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林中風雪凜冽,樹木傾倒。風雪已經(jīng)將樹木的殘軀半掩,露出星星零零枯萎卷曲的葉子。
元明蹲在地上,面前是憤怒近瘋魔的田大壯,他張大了滿是獠牙的嘴,向元明的脖頸處咬去。
元明看著張著血盆大口的田大壯,腐爛和腥臭的味道劈頭蓋臉地朝自己撲來,他的嘴巴像是被撕裂開了似得,嘴角一直咧到了耳根。
元明淡然地看著面前的景象,絲毫不為所動。
忽然,風雪乍然停止,田大壯的嘴停留在元明脖頸前幾分毫處,只要再輕輕一動,尖利的獠牙便會刺穿元明的脖子。
元明的目光停留在自己面前的那張臉上,黑洞洞的眼眶里什么都沒有,像是一個深淵。
“咯——咯——咯——”,田大壯喉嚨里發(fā)出陰森的笑聲,那股陰氣似乎能穿透人的身軀,帶著絕對冰冷的力量。
田大壯用那雙空洞洞的眼眶看著元明,道:“我要殺死你!”
“我知道”。
“你不怕嗎?”
“不怕”。
元明臉上忽然帶了些許笑意,他盯著面前的人,無所謂地開口道:“因為你不是他”。
“田大壯”愣了片刻,隨即又瘋癲地笑起來。
只見“田大壯”臉上的皮一層層地往下掉,像是抹了一層層的脂粉一般。慢慢地,他身上那些已經(jīng)腐爛了的肉也開始往下落,直到可以看見白森森的骨頭,變成了一具干癟的骨架。
最后,在元明地注視下,那具骨架轟然垮塌,化為齏粉,與濃霧融為一體。
元明蹲地腿腳發(fā)麻,他站起身,活動了下筋骨,轉(zhuǎn)身離去。
驀地,桃林間原本已經(jīng)停下的風雪頃刻間又開始漫天蓋地地瘋狂躁動起來。
元明身上最后一點能夠蔽體的布巾此刻也已經(jīng)被如劍的寒風刮得得絲毫不剩,所有的皮膚都暴露在凜冽的風雪中。
“哈哈哈哈——”,元明身后一團黑影驀然凝聚,如墨般盤旋在天空。
“我以為你有多圣人”,黑影聲音低沉,像是用刀從嗓子里刮出來的聲音。
“沒想到,你也只是一個偽君子而已”。
元明笑著回過身,不解地問道:“不知閣下何意?”。
黑影沒有實體,只是一團濃霧而已,沒有身體,沒有五官??杉幢闶沁@樣,元明也能很真實地感覺到它在看著自己。
“你害死了他,卻絲毫沒有悔意,不肯超度他,即便是現(xiàn)在,你還在利用他與我周旋”。
黑影忽然俯身湊到元明的面前,和元明臉貼著臉,陰森道:“你說,你是不是很虛偽?”。
元明的表情微變,卻又很快恢復正常。他笑著問道:“那若是閣下應當如何呢?”。
“殺人償命,以死赴生!”。
“以死赴生?”,元明有些不解,再問道:“何解?”。
“死生循環(huán),因果有數(shù)。以爾今日之死,赴他日之生,償生時之債,竟未果之因”。
元明笑道:“我死,今世因果便死,他日再生,今時因果又與我何干?”。
黑影忽然笑了,語氣變得友好,它徐徐誘導道:“若無今時,哪得明朝?”。
“你背負了殺孽,難道不應該償還嗎?”。
“他之生死,與我何干?”,元明的眼神忽然變得凌厲起來,像是被人刺中了痛穴一般。
黑影見此越發(fā)得意,它道:“您還真是涼薄??!”。
“非我涼薄。世人生死有命,非我可一己之私可以決斷,而且……”,元明忽然止住了聲音,他抬頭,眼中射出堅決而又清明的目光,道:“殺死他的不是我,是你”
元明眼神清明透徹,黑影的蠱惑已經(jīng)對他沒有用了。
“你輸了”,元明微微一笑,似乎早已預料到這個結果,早就知道自己會贏一樣。
“你的能力還沒有完全恢復,身上的封印也還沒有解開,就這樣大搖大擺地來找我,你的心未免也太大了些,還是說……”,元明拿出自己的劍,“你對自己的實力太過自信了呢?”。
黑影看著指著自己胸口的劍,冷笑道:“如來的弟子果然不錯,輕易地就掙脫了我的控制”。
“可是我很好奇,像你這般業(yè)障深重的人,西天竟然也會容得下你?”,黑影的聲音越來越沉重,像是給元明身上加了一個千斤墜一般,讓他動彈不得。
元明的劍鋒微動,手上的青筋凸起。
“你和我,本質(zhì)上不過是同一種人而已,凡念污濁,六根不凈”,黑影還沒有放棄蠱惑元明的機會,不懈不休。
“就像那個田大壯一樣,看上去善良無害,但心里欲魔橫生,只需要輕輕地挑撥一下,他就陷入了萬劫不復之地”。
“而你,又能堅持多久呢?”
元明手里的劍在黑影眼中全然成了擺設,即便是寒光四射的橫在自己面前,它也沒有一絲懼色。
黑影往前走了走,快要貼到了元明的劍上。
它從上空俯視著元明,聲音再一次帶上蠱惑的味道,道:“你的世尊,也不過是可憐你而已,你以為——啊——”。
一聲尖銳刺耳的驚叫聲猛地劃破寂空,元明的劍從黑影胸前劃過,一道金光隨之綻開。黑影痛苦地扭曲了幾下,剎那間消失不見。聲音震開了層層濃霧,月光落下,舉世清明。
元明手動劍收,目光凌厲,面帶殺意。
四周沒有風雪,甚至連一絲涼風都沒有;桃林也沒有毀壞,依然華蓋繁茂。
只有元明的衣服和頭發(fā)被撕毀了。
他赤裸裸地站在桃林中,月光打下來,把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肉都照得一覽無余。
他轉(zhuǎn)身朝院子走去,路上的血腳印此刻也已經(jīng)沒有了,似乎一切都只是一場幻覺而已。
當然,得忽略掉元明光著的身子。
他光著全身回到院子,將竹竿上自己晾著的衣服取下來穿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推開門,回到自己的床位睡下。
鼻鼾聲起起伏伏,沒有人醒,也沒有人注意到他,他掀開被子,板直地躺下去。
黑夜中,元明胸前的印記再一次發(fā)出光芒,只不過,只是這一次的火光卻是比上一次的更加明亮了。
元明閉著眼,手卻撫上了自己的胸口,一股忽如其來的欣喜的感覺漫上了他的心頭。
元明忽然睜開了雙眼,他嘴角露出一絲笑意,他轉(zhuǎn)頭望向窗口,那是夕何院子的方向。
他翻了個身,讓自己面朝窗戶,似乎這樣就能離夕何更近一些。
人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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