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長流聽了江遠海的半遮半掩的一些話,頭腦中不斷浮現(xiàn)的,是昨天早上,四叔趙東辰的面容。
他仿佛看到四叔嘴角溢血,雙目無神,身軀倒在了荒草叢里,那雙失去神采的瞳孔里,似乎還倒影著江長流自己的身影……
“爹,兇手是誰?”江長流突然冒出一句話來。
江遠海雙眼一定,仔仔細細的看了自己兒子一眼。
“長流,這件事就交給我們大人處理,你不要管?!?p> “爹?!苯L流直直的和自己的父親對視著。
短暫的沉默……
江遠海最終還是搖了搖頭,說:“流兒?!?p> 他很少喊江長流“流兒”這個昵稱。
“我已經(jīng)連夜吩咐人去查了。”
此時,江遠海的目光飄得極遠,里面卻分明看出了一絲憐愛,還有著說不出的悵惘和沉重。
“你放心,你四叔,不會就這么死得不明不白的……”
江遠海說著,卻是已經(jīng)站起來,側過身,雙手負于身后,目光已經(jīng)透過打開的窗戶,遙遙投向了遠處的青山。
那目光里,有著難以言喻的悲痛,以至于他不想讓江長流看到。
江長流長長吸了一口氣,這才察覺到自己的反應過激了。他走到江遠海的身旁,說:“爹,是孩兒魯莽了。”
稍許,江遠海轉過來,卻是搖了搖頭。
又是短暫的沉默……
“是小照來找你了吧,他應該還不知道吧?”
江長流點點頭,他自然沒有把真相告訴趙小照。
看著江長流如此快便恢復了鎮(zhèn)定,江遠海在心里滿意的點頭。
同時,他也兀自感嘆,作為過來人,他清楚的知道這需要經(jīng)歷多少教訓和傷痛,他有些心疼了。
“流兒,你要記住,我和你媽這里,永遠是你的家。”
這話來得如此突然,又如此動人心魄,江長流只覺得有眼淚在眼眶里打旋了。只是他眼睛一鼓,堪堪將其憋了回去。
“孩兒記住了?!苯L流把頭悄悄埋下。
江遠海轉頭看了看自己的兒子,他頗感欣慰,大手手掌拍了拍江長流的肩膀。
“關于你四叔的事,我會及時告知你的。但是,你得穩(wěn)住小照,他聽你的話,我也只能把他交給你了?!?p> 江長流重重的點頭,回答到:“孩兒曉得,小照我會看住他的。”
“但孩兒還有一事……”說著,江長流便從儲物袋里拿出了那個小冊子。
江遠海接過小冊子,翻開看了一小會兒,頓時間睜大了眼睛。
“長流,這本功法秘籍你從哪里來的?”江遠海的表情從驚訝變得嚴肅異常。
江長流輕吸了口氣,從他偶然間得到那塊黑色碎片開始說起……江長流有意隱瞞了能看透生機的能力,只是大致說了一下他能從黑色碎片的幻境中得到一些秘籍。
“所以說,你是在入學試煉的時候,偶然發(fā)現(xiàn)的這塊碎片?”
江長流自然是點頭。而江遠海心中則震動了。這不是一件小事,因為它牽扯到武道傳承。
只見江遠海模樣肅穆的對江長流說:“長流,這件事……目前還有誰知道?”
“我只告訴爹您,娘還……”
江遠海打斷了江長流的話,“那好,從現(xiàn)在開始,你再不許給任何人講有關那黑色碎片的事?!?p> “記住,包括你娘,你二叔三叔……以及你四叔,都不許講!”
聞言,江長流只覺得口干舌燥。緩緩,他才點頭應下。
見他這樣,江遠海覺得松了一口氣。只消看兩眼,他便知道,那小冊子上的四極境功法可遠比他江家的厲害多了。
能得到這樣的功法秘籍,如何能不小心再小心?
沉吟少許,江遠海的思緒卻是圍繞著這事想出去許多。
他再是說到:“這功法,你推演得如何?”
江長流稍斟酌了一下,說:“和我家的《漓水鍛骨訣》契合度不小?!?p> 江遠海點了點頭,終于將他的想法說了出來,“既然如此,也恰好將族里庫存的三級試法玉人先給你了。這功法品階很高,我雖然沒有改修的機會了,但是你卻是有機會的。”
“但是你一定要慎重?!?p> 江長流一聽,卻是被驚到了。三級試法玉人,一個可是要兩百下品靈石!
“爹,我才鍛骨境,這……會不會不符合族里的規(guī)矩?!?p> “什么規(guī)矩?本就是拿給你用的?!?p> 江長流聽著,心中莫名多了一種緊迫感,還有一份暖意。
說著,江遠海翻手便是兩個綠意澄澄的試法玉人拿在手中,這玉人比起江長流之前的那個,不僅大上許多,還憑空多了些圓滿玄妙的意味。
“我會忙一段時間,這冊子上的四極境功法我也會找時間推演的,你且別急著修煉,等我給你回復。”
“嗯,好?!?p> “對了,長流,你現(xiàn)在是什么修為了?”
“昨天剛剛突破到鍛骨境高階?!?p> 嗯?
江遠海瞪大了眼,看了一眼江長流。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說到:
“去吧,還有什么需要的,盡管來找我。記住,切不可再把碎片的事告訴其他人,切不可魯莽修煉這功法。”
江遠海把兩個玉人交到了江長流手里。
江長流接過來,鄭重點點頭,將兩個玉人收到儲物袋里,“嗯,孩兒記住了。那我先走了,爹,您可要注意休息?!?p> 江遠海擺了擺手,示意自己無礙。
“去吧。”
噔。
門被帶上了,江遠海也轉過頭來,重新看向了窗外。書房內寂靜無聲,站在窗邊的那個人如同一株古木,久久沒有動彈過。
我兒不簡單吶……
老四啊老四,在你身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
江長流從書房出來,慢慢走回自己家去,卻又看到了不遠處的四叔趙東辰家的院子。
他不禁回想起了過去,那個男人一臉嚴肅的指點他修煉,偶然還會買些小東西給他……
一滴涼意襲來,江長流仰頭,天上不知什么時候又布滿了烏云。
唔,唉。
雨,就要下下來了。
……
月枝鎮(zhèn),一個滿是詩意的名字,本在二三十年前,當?shù)剡€叫作“月鎮(zhèn)”,后來不知哪個讀書先生起了頭,喚作了“月枝鎮(zhèn)”,以至于當?shù)睾兰澙罴翼樦鴦蓊^,將改名的事上報給了巨巖城里頭,一舉將鎮(zhèn)名修改成了“月枝鎮(zhèn)”,這還贏得了當?shù)匾槐娙说馁潛P。
只是從那之后,鎮(zhèn)子里除了最神秘的監(jiān)鎮(zhèn)大人,鎮(zhèn)子里的巡武都頭、鎮(zhèn)治官都被換上了李家自己的人。
雖然月枝鎮(zhèn)人并未感覺到日常生活有什么變化,但是心中難免惴惴不安,生怕這李家做了欺壓霸道之事。
只是,鎮(zhèn)子里終究沒出現(xiàn)這種情況,于是這種擔心于時間上漸漸被淡忘,很快就沒多少人想這個事了。
而今天,李家家主的大公子李客遙,卻被傳喚到家主書房內。
“父親。”李客遙今年十四歲,也同在天巖武府進學,比江長流要早一歲。
這書房內的木具雕琢講究異常,浮雕的書架、玉白的牙雕、鏤空的燈罩,整個屋子顯出古美奢華的氣息。
坐在桌子旁的中年男子鼻子稍長而略尖,臉頰顴骨突起,眉眼帶鋒,一看便知是一個桀驁高峻的人物。
“善兒,你回來了。”李睿一見是自己兒子,僵著的臉上露出一絲微笑。只是眨眼間,這絲笑容就迅速消散了。
“父親找我何事?”李客遙的小名就叫善兒。
李睿銳利的眸子看了他一眼,說:“昨天我們遇到江家趙東辰的事情,你切不可與別人提起,知道了嗎?”
李客遙恭敬低頭,說:“孩兒知道了。”
李睿面露滿意之色,便轉開話題,談起了其他事情。
“善兒啊,你如今修煉的如何?。俊?p> “回父親,我已經(jīng)打開了四極境兩手宮。”李客遙依舊恭敬。
李睿卻是沒想到李客遙的修煉得如此之快,他有些欣慰的站了起來,然后拍了拍李客遙的肩頭。
“好小子,你已遠勝為父當年了!如果需要什么修煉資源,你一并告訴父親,我統(tǒng)統(tǒng)滿足你?!?p> “謝謝爹!”李客遙面上顯出了喜悅神色,想來聽到李睿這樣的支持他,他也是很高興的。
“何故謝我?這李家遲早是要交到你手里的?!崩铑u搖頭,也說不出對李客遙的話是滿意,還是不滿意。
兩人又緊接著說了其他一些話,隨意談了些無關緊要的話后,李睿便又要開始忙碌了。
李客遙自然是恭敬的退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