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里沈豐年的聲音傳出,語氣緩慢又堅定,他說“清蟬,我想我們該好好談一談”。
清蟬捏著手機,沉默了幾秒,靜了心神后,她回答“好,楓溪路的谷韻咖啡屋,我們在那兒見面吧”。
谷韻咖啡屋名義上的主人雖然是谷倩倩與蕭韻,但兩個人基本是甩手掌柜的狀態(tài),偶爾才會來打理店里的生意,那天見過清蟬后,谷倩倩兩個人又是成了隱形老板的狀態(tài),但店員們都得到了吩咐,但凡清蟬來,喝的管夠,如果對方不提,那就默認成清蟬最喜歡的海鹽焦糖咖啡。
所以當(dāng)清蟬踏進店里,坐到熟悉的老位置時候,后廚已自然開始制作一杯美味的海鹽焦糖咖啡。
清蟬今晚選擇來這里,不是為了蹭咖啡,而是在這里,她才能感覺到有朋友默默守護在身邊,她也才有勇氣面對四年前的所有事,面對沈豐年這個人。
她看窗外馬路上奔走來往的車流,看一家家店面門前的彩燈亮起,城市的夜生活終于進入了序曲,然后她看到不遠處一輛車子駛過來,在咖啡屋前停下,看起來就很價值不菲的車身,吸引了過路人的目光,車子后車門打開,走出來的可不就是沈豐年嗎。
清蟬透過明亮的落地窗觀察他的時候,沈豐年好像有所感應(yīng),下車后也側(cè)了頭,透過那扇玻璃回望她,清蟬愣了下,而后很是自然地微笑點頭,像是在跟許久不見的朋友打招呼。
沈豐年沒有像清蟬那般回應(yīng),而是緊皺了下眉頭,走進店里。
清蟬看著沈豐年在她對面坐下,笑問“你要喝點什么嗎?”
沈豐年其實不怎么喝咖啡,但略沉吟了下,問“你喝的什么?”
清蟬沒想太多,回答“海鹽焦糖咖啡”。
“那跟你一樣吧”。
“哎?”清蟬有些詫異,順嘴回了一句“你不是不喜歡咖啡嗎?”
沈豐年不由笑了,“以前不喜歡是不了解,但現(xiàn)在我想試一試”。
一語雙關(guān),清蟬不知道如何接話,恰好店員過來端上一杯海鹽焦糖咖啡放到她面前,問沈豐年需要什么。
“一杯跟她一樣的,謝謝”。
沈豐年很紳士也很有涵養(yǎng),無論是樣貌還是舉止,清蟬能夠感受到店員對他明顯的好感,也能留意到店里其他顧客正悄悄拍他偷看他的樣子,興許還有人會議論下他與她的關(guān)系,清蟬笑了笑,有時候她都覺得曾與沈豐年生活了兩年是一場夢。
“豐年”,這是清蟬第一次如此叫他的名字。
沈豐年抬眸看她時,她身后窗外的十字路口大道岔路上恰好有車駛來,明亮的車燈光線在她身后劃過一條美麗的弧線,沈豐年微瞇了眼,輕輕應(yīng)了一聲。
清蟬摩挲著那杯咖啡,組織著接下來說出的話——
“其實我一直很感激沈家,感激你,當(dāng)年父親病危入院,在我們被傅家宗族為難,陷入困境的時候,你愿意跟我結(jié)婚,幫我度過難關(guān),雖然我們只是一個形式上的婚姻,但那兩年,我在沈家度過了一段很快樂的時光,我真的是很幸運……你知道嗎,豐年,那兩年我一直很羨慕沈媽媽跟沈爸爸,他們彼此相敬相愛,志趣相投,是朋友是知己是愛人,我常?;孟胫刑煳乙材芨阕兂伤麄兊哪?,可后來我才發(fā)現(xiàn)原來都是我的自娛自樂,我忽略了你的感覺,我只顧著想做好沈太太,卻忘了這個沈太太原本就不該是我……因為我們傅家,你犧牲了自己的婚姻,因為我,你沒有了幸福,是我對不起你,做著許多錯事而不自知,在我不至于陷入太深的時候,我找到了答案,那就是讓我自己放手”。
窗外一聲長長的喇叭尖鳴呼嘯而過,吞沒著咖啡屋中兩人之間的寂靜,沈豐年看著清蟬久久無言,就連面上的表情也是平靜無波,許久沒有變化。
清蟬等待著,她知道現(xiàn)下對面的安靜才是最可怕的,正忐忑的時候,沈豐年問“還有嗎?”
