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豐年一眼就看到了清蟬,他沒想到在這里又遇上,本以為此時清蟬應(yīng)該是好好在家里休息,沒曾想竟然在外聚會到半夜,鼻翼間又聞到露臺上濃濃的酒味,再看了看那長桌杯中殘余的紅酒,再看看清蟬坐在桌子一端,而面前擺著的酒杯里也還剩著些許紅液,他皺了下眉,清蟬酒量一向很淺。
清蟬看到沈豐年出現(xiàn),心里有些慌張,就好像做壞事被抓住,且對他不起,可她分明沒做什么呀。
“先生,這邊”,服務(wù)員恰時出現(xiàn),要引著沈豐年一行人過去另一旁空著的露臺。
沈豐年未動,服務(wù)員又提醒了遍。
清蟬有些慌張的起身,只是酒勁上來,她一時站不穩(wěn),結(jié)果碰倒了桌上的酒杯。
兩道緊張聲音傳來“小心!”只不過一個磁性低沉,一個溫暖醇厚。
清蟬還沒反應(yīng)過來,那酒杯就落在地上摔了個粉碎,濺起的點點玻璃碎片落在她腿上、腳上,陣陣生疼,估摸是有些碎片帶著沖力扎進了肉里,清蟬不由蹲下身子,暗罵自己為什么穿著及膝裙式的律師裝。
還沒完全蹲下的清蟬就被沈豐年拉了起來,銀色鏡框后的眸子里染上薄怒,“站著!不許動!”
清蟬知道沈豐年是關(guān)心自己,如果她蹲下,傷口免不了會再崩開些,但她忍不住心中有些委屈,也不知是不是喝醉了人就會很脆弱,不覺想起從前總是沖她莫名發(fā)火的沈豐年,眼中倒是涌起幾點淚花,盈盈泛光,看起來可憐極了。
這二人自然的“眉目傳情”,倒是讓其余一干人等愣了又愣,酒醒了大半,可還是不明白這是個什么局面。
提醒清蟬小心時,林之安腳步便本能從桌子那一端奔過來,但終究是吃了地理優(yōu)勢的虧,他離清蟬還隔著好幾人座位時,沈豐年就已到了她身邊。
林之安不知道沈豐年是清蟬什么人,但清蟬如此柔弱的樣子倒真與今天一整天所見完全不同,那是一種完全放松的依賴,他也就愣愣跟著眾人看著這場只屬于他二人的戲。
沈豐年扶著清蟬靠在自己身上,問一旁呆愣的服務(wù)員“有擦傷藥嗎,還有消毒酒精跟棉棒……”
服務(wù)員反應(yīng)倒也快“有!有的,常備著呢,還有紗布、膠貼,口服外用的藥都有,在樓下我拿去!”說完飛奔下樓。
沈豐年對那些跟著他來的人致歉,“不好意思,我妻子受傷了,今天的飯局就作罷,改天我做東,宴請各位賠禮道歉”。
今天這局本是這些老板宴請沈豐年的,有事相求,沈豐年難見啊,他們好不容易等到,逮著這么一會,誰曾想出了個意外,但這是個很好的意外,他們被沈豐年請客哎,還是賠禮道歉,之后說起請求也能壯幾分膽子,而且竟然還見到從未露過面的沈太太,這個八卦足以讓他們在這個圈子風(fēng)靡一陣了。
幾位老板連連點頭“好說好說,那沈老板沈太太你們忙,我們哥幾個先走了”。
沈豐年點頭,吩咐旁邊立著的秘書“Sean,你去送送幾位老板,還有把車開到樓下”。
“好的”身為沈豐年秘書的肖許,職業(yè)素養(yǎng)極其高,雖然面對忽然出現(xiàn)的老板娘,內(nèi)心已震驚萬分,但是他面上沒有表現(xiàn)分毫,此刻還能如往常一樣應(yīng)答,然后微笑著同幾位老板閑聊著下樓去。
清蟬聽著沈豐年不慌不忙安排著,她與沈豐年已離婚,嚴(yán)格來說她是前妻,但是現(xiàn)場這么多人,而且這是她與他的事,沈豐年說她是他的妻子,她也未反駁,雖是有些醉了,但腦子里對一些事倒是清楚得很。
在場的其余人倒是再次目瞪口呆,酒完全醒了,畢竟剩下的人都是單身狗,眼見清蟬比起他們來還小了些,但竟然已結(jié)婚了,對他們而言還真是有幾分扎心,而再看看方才那一行人似乎都是些風(fēng)度不錯的富貴老板,可這些老板又都對沈豐年這么恭維的,可以想見清蟬的老公還是個了不起的人物,如此想來更是扎心。
林之安呢,他忽然明白白天嚴(yán)瀨為何神色凝重,又那樣嚴(yán)肅的告誡。
服務(wù)員手提著藥箱,氣喘吁吁跑上來。
沈豐年左右環(huán)顧了下,尋找著什么。
服務(wù)員猜到,“那邊露臺有個燈光特別明亮的地方,我?guī)^去”。
“好”,沈豐年點頭。
