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丫頭,太陽都出來了,還不起床喂豬,豬都要被你餓死了。”
潑婦的聲音如同工廠里嗡嗡作響的機器,在梁初音的耳邊炸開。直接將她從睡夢中撕扯出來,梁初音伸出疲倦的手揉了揉陣痛的腦袋,才緩緩的睜開眼。
“媽!”
梁初音著實嚇著了。
她睜開眼,竟然看到了年輕了三十幾歲的媽,還是那副尖酸刻薄的樣子。
等等,她不是已經(jīng)死了么?累死了。本以為她已經(jīng)解脫了,在彌留之際,一個輕輕柔柔的聲音在她耳邊想起。
“如果可以重來……”那聲音又像是擁有千般萬般的力量,給了她致命的吸引力。
她想都沒想,直接答道:“我想要上學?!币驗樗X得這輩子最遺憾的事情就是受制于人,沒能讀書。
然后真的回來了。
“發(fā)什么呆,還不快滾起來,你弟還要上學,今天老娘要去趕集,回來之前,家里必須干凈?!?p> 那女人轉身就出去了。
梁初音五指與手掌相接的地方布滿了繭子,她伸手在沒有二兩肉的腿上使勁兒的擰了一下,一陣鈍痛傳往四肢百骸。
“我回來了,我真的回來了?!?p> 梁初音穿好衣裳,迅速下了柴樓。
她要弄清楚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跑到堂屋,看到土墻上掛著的日歷,上面分明寫著:1981。
日歷翻到了3月,在17這個地方打了個圈兒,今天是3月17日,她的生日。
真的回到了30年前!
這是她出生的日子,除了她沒人記得了吧。
她的死因,說來也可笑。呵呵!重男輕女,所以女的就是賠錢貨,活該當牛做馬,這是她一生38年的悲苦生活真實寫照。
懦弱的父親,尖酸刻薄的魔鬼母親,視孫子為命根子的奶奶,無所作為的吸血鬼弟弟。她無數(shù)次的想要自殺,可是不忍心,她還想好好的看一眼這個世界,她不想死。
沒有上過一天學,不認識一個字,被當成牛馬一樣的人,在家里做盡了農(nóng)活與家務,還要受到打罵。
等她十六歲的時候,被許嫁給一個瘸子,只因為對方出一千塊彩禮錢可以讓弟弟讀書。附贈了幾塊青布,就這樣被接到別人家去了。本以為嫁人了,能夠暫時脫離苦海,卻沒想到夫家也不是良家子,因為丈夫生不出孩子,活該她幾乎三天兩頭被家暴……她受不了了,在她二十八歲那年伺機逃了出去。
她其實還是很慶幸自己逃了,不然就沒有后來幾年的快樂日子,那段在外漂泊的日子是她一生最幸福的時光。
不過現(xiàn)在一切回到了原點,當初的那一切全都要再來一次么?
她不要。
既然上蒼讓她重來一次,這一次,無論如何也要實現(xiàn)這輩子最大的夢想,她要讀書。
在外漂泊那么多年,大字不識,去做過苦力,被騙過,差點被賣掉……
跌跌撞撞,她終于在一家工廠里安頓了下來,因為什么都不懂,便做著那最苦最累的活,但是她不后悔,每月拿著一點點工資,大部分都存起來,留下少部分做生活費,然后看著這個世界發(fā)展變化,心里很快樂。
沒想到那個吸血鬼似得家還是找到了她,然后生活又恢復了以往的那種模式,全部受到限,賺來的血汗被搶去填補弟弟的那張血盆大口。
不懂得反抗,出去也是死,最后累死了,最后尸體還被這家人用來訛詐工廠。
梁初音一直搞不懂,這家人為什么會如此的血腥,如此的沒有人性?以至于她的靈魂無法進入往生,因為不甘心,因為恨。在人間漂蕩了好幾年之后,她被那個聲音送回了現(xiàn)在。
現(xiàn)在不是多想的時候,若是沒有在郭珍珍回來之前把交代的事情做完,少不了一頓打。從小到大便是如此,女兒如草芥,男兒視為珍寶,梁初音不知道母愛為何物,對媽媽郭珍珍只有恨意。梁父梁家棟在她記憶里出現(xiàn)的次數(shù)不多,每次都是沉默寡言的,就算郭珍珍當著他的面打梁初音,他也視若無睹。
?。ㄒ韵虏糠?,梁初音,用初音代替)
初音一次又一次的渴望,可是卻收到了一次又一次的絕望。她的父親梁家棟唯一讓她感動的一次,也是她悲慘一生唯一一次感動。那就是梁家棟趁著郭珍珍回了娘家,從私房錢里拿出幾十塊,送她上學,這就是不久之后的事。
那一次令她終身難忘。
她的母親郭珍珍從娘家回來之后,狠狠的打了她一頓,然后趕出了家門……她獨自一人呆在山里,三天三夜,天亮了又黑,黑了又亮。餓了去別人家土地里刨點吃食,困了就在巖石洞里睡。整整三天,一直哭,眼睛就此出現(xiàn)了毛病。
當村子里的人找到自她的時候,她的已經(jīng)意識不太清楚了。
從那之后,郭珍珍雖然有所收斂,不怎么打她了,但是在吃食上面,她再也沒上過桌子。
初音拿著廢舊的菜刀,飛快的剁了豬草,倒給豬之后,才去廚房。
鐵鍋里還扔著用過的碗,另一邊的煮飯銻鍋的鍋蓋微微打開著,初音站在凳子上,才看到里面有一層米湯,幾塊紅薯。
(不知道錯字沒有,這種鍋有兩個把手,可以從灶里提起來)
初音苦了一輩子,對這些東西根本嫌棄不起來,隨手拿著一個干凈的碗,將里面的東西舀出來。
剛好半碗。
對于小時候的大部分事,她早就沒了記憶,活著的那段時光,她將一切的不快壓進了心底深處,不輕易翻開,因為一旦開啟,就是血淋淋的。
回來,就意味著再將經(jīng)歷一次。
這一次,不后悔。
“重生者,你好?!?p> 初音耳邊忽然傳來孩童的聲音,標準的普通話,和自家這邊的方言不一樣。
“你是誰?是神仙?”死過一次的初音似乎并不害怕,甚至她對讓她重來一次的大神心存感激,發(fā)誓以后更加信奉神明。
“我是大神派來幫助你的,名喚刁民,初次見面,請多多指教?!钡竺褚槐菊?jīng)的坐做著自我介紹。
“大神?是大神救了我,讓我回來的,大神派您來幫助我?”初音語氣難掩開心,但又帶著抹不開的愁緒,刁民知道,這是此生靈魂上永遠擺脫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