“什、什么?!”清蟬沒有明白。
沈豐年語速悠緩說了一句,“你要跟我說的就是這些”。
清蟬猶疑點了點頭“嗯”。
“如果是這個……”沈豐年頓了下“那我覺得今天我們沒有談下去的必要”。
“?。俊?p> 清蟬不覺瞪大了眼,她以為是足夠了解他的,但也不明白現(xiàn)在是何種情形。
沈豐年反而因著她這樣驚詫疑惑的表情笑了,他說“走吧,我送你回家”。
當(dāng)清蟬迷茫跟著沈豐年坐進他的車里時,她還是對現(xiàn)在的狀況很是不明白,她是怎么也琢磨不透沈先生的心里在想什么。
而其實沈豐年沒有想什么,他今天來找清蟬一半是因為嚴瀨說的那些話,讓他感覺到那個“追求者”的威脅,一半是因為他與清蟬之間的確是該好好談一談,無論是過去那兩年發(fā)生的事,還是這段時間他向清蟬提出的復(fù)婚請求。
只是清蟬起頭的這段話已讓沈豐年明白,當(dāng)年發(fā)生的事終究是在清蟬的心里留下了很多陰影,若再繼續(xù)談下去恐怕就只能走向被拒絕的局面無可扭轉(zhuǎn),所以他選擇中止這場會面。
只是清蟬話中的有些事似乎連他也不怎么了解,他需要時間來理一理他與清蟬之間發(fā)生的所有事,才能知曉清蟬怕什么,又因為什么即使是喜歡他也不愿選擇與他在一起。
想到這兒,沈豐年不覺笑了笑,他唯一肯定的一件事,就是傅清蟬還喜歡著沈豐年,因為她看他的眼神一如當(dāng)初。
他印象中第一次見到清蟬,應(yīng)該是在她的大一時期,十八歲的年紀正值青澀,那是他被C大邀請去的一次講座上,交流環(huán)節(jié)時候他回答了多少學(xué)生的問題都已忘記,卻唯獨記得這個小姑娘的問話。
就在他要結(jié)束這個環(huán)節(jié)的時候,學(xué)生席中一只柔軟纖細的手舉起來,站出來一位穿著粉色花裙的女孩,顫巍巍問他“沈先生,您有沒有想過回國發(fā)展?”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這樣問他,很多學(xué)生都是為了自己的未來發(fā)展而請教他一些相關(guān)的問題,比如如何申請到國外院校留學(xué),如何拿到世界名企公司的offer等等,鮮少有人問他,他自己如何如何。
沈豐年覺得新鮮,一時沒有回答,或許他的面無表情讓小姑娘以為他生氣了,學(xué)生席中間的清蟬急急忙忙解釋,“我聽沈先生說的,感覺國外其實已經(jīng)有很多獵頭公司,這套體系發(fā)展得應(yīng)該也較為成熟了,可是國內(nèi)市場現(xiàn)在是一片空白,如果沈先生將自己的經(jīng)驗跟智慧用到我們國內(nèi),一定能改變現(xiàn)在我們這些學(xué)生的困境,學(xué)校是教給我們知識讓我們發(fā)現(xiàn)自己興趣特點的地方,而社會是讓我們學(xué)以致用發(fā)揮個人價值的地方,學(xué)校雖說也是一個小社會的縮影,但其實與真正的職場社會大有不同,剛剛也聽學(xué)長學(xué)姐們說是有很多不適應(yīng)很多‘水土不服’,我想,在學(xué)校與社會之間我們需要一個過渡,也許,沈先生就可以做我們的引路人……”
沈豐年思考著這段話,也在小姑娘的眼中看到崇拜迷戀與熾熱,那時他只以為是小姑娘說得熱血沸騰方才有對未來的熾熱憧憬,后來他才漸漸明白那種熾熱是喜歡。
只不過他不知道彼時他以為的初見,對清蟬來說是第二次相見,她知道他,而他不知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