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他已經(jīng)在這個工廠工作一個月的時間，這一天六月的第八天。
這一天，我和他都是工作一天的時間。由于分新廠和舊廠兩個車間，所以，他在新廠，我在舊廠。
臨近中午的時候，他一臉煩躁的來到舊廠這邊。推開門一屁股坐到靠進門口的椅子上，朝我瞟了一眼。唉，老許也真是的，用的著那么計較嗎？衛(wèi)生隨便劃拉劃拉就行，非得那么計較。
我朝他看了看，有些疑惑。咋了，老高？
老高無奈的一笑，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直接把鞋脫了下來，一條腿踩在椅子上，歪著身子朝我看著。不就是今天早上嗎？我去上班，老許臨走的時候，跟我說讓我把衛(wèi)生打掃干凈唄。他嫌我衛(wèi)生打掃的不干凈，唉。真是的！
我朝他看了看，抬頭看了看墻上的時鐘。其實，也沒什么啊。你把衛(wèi)生打掃干凈不就行了，他不就沒意見了？
他搖了搖頭，皺著眉毛朝時鐘看了一眼。又不是白班，白天打掃的干凈一點。晚上夜班，糊兒麻約（糊兒麻約，方言，糊弄，應(yīng)付的意思）拾掇拾掇就行，用得著非要打掃的那么干凈嗎？
老許也是，都是在一起干活的。有什么事，大家商量著來有什么不好的？非要去告訴班長？再說了，他跟我說了，我還能不做，是不是？
我笑著點了點頭，就是啊。大家商量著來就是了，沒必要告訴班長。今天，你在哪邊吃飯？
他抬頭看了看時鐘，朝屋里打量了一遍。你說，以前管飯多好。從上個星期不管飯了，自己還得帶飯，真麻煩。管飯就剩下自己帶了，省錢又省事，多好。
我呵呵一笑，這個咱就不知道了。人家不想管了你能怎么辦？自己帶吧。反正，以前的飯菜也不怎么樣。有時候做的飯菜太難吃了，自己帶，想吃啥帶啥，多好。
他搖了搖頭，呵呵一笑。飯菜難吃不難吃的，起碼省事不是？不說省不省錢，起碼，不用自己帶飯。最起碼，能吃一口熱乎的飯菜。夏天，還好一點。到了冬天，帶來的飯菜中午吃得時候冰涼冰涼的，吃了多難受。
冬天，你可以帶個電熱鍋之類的來??？反正，這里的電又不花自己家的錢，帶個電熱鍋來。冬天熱一熱，不就可以了？
他朝我看了看，皺了皺眉。這里的電是不花錢?？墒牵思夜S能讓你帶電熱鍋之類的東西來熱飯？萬一，給你逮住，罰你幾千塊錢，這點工資還不夠罰錢的呢。
他們不管飯了。還不讓帶電熱鍋熱飯??？大冬天的那么冷，飯菜怎么吃？再說，他們也沒有說不讓帶電熱鍋之類的？沒說，就帶來唄。到時候，熱飯的時候，別讓他們抓住就是了。怕什么？
他想了想，點了點頭。也對。他們又沒說，冬天帶個電熱鍋來，熱一熱飯菜也沒什么。今天中午，你帶的什么飯菜?。?p> 我呵呵一笑，朝自己的衣柜看了看。就是饅頭唄，還能有啥？這都十一點了，你還不去吃飯嗎？
他笑了笑，搖了搖頭。才十一點，急什么。
我朝他看了看，站起身走到衣柜旁邊，把自己帶的飯菜拿了出來。放到桌子上，拆開了系著的塑料袋。
他朝我這邊看了一眼，皺了皺眉。你就吃辣條?。窟@可是垃圾食品，這東西致癌的，你不知道？
什么致癌不致癌的。按照他們的說法，現(xiàn)在什么也不能吃，餓死拉倒。這個辣條多便宜，三塊五一袋，能吃三頓飯呢，多好。
他擰著眉頭朝我瞟了一眼，嘿嘿一笑。我可不吃這東西。這東西致癌，垃圾食品。
管那些做什么，反正這東西便宜。要是買菜吃，出去炒一個菜最少七八塊錢，還是吃這個劃算。
