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lián)邦歷5年3月22日
必須承認,我的內(nèi)心深處是個有些驕傲的人,雖然不至于自負地認為自己聰明絕頂,但也的確時常冒出些急智。那么,當一個人身處于兇險的森林之中,有什么辦法能夠幫助他殺死一群狡猾的野狼呢?
這個問題挑戰(zhàn)了我的自信,一番冥思苦想后,腦海中冒出了所有想法都被一一否定。陷阱?毒藥?抱歉,這些都不是能夠立即執(zhí)行的方法。
我高坐在一根堅硬樹枝上,從這個角度能清楚看到八匹野狼散布在西南方一百多米外的區(qū)域。它們一些趴在草地上打著哈欠,另一些則是蹲坐在大石頭上不斷向四周張望。它們看起來似乎悠然自得,可一旦我真的跳下樹枝向它們發(fā)起攻擊,這些野獸會立即作出反應。一百多米的距離,我很難在地形復雜的叢林中追上它們。
“當初我就該學一些遠程攻擊的手段?!笨嗨紵o果后,我不禁開始胡思亂想起來。
最終,我放棄繼續(xù)折磨自己的大腦,果斷選擇了一個最笨的方法。
是的,我索性閉上眼睛養(yǎng)神,跟這群野獸比拼耐心。畢竟我身上帶著不少干糧,可這些野狼總是需要捕食充饑的。在智商與經(jīng)驗不足的情況下,這大概是最好的辦法。當然,還有一個更加直接有效的方法,那就是運氣。
事實證明,我的運氣大概是真的不錯。
我并沒有計算時間,印象中大約干耗了半個小時,自暴自棄的我正埋頭啃著干糧,惡狠狠地發(fā)泄著內(nèi)心的不滿。突然,一陣野狼哀嚎聲響起,驚得我險些從樹枝上栽下去。
我右手扶著樹干穩(wěn)住身體,視野中已有三頭紅鬃野狼躺倒在地上不再動彈,它們的脖子與心臟處各插著幾支箭矢,鮮血染紅了一小片草地。剩余的野狼大概是察覺到了生命危險,頓時一哄而散,鉆入?yún)擦窒Р灰姟?p> “朋友,你已經(jīng)安全了,下來吧?!背鍪謳兔Φ氖且粋€小家伙,看模樣不過十四五歲。
一想到自己竟然被這樣一個小朋友救助,臉上頓時有些掛不住。為了維護自己的形象,我的大腦開始飛速運轉,最后倒是想到一個電影中常見的酷炫動作。我徑直從樹上跳下去,使出一個超級英雄落地式。
我想,這個動作一定足夠震撼。
事實證明,我的決定是正確的。小家伙頓時露出一副贊嘆的表情,拍著手向我致敬。我的虛榮心得到了片刻的滿足,直到他下一刻問出一個問題?!巴叟?你的膝蓋不疼嗎?”他如此問道。
疼……的確很疼。
我必須要承認一點,從樹上跳下來是一個愚蠢的想法,獨自來到黑松森林歷練也是個愚蠢的決定,如果當初能放下自己別扭的心里,尋找?guī)孜换锇橐煌皝恚@段旅程大概會變得更加順利。那么,未來我是否也該給自己找?guī)讉€固定隊友呢?答案是否定的,畢竟……我還是一個固執(zhí)的人。
小家伙是個自來熟的妙人,我原本只是想與他隨意聊上幾句,答謝他出手幫助的恩情。誰知他倒是十分熱情,自我介紹時說他名叫羽川,來自于赤水城,在前不久剛剛得到了師傅的認可,然后就被一腳踢進了黑松森林歷練。
聽著羽川呱呱抱怨半晌,我苦笑著打斷了這個差不多要把自己老底透出來的小家伙??吹贸鰜?,他的確是個常年跟隨師傅學習,沒什么社會經(jīng)歷,也沒有壞心思的人。在得知我此行目的后,還興致勃勃地提出要一同前往調(diào)查,考慮到可能遇到的麻煩,我最終還是同意帶著他一同上路。
就這樣,我的隊伍中暫時多出了一位小伙伴。
……
羽川是個很有趣的小家伙,跟督齊熟絡后,便開始滔滔不絕的向督齊講述曾經(jīng)遇到的趣事。相比之下,督齊顯得沉默許多,好在他雖不健談,卻也是個不錯的聽眾,偶爾出言附和幾句,整個旅途也不再顯得那么枯燥乏味。
“話說,督齊大哥你說要追蹤兇手,可是一路走來也不見你尋找或者查看蹤跡。告訴我……告訴我,有什么訣竅嗎?”羽川眼睛亮閃閃地問道。
“怎么說呢?算是我的一種特殊能力吧!”督齊從隨身空間中取出鱗片,隨口胡謅道,“我能大致感覺到它主人的位置。這不太好解釋,就像……就像獵犬能根據(jù)氣味追蹤獵物一樣,嗯……這個比喻雖然不太恰當,但你就這么理解吧!”
“這樣?。 彼p眼頓時被失落填滿,顯然之前動起了向督齊學習的想法。低落的情緒并未持續(xù)很久,羽川眼珠一轉,注意力又轉向督齊身上所穿的皮甲,接著問道:“督齊大哥你身上的裝備也很有意思,比普通制式盔甲好很多,而且造型也比那些丑陋的鐵殼子好看多了。這種皮革……咦?這是用斑盔身上的素材打造的!”
“沒錯,這我自己打造的?!?p> “哇……你還是位獵匠,那么這件皮甲是你自己設計的嗎?”