還不待清蟬反應(yīng),就將她輕輕抱了起來,且緊緊護著她的裙子,將她的大半軀體包在自己的胸膛。
清蟬當(dāng)著眾人還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小聲道“沈豐年,我可以走過去”。
沈豐年直接忽略這句話,說了句“你似乎比往年重了些”。
“……?。。?!”沈豐年,你放我下來!可清蟬也只敢在心里這么怒吼一句。
露臺另一處明亮的燈光下,清蟬乖巧的坐著,沈豐年用棉棒蘸著酒精輕輕將清蟬腿腳上覆著的一層細(xì)碎玻璃碴粘走,防止皮膚表面上這層玻璃渣扎進去,然后再對那些已擦傷處做了消毒處理,擦去血跡,極輕地涂著傷藥。
清蟬輕咬著嘴唇看他,其實一點都不疼,可為什么她眼眶有些濕潤,這樣體貼入微的沈豐年是曾無數(shù)次出現(xiàn)在她夢里的,那么是不是如今這個也是夢。
清蟬小心翼翼伸出手,輕輕撫著他的頭發(fā),沈豐年的頭發(fā)很軟,她撫了一下又一下。
沈豐年終于是手抖了下,碰到了傷口,清蟬輕聲倒抽了口氣“嘶……”
沈豐年收了手,眸里情緒幽深翻滾“傅清蟬,你知不知道你在挑逗一個成熟的男性”。
清蟬有些慌張,趕忙要收回手,卻被沈豐年一把拉住,那雙大手溫?zé)嵊辛?,她是真的怕了,卻掙脫不開,也就任由他握著。
酒意微醺的清蟬此刻真正如詩中所言“人面桃花相映紅”,那雙眼里似一汪柔情春水,波光盈盈,媚態(tài)天成。
沈豐年閉了閉眼,長長舒了口氣,又似是嘆息,“有些玻璃渣進肉里了,得去醫(yī)院取出來”。
“啊,不用吧”,清蟬覺得甚是麻煩,有些小題大做,于是又補了句“我不是那么矯情的,過幾天自然就好了”。
不過這話越說聲音越低,因為清蟬知道沈先生又生氣了,雖然他此時沒有任何表情,眼里也沒有任何情緒,但清蟬就是知道沈豐年生氣了。
果然沈豐年開口“這些年你倒是愈發(fā)出息了”。
是呀,清蟬也覺得自己出息了,以前她最怕疼,就算一點小傷,但要是有一丁點痛意,她都會忍不住落下淚來,嫁給沈先生的時候也是。
猶記得那年秋日,楓樹紅了滿園,沈家二老去了外地開研討會,她突發(fā)奇想,要親自做飯給沈豐年吃,但本不擅廚藝的她,一不小心就把手指切了,傷口不大,卻陣陣發(fā)疼,流的血也不算太多,但因為她慌張,便抹得雙手滿是血,刀上也是,恰巧沈豐年回來,迎上那雙濕漉漉的眼,還有菜板上血跡,以及那雙血淋淋的手。
沈豐年發(fā)火了,就算說著關(guān)心的話語也帶著無邊無際的怒氣“捂著干嘛,讓我看看傷哪兒!”
清蟬哆嗦著放開,解釋“只是個小口子,沒什么的”,然后忘記手受傷還揮舞了幾下,又扯到傷口,流出幾滴血。
沈豐年初時看到那“案發(fā)現(xiàn)場”,以為清蟬必定傷得很重,只是他的擔(dān)心演繹成漫天怒火,看到清蟬只是小傷,他的怒火小了些,拉著她到客廳沙發(fā)坐下,翻出家里的備用藥箱,給她包扎著,然后繼續(xù)冷言冷語“我要不是回來,你就打算這么一直呆愣著,傅清蟬,你腦子究竟在想什么?”
“想你啊~嘿嘿嘿”,這句話不是回憶,是清蟬此時的醉話。
沈豐年看清蟬笑得有幾分憨傻,便知她是真的醉了,心中頗感無奈,不自覺輕聲的嘆息了聲。
清蟬卻是驀地委屈哭訴起來,“沈豐年,你知不知道,我人生最大的幸事,就是嫁給了你,我那么那么努力想要做好沈太太,可為什么你看不到呢”,她哭得傷心極了,撲在他懷里,“沈豐年,這些年我那么努力想要忘記你,我以為我做到了,可見到你的那刻,我就知道我從來沒忘過,我喜歡你,我真的喜歡你,可為什么你那么討厭我!”
沈豐年緊緊抱著清蟬,怕她再碰到傷口,聽著她的哭訴,感受著那些淚水落在胸膛上點點溫?zé)?,也只是說了句“清蟬,你喝醉了……”
助理肖許也送完客人打來電話,沈豐年接起,“嗯,好,我現(xiàn)在就下樓……不,我們先去醫(yī)院”。
清蟬已經(jīng)醉了過去,沈豐年輕輕將她抱在懷里,眼中的溫柔似乎要溢出來,但是此刻的清蟬什么也不知道。
他二人下樓時,露臺上只有一些服務(wù)員在打掃清理,事務(wù)所的律師們早已走空,就連林之安也不知何時離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