他面無表情的搖了搖頭，把雙腿盤到了椅子上面，就這樣看著我吃飯。你說，小邰，腦子有病吧？
我朝他看了看，一臉莫名其妙。小邰怎么了？
他皺著眉頭，一臉憤怒的樣子。小邰經(jīng)常丟三落四的不說，還打掃的衛(wèi)生糊頭花臉（糊頭花臉，方言，亂七八糟，不像樣的意思）的。你說，小邰腦子是不是有?。?p> 人家小邰不過就是記性不好而已，怎么能叫有病呢？誰沒有忘記東西的時候，對不對？你怎么能這么說人家？人家小邰有沒有做錯什么事情？記性不好而已，你提醒他一下就是了，沒必要生氣。
他哼了一聲，記性不好？我看他就是腦子有病。什么事情都記不住。我來的時候，一天就學(xué)會了怎么工作了，他可倒好，都一個星期了，還啥也不會。你看看他打掃的衛(wèi)生，就跟沒打掃一個樣，亂七八糟的。
也不知道把拖把涮干凈。你看看，他弄得拖把。每次我接班的時候，他用完的拖把可臟了，害我還得涮三四遍，才能涮干凈。他打掃的衛(wèi)生，我只要一接班，必須得擦一遍，不然，沒法看。
我呵呵一笑，心里直腹誹。你剛才還說隨便打掃一下就行。輪到你這里隨便打掃一下就行，輪到其他人就得打掃干凈，什么道理。行，你的理論很好。
人家小邰不就是學(xué)的慢一點嗎？有什么的？我剛開始在陶瓷廠工作的時候，學(xué)了一個月才學(xué)會呢。每個人都不一樣不是，你不能要求人人都跟你一樣。他不就是學(xué)的慢點，記性不好嗎，哪里腦子有病了？你這樣在背后說人家，可不好。
他瞪了我一眼，滿臉都是怒火。我看他就是一個傻子！虧他還當(dāng)了三年兵呢，還是什么偵察兵？人家當(dāng)兵的有他這樣的傻子？腦子就是有病！干個活都不會，也就吃能行。
你看看，我接班的時候，不是沒有清理這里，就是沒有清理那里。我還得天天給他擦腚，他以為他是誰??？腦子真是有病。等中午來了，我得去跟班長說一說，小邰太差勁了。趕緊讓他滾蛋吧！這種腦子有病的人，要他做什么？
我朝他看了看，呵呵一笑。你跟小邰說一聲不就行了，你提醒提醒他就是了，用得著非要和班長說嗎？
他一瞪雙眼，眉毛一挑又放下。我跟他說，他根本記不住。這次跟他說，別忘了清理這里，他倒是清理這里了，可是把那里給忘了。下次說了那里，又把這里忘了。還不夠跟他生氣的呢。我看啊，他腦子真的是有毛病。整天跟個傻子一樣，這樣的人，趁早讓他滾蛋。
我朝他看了看，無奈的搖了搖頭。都快十二點了，你還不去吃飯？
他皺了皺眉，朝我打量了一眼。等一會兒，我再去吃飯。對了，你知道老李的事情嗎？
老李什么事情？我詫異的朝他看過去。你可真行啊，這才工作了一個月，比我著工作了半年多的人，打聽到的事情還多。厲害。我說，你是不是特別喜歡八卦其他人的事情。還是說，你根本就是見不得其他人好？
他意味深長的朝四周打量了一遍，咂了咂嘴。老李啊，厲害了。
怎么厲害了？老李怎么了？
他詫異的看了我一眼，你不知道？你都工作半年多了，你不知道老李的事情？
我為什么要知道？我不喜歡打聽別人的事情。別人喜歡做什么，是別人的權(quán)利。我去打聽那個做什么？有那個功夫，我還不如看點書，玩會游戲呢。
他朝我打量了一眼，嘿嘿一笑。老李，瞞著自己老婆和外面一個女的亂搞。他老婆居然不知道，還主動給他講情。哈哈，太有意思了。
我朝他看了看，呵呵，是挺有意思。不過，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人家做什么是人家的自由，我不喜歡打聽那個。你啊，還是趕緊去吃飯吧。
他自覺無趣，悻悻的站起身推開門走了出去。臨出門的時候，他轉(zhuǎn)頭朝我問了一句。對了，你多大了？
三十了，怎么了？
他呵呵一笑，又走回來坐了下去。你今年三十歲，結(jié)婚了吧？一個月才兩千塊錢的工資，能夠花的？
夠不夠花，似乎不管你的事情吧？你什么意思？省著點花唄。省著點花，又不是不夠。還可以吧。
他朝我看了看，歪了歪嘴，有些鄙視的樣子。才兩千塊，能夠花的？打發(fā)一下人情，打發(fā)一下關(guān)系，能剩下多少錢??？我看啊，你還不如找別的工作去呢，這工作工資太少了。
我呵呵一笑，搖了搖頭，對他撇了撇嘴。我在這里工作，工資少不夠花。你在這里不嫌工資少，你什么意思？我都沒說什么，你先說了，呵呵。你既然嫌棄工資少，那你還繼續(xù)做什么？還不走？你這話，我真是不知道說什么了。
工資少，就少花唄。人情關(guān)系又不用我去打點，我父母還健在呢，我爸媽就打點人情關(guān)系了。其實，我也花不了多少錢，也就吃飯穿衣花點錢，平時也花不到錢。
他呵呵一笑，朝我瞇起雙眼，上上下下的仔細打量了我一遍。你才三十歲，還早呢。一個月兩千元，能夠做什么的？你去做你的工作，不比在這里工資高？才三十歲，你來這里做什么？
我呵呵一笑，沒有說話，心里直腹誹。你這意思是想趕我走吧？我在這里工作，我樂意，你管的也太寬了吧？
他見我沒有說話，朝一邊看了看，翹起了二郎腿。你去勞務(wù)市場，一天一二百，比這里賺的多。你怎么不去勞務(wù)市場工作呢？
勞務(wù)市場？呵呵，做不了。沒力氣！
他朝我奇怪的看了一眼，你去陶瓷廠也行啊，陶瓷廠也一個月四五千元吧？
我呵呵一笑，陶瓷廠包裝工，現(xiàn)在一個月六千。包裝那種一米乘一米的大磚的，一個月八千。
他愣了愣，朝我看了一眼。那你，怎么不去呢？
我哼了一聲，人家陶瓷廠也有你這么大年齡的，人家一個月賺八千呢，你怎么不去做？一個月八千，做十二休二十四，一個月才二十個班，多好啊。我看，你應(yīng)該去試試。
他看了看我，尷尬的咳嗽了一聲。我這年紀不行了，陶瓷廠的工作做不了，只能找這種工作做一下了。
我朝他撇了一眼，歪了歪嘴。從旁邊拿出一支香煙點燃以后，深深的吸了一口。
他朝我看了看，皺了皺眉。別在屋子里吸煙，要吸去外面吸去。
我朝他看了看，皺了皺眉。沒有人說不允許在休息室吸煙。我又不是在工作場地吸煙，你管我做什么？
他皺著眉看了看我，從椅子上坐起來。你說小邰，今年才二十四五，在這里工作。一個月兩千元，也不知道他怎么會想在這里工作的？
人家喜歡在這里工作，你管人家做什么？不就一個月兩千元，下班以后再做點別的工作，不就不止兩千元了。人家小邰，興許下班以后還做別的工作呢。你管人家做什么？
他哼哼冷哼一聲，冷冷的撇了一眼。我看啊，他就是懶。才二十四五歲，就這么懶。去哪里工作不好，非要在這里弄著兩千元錢？
我朝他鄙視了一眼，撇了撇嘴。繼續(xù)吸煙，根本不再搭理他。
他準備繼續(xù)說什么，看見我根本不再繼續(xù)看他，他咳嗽了一聲。我走了，去吃飯去了。
我撇了撇嘴，根本不去看他。
他朝我看了一眼，無趣的推開門走了出去，很快消失在門口。
真是的，人家怎么做，管你什么事？管的可真寬。我在他離開以后，嘀咕了一句。再次點燃一支香煙，開始琢磨他到底是懷的什么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