄地落到桌子上。遠遠看去,就像一片大紅色的海洋,正泛著波濤洶涌的浪。下人一個接一個的把水果蜜餞、點心糕點從廚房端來,小心翼翼地擺在剛鋪好紅色桌布的桌子上。
那些點心一個個小巧玲瓏,又香又軟,里面裹著各式各樣的餡兒,把點心撐得鼓鼓的,像極了小孩圓滾滾的肚皮。
所有人忙得后腳踩前腳,天還沒亮就起來忙活了,一直到日上三竿滴水未沾,手里的活還沒忙完。
直到晌午,賓客才陸陸續(xù)續(xù)地進了門。
顧管家領著人站在門前迎接客人,王統(tǒng)管候在一邊記著禮單一邊給賓客指道。
整個夏府又喜慶又熱鬧,門外的行人都忍不住停下多看兩眼。
“二哥,等等我”,夕何看見回廊轉(zhuǎn)角處的夏有良,叫住了他。
夏有良正準備去請奶奶入席,走的有些急,一聽見夕何叫他就立馬停下來了。
“怎么了?”,夏有良看著氣喘吁吁的人,不自覺的笑了。
夕何勻了口氣,抬起有些泛紅的臉看著他,“起遲了,趕不上給奶奶請安了,二哥你得幫我?!?p> 夏有良看著她又好氣又好笑,“都多大的人了,還拿我做擋箭牌,跟個小孩子一樣,以后成家了可怎么辦?!?p> 夕何傻呵呵地笑了笑,“這不是還沒成家嗎?”
夏有良無奈的搖搖頭,“一會兒去了別說話,沒讓你開口不許開口!”
夕何把嘴閉成一條直線,使勁地點了點腦袋。
夏德勛是在午時之前回來的,同行的是夏家的老四,夏有珖。
夏家家大業(yè)大,在商場上也是赫赫有名。夏德勛也是經(jīng)營有方,把一家小小的布莊經(jīng)營成如今的遠近有名的大招牌。
這么大的家業(yè)總需要有人來打理,夏家一共兩個兒子,一個夏有良,一個夏有珖??上挠辛紡男【褪莻€讀書的好苗子,說不定能入仕做個官。如此一來,夏德勛便把目光放在夏有珖身上了。
這幾年,無論夏德勛去哪里,都得把夏有珖帶在身邊。雖說夏有珖不怎么聰明,讀書從來就不好,但商場上的那一套倒摸得清清楚楚,也稱得上是夏德勛的得力助手了。
兩人是跟著賓客一起進門的,隨身的行李全從后門送進去的。
夏德勛禮貌地跟各位賓客打過招呼,然后領著夏有珖去給老夫人請安。
父子二人到的時候老夫人正抱著個小孩和身邊的女子說話。
女子眼尖,一眼就看見夏德勛來了,連忙指給老夫人看,“奶奶,爹回來了?!?p> 說話的這人是夏德勛的大女兒——夏有棠,為大夫人所出。嫁給了一個王姓的官家兒子,老夫人手里的孩子就是她的。
“兒子見過娘親,未能按時歸來,望娘親恕罪”
“無妨無妨,平安歸來就好”。
夏有珖跟在夏德勛身后,給老夫人和各位長輩一一行禮問好。
老夫人仔細地打量了夏有珖一圈,忍不住夸贊道:“有精神了,比以前長的好了”,她又站遠了些看了看,“哎呦”地叫了一聲,“還長高了”。
“謝奶奶夸獎”。
夏德勛和大夫人談了幾句,又環(huán)顧屋里,眉頭緊皺,語氣中微微帶些怒氣,“夕何呢,這么晚了怎么還沒來?”
夏有棠知道父親不喜歡夕何,連忙打圓場道:“二弟也還沒來呢。今日府中事多,而他們倆又一向要好,估計現(xiàn)在正一起忙什么事兒呢!”
夏有棠他知道夏德勛最疼自己這個二兒子,所以只好把他擺出來,希望這樣能平息父親的怒氣。
然而夏有良從小就幫夕何攬了不少禍事,夏父現(xiàn)在已經(jīng)養(yǎng)成一種油鹽不進的習慣了,而且每每一想到這事就來氣。夏有棠這么一說,他心中的怒氣就更旺了。可一想到自己的二兒子,他又無法發(fā)作,只能冷冷地悶“哼”了一聲。
老夫人正拉著夏有珖的手聊得起勁兒,孩子便被丫鬟照顧著。夏有棠把孩子抱到夏德勛跟前,小男孩三歲左右,又白又軟,因生在富貴人家,養(yǎng)的也是白白胖胖的,眼睛又大又亮,就像觀音菩薩身邊的小童子。
“小宇,還沒跟外公打過招呼吧”,夏有棠把孩子轉(zhuǎn)向夏德勛,低下頭用孩子般的口吻道:“快叫外公!”
小孩子有些認生,不好意思地靠在母親懷里,但還是乖乖地叫了一聲“外公”。
夏德勛剛才的怒氣全都沒有了,笑呵呵地把孩子抱過來放在自己腿上。
“小宇幾歲啦”,夏德勛弓著腰貼到孩子耳邊,溫聲細語地問道。
小孩動了動手指,思索了好一會兒才怯怯地開口道:“三歲了”。
“哎呀,三歲啦!”,夏德勛故作吃驚,“小宇都這么大了”。
夏德勛用下巴蹭了蹭孩子的額頭,硬硬的胡子刮在孩子額頭上,惹得孩子咯咯直笑。
夏有棠見父親不再生氣,暗自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