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都沒有說話，只能在一片寂靜中聽到腳踩木板的咿呀聲。
宿鷺韻挺直了背站在眾人前面，我透過那飄揚(yáng)的紅袖看見她那雙撫琴的手，玉指修長，青蔥嫩白。
這實在是不像一個魔修的手，那時候，我腦中閃過一個念頭。
霽月的手也是這般修長吧……
只是每次我一見到他，就都會低下頭去，印象中，只隱約記得他在凌云峰山道上握住我的小肉手。
溫如暖玉……
我忙從久遠(yuǎn)的記憶中抽回思緒，靜靜地看著眼前的景象。
剛上樓，便見一條條粗黑的鐵鏈串連在一起，裹住了一團(tuán)黑霧。
黑霧旁還漂浮著數(shù)百張符箓，金黃色的符箓上用朱砂畫著鮮紅色的符文，遠(yuǎn)遠(yuǎn)看去，就像是用鮮血涂抹上的，讓人瘆得慌。
“這伏天做事根本不能按常理來看，就他這行事作風(fēng)哪里像是個仙人。”我怔怔地看著那團(tuán)黑霧，有些不悅。
宿鷺韻啟唇輕笑道：“九天攬月哪有這么簡單。”
“九天攬月？”我低聲將這四個字重復(fù)了一遍。
宿鷺韻回眸看向我，恍惚間，我將她的紅眸與符箓上的朱砂重疊在一起。
“九天攬月，是魔修約定俗成不外傳的事?！彼搡橅嵓t眸微瞇，像是在回憶著什么。
“我們魔修與你們這些有正統(tǒng)傳承的仙士不同，我們或是有功法傳承，或是吸人精魂、血肉…也就是被你們所不容的魔道，來提升修為?！?p> 她眸中閃過一絲痛意：“終歸是有一部分魔修向往…你們仙士的世界……”
“為了融入你們的世界，就得先洗去身上的魔氣，洗精伐髓、脫胎換骨…方能重獲新生……”
“無稽之談！”邨奕客寒眸掃過宿鷺韻，“仙魔所習(xí)功法完全不同，豈是說散就能散的?！?p> “這都是有代價的，”宿鷺韻淡淡說道，聲音輕柔，好似一陣風(fēng)就能吹散，“若要洗去一身魔氣，需要九個化神期修為的仙士。”
“不僅如此，洗去魔氣后，終生修為不會再有任何變化。若被仙士識破真實身份，那么下場只會更慘?！?p> 她一字一句的說出這段隱晦的辛秘，好像用盡了渾身力氣……
“這么逆天……”我弱弱的在一旁說道。
宿鷺韻無聲的笑了笑：“正因為是逆天而行，所以反噬的代價也是無比慘痛的?！?p> 我沉思一想：“可伏天是修士，看這仙陵的架勢，想來他的修為也不會低。那為什么還會有‘九天攬月’出現(xiàn)在這里？”
宿鷺韻并未立馬回答我，她一個轉(zhuǎn)身，面向那團(tuán)被符箓困住的黑霧，神情變換間還帶著幾分痛苦與迷茫。
她閉眼深吸了口氣，待到再次睜眼時，紅眸中已不見一絲波瀾。
“不僅是魔修向往著你們的世界，同樣有仙士…向往著我們的世界，如同鏡子的兩面……”
“可笑，羨慕你們？”一直默不作聲的蕭舸憋不住了。
“不過就是群躲在地水溝里的臭老鼠罷了，還真會往自己臉上貼金。”
宿鷺韻微微皺眉，神情中帶著幾分不悅。
我注視著兩人的神情，總覺得氣氛有些尷尬：“九天攬月出現(xiàn)在這兒…難道是，伏天要入魔？”
我急忙掩嘴，覺得失言了。
不料鳳棲打開玉骨扇，直直的看向那團(tuán)黑霧：“若仙界之人想墮入魔道，也要用同樣的方法，抓九個化神期的魔修煉化，洗去一身仙氣，自此與仙道無緣，直至壽終正寢?！?p> 宿鷺韻微微頷首：“只可惜，他煉化到一半就丟了性命，也連累了這幾個人，魂魄不得安息?！?p> 紀(jì)桑輕柔的開口道：“入魔容易，成仙難。若要入魔，摒去道心，將一身仙氣化為魔氣不也是一樣的嗎？”
良久，宿鷺韻才道：“按你說的方法墮魔，雖然不影響繼續(xù)提升修為，但是會平添心魔，并阻撓你日后的修行?？扇羰恰盘鞌堅隆?，除了要抓幾個化神期的魔修費(fèi)些功夫外，還會少了心魔這一弊端?！?p> 我了然的點了點頭：“那這些魔修的魂魄…該怎么辦？”
鳳棲看了看那些束縛住黑霧的鐵鏈與符箓：“歷經(jīng)歲月，難保這些東西會失效。更何況，還是化神期的魂魄?！?p> “倒不如趁著今日大家都在，將他們度化吧。”
他轉(zhuǎn)頭對一旁的邨奕客道：“聽說你們清蕪宗有一法寶，名曰——斷魂刃，你不會毫無準(zhǔn)備的就來了仙陵吧。”
說是試探，倒不如說是篤定了邨奕客一定帶了這斷魂刃。
見邨奕客沒動靜，鳳棲圍著他繼續(xù)道：“斷魂刃，斷人魂，肝腸寸斷亦銷魂。這等法寶，想來你師父也一定交給你了?！?p> 邨奕客手心攥緊都快捏出汗來了，他懷中的紀(jì)桑也有些為難。
謝侃替鳳棲說道：“上清天不辭萬里前來解救仙友們，沒想到，卻還被這樣防范著。我們不過就是借用斷魂刃超度亡靈罷了，又不是不還你了?！?p> 謝侃話里話外都將邨奕客的后路切斷，他只能從儲物袋中拋出了斷魂刃。
鳳棲一把接過，只見一柄漆黑的匕首落于他的掌心。
匕首通體漆黑，只在柄上刻有一圈詭異的銀白色花紋。
不知道是不是這斷魂刃吸收了太多亡靈，扶迄只覺得在斷魂刃出現(xiàn)的那一瞬間，整個空間的溫度都在極速下降……
鳳棲淡淡一笑，算是肯定了斷魂刃的真假。
他將玉骨扇別在腰間，手托斷魂刃，氣運(yùn)丹田，運(yùn)氣靈力緩緩注入到短刃中。
只見短刃泛起淺淺一層銀光，周身的鐵鏈像是受到了召喚，相互碰撞在一起發(fā)出陣陣聲響。
屋內(nèi)好似起了一陣風(fēng)，吹的符箓在空中翻飛，那團(tuán)黑霧中的魂魄更是發(fā)出了凄厲的慘叫。
聲嘶力竭，我頭痛的立馬捂住了耳朵，但還是有陣陣嘶喊傳入。
鳳棲站在黑霧不遠(yuǎn)處，鎮(zhèn)定自若，好像沒有受到黑霧的影響。
他緩緩祭起斷魂刃，斷魂刃漂浮在空中，銀光乍現(xiàn)，猛的刺向黑霧。
扶迄只覺得腦中閃過一絲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