“怎么可能,它叫星耀之夜,你或許聽說過。”
“星耀之夜?啊,我的確聽說過,只是沒見過實物罷了……我記得星耀之夜套裝是由鍛造宗師火將大人親手設計。唉!在家里的時候大家都夸我是天才,我還總認為他們說的沒錯。出來一趟才知道,自己才是井底之蛙,像大哥你這樣的才是真正的天才。督齊大哥……你看,能幫我也打造一件嗎?”他扭扭捏捏地問道。
“就沖你喊我一聲大哥,我得跟你解釋清楚。既然你聽說過星耀之夜,就應該知道這套裝備一共有三個部件,我自己目前也只打造出這一件而已。實話跟你說,我現(xiàn)在還只是個入門的菜鳥,每一次打造都要耗費大量精力,目前我是沒辦法再開工。不過,看在我們這么有緣的份上,以后如果有機會,我送給你一套更好的?!倍烬R先把空頭支票給開了出去。
“真的嗎?那你以后可就是我的親大哥……等一下!”羽川突然斂起笑容,停下腳步的同時還伸手拉住了身旁的督齊,“前面有動靜?!?p> 督齊詫異的看了羽川一眼,他從始至終都沒有說太多話,也一直警覺著周圍情況??杉幢闳绱耍谒翢o知覺的情況下,這個放肆談笑的小家伙卻告訴他有情況發(fā)生。
下一刻,督齊只看見前方的樹叢微微抖動,緊接著幾十條綠色藤曼狀物體便從草叢中飛射而出。這些藤曼仿佛是一種活物,在半空這分作兩撥,分別朝著督齊與羽川撲前去,好似它能感知到兩人的位置一般。
“這是什么鬼東西?”督齊根本來不及做出規(guī)避的動作,只是下意識地舉起盾牌抵擋。
在空中舞動的藤曼突然轉向,試圖繞到兩人后方。
督齊果斷將盾牌拋棄,隨即改作雙手握劍的姿勢,迅速舞出兩劍將十數(shù)條朝他襲來的藤曼斬斷?!坝鸫ǎ@是什么鬼東西?”他大吼道。
“我也不知道!”羽川稚嫩的臉上帶著一絲慌亂,他早已經(jīng)將手中的長弓扔掉,拔出別在大腿處的匕首,試圖擊退那些不斷扭曲的古怪藤曼。
督齊感覺到地面在微微震動,隱約間仿佛有一頭恐怖巨獸在地底游動。耳邊響起憤怒的咆哮聲,更多的藤曼向著兩人襲來,同時在空中散開,化作一道天羅地網(wǎng)。
運行不暢的大腦終于意識到敵我間實力的差距,督齊再次揮劍斬斷那些不依不饒的藤曼,空出左手一拉羽川,怒聲吼道:“你發(fā)什么傻,趕緊逃??!”
怒罵聲讓羽川稍微鎮(zhèn)定了些,緊跟在督齊身后,準備逃離這出險地。但兩人剛推開開沒幾步,無數(shù)藤蔓瘋狂破土而出,如同一條條綠色長蛇,爭先恐后地向兩人所在的位置蔓延過去。
眨眼之間,綠色的游蛇已經(jīng)遍布四周,將兩人圍困在內(nèi)。督齊與羽川只能背靠背,徒勞地揮舞手中的武器擊退來敵。這個時候,他們的雙腳此時已經(jīng)被死死纏住。
督齊揮劍往下方掃過,將纏繞在右腿小腿位置的藤曼劈開,同時腿部發(fā)力,將剩余的藤曼扯斷。接著他又用同樣的辦法,將纏繞著左腿的束縛清除。
“見鬼了,這東西絕對不是植物。”他清晰感受到這些藤曼貼在皮膚上所帶來的觸感。它們的外表看起來像是堅韌的植物,可接觸后卻給人一種粘稠濕滑的感覺,仿佛一只剛從水中撈出來的章魚。
地底的咆哮聲變得更加清晰,督齊感覺到一陣頭暈目眩的惡心,長時間的揮劍動作也讓他無比疲勞?;秀遍g,他仿佛看到一種不可名狀的惡心怪物從地底緩緩滲透出來,它像是一團綠色的血肉堆積物,伴隨著咆哮聲如心臟般不斷跳動。以怪物為中心,無數(shù)的綠色觸手向周邊蔓延,在混沌中瘋狂舞動。
那一刻,督齊感受到了無邊的恐懼,那不是對死亡的恐懼,而是一種靈魂將被吞噬的感覺,一種源自于意識深處,無法言喻的莫名情緒。
在恐懼的壓抑下,他甚至連宣泄的怒吼也無法喊出。
督齊的身體已經(jīng)完全被藤曼包裹,只余下腦袋還露在外面。他瘋狂的掙扎著,想要擺脫恐懼的束縛。在他身旁,羽川已經(jīng)徹底失去了意識,地面變得如流沙般柔軟,而綠色出手拖著他一點點沉入地底。
時間在這一刻似乎被減緩了千萬倍,督齊能清晰的感受到那濕滑的觸手在緩緩滑動,從下頜到臉頰再到耳朵。意識在緩緩遠去,可大腦又無比清晰,他甚至知道自己將在何時昏迷過去。
隱約間,督齊仿佛聽到了某種東西碎裂的聲音。
終于,憋悶在心頭的恐懼與不甘統(tǒng)統(tǒng)化作怒吼聲,在那時